第478章罪己
目光觸及蕭長青臉上的薄笑，皇后猛地打了個寒噤。
「是你？是你？來人啊，來人啊……」
她似猛然醒悟了，來不起起來，扭頭就連滾帶爬的往後去。
她想出去報信，想告訴皇帝誰是害了太子的真兇。
可她只爬了一兩步遠就停下了。趴在地上僵了瞬間，她頹然的跌坐了下去。
現在就算這個還有什麼用？
她的兒子，這鳳玥朝的太子已經完全沒有站起來的可能了。
而他，他風姿卓絕，精明強幹，從前就是皇帝的眼珠子，如今皇帝對他除了父愛之外還多了長達一二十年的愧疚之情。
有這種情感存在，他現在做了什麼皇帝都不會計較的。
更何況，皇位總要有人繼承，他不正是最合適的那個嗎？
可憐是她那傻兒子，引狼入室，直到被狼反咬一口都沒回過神來。
她自己也可笑，一直以為這就是慕君離的走狗。誰能想到他才是最可怕的那個人。
皇后虛軟的癱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蕭長青涼涼的睨著她站起身緩緩走了過來。林七月跟上來像先前一樣扶著他。
「你好好活著吧。」
他從皇後身邊走過，頭也不回的邁了出去。
皇后抬頭盯著那個從暗處走向陽光里的背影，突然爆出了癲狂的笑聲。
活著，活著，他是在恩賜嗎？
不是，死多容易？再痛再苦也就那麼一會的功夫。一會過後什麼都不知道了也就解脫了。
可是活著，你就要清醒的經歷每一分鐘的痛苦和無望，往後餘生你都只能困在這裡聽著外界喧囂繁華，艷羨著別人風光無限。
她是皇后呀，是一***，受了幾十年別人的尊敬，這樣的折磨還不如一刀結果了她痛快。
……
殿外。
蕭長青出來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天。
陽光略微有些刺眼，他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擋了一下陽光。
沉默了一會，他緩緩將手放了下來。
「阿月，麻煩你替我走一趟告訴他，我希望這個人活著。死太輕鬆了，我要她活著。」
「我先扶你上車。」
林七月扶著他往馬車那邊走。
他不想去見他的父親，她便替他去。
林七月剛進紫宸殿就碰見了高林。他正急匆匆的朝外走。
一看到林七月，高林也迎了上來。
「夫人，您還沒走呢？將軍他……」
他伸頭朝林七月背後看。
「他沒過來。」林七月道，隨後往殿中看了一眼。
沒等她問，高林主動說道：
「陛下精神不太好，奴才正打算去叫御醫來瞧瞧。夫人是有什麼話要跟陛下說嗎？」
精神不好是正常的。
「跟你說也是一樣的。」
林七月隨既把蕭長青的意思轉達了。
高林愣了一下，想想也明白了，沒追著這個決定多問，只深深的嘆了口氣。
「三殿下是個苦命的孩子。得虧現在有夫人時時勸慰。好吧，我將殿下這意思告訴陛下。想來陛下會答應的。方才陛下命奴才用娘娘的舊衣物尋個僻靜雅緻的地方立個衣冠冢，等奴才把這事辦好了，再把地方告訴殿下，到時候殿下就可以去祭拜了。」
不入皇陵嗎？
也好，那個苦命的女人大概來生都不會希望跟皇家再扯上關係了。
「有勞公公了。我代夫君謝過。」
林七月行了個大禮，腰剛剛彎下去就被高林雙手攙了起來：
「夫人千萬別這樣。如今陛下和殿下之間的事也說清楚了。不用多久殿下的身份該恢復了。夫人也不再僅僅是二品誥命了，千萬不可對奴才行此大禮。」
林七月並沒有堅持，順著高林的手勢站了起來，微微一笑：
「公公是個聰明人，當知道這件事也沒那麼容易。夫君想要的事，陛下真的能辦到嗎？」
「這……」
高林愣住了。
蕭長青想要的是讓世人知道他母親是清清白白的。
世人……那就意味著皇帝陛下要對全天下下一個罪己詔。承認當年自己的過失，恢復晴貴妃的名譽和身份。
以及，當年他還用了通敵的罪名滅了貴妃全族，這都是殘暴不仁的大罪過。
一旦公開認錯，那麼史書上就會留下你的罪行。
這是哪個帝王願意的？
高林不說話了。
林七月這話也存了試探之意，一看高林這表情就知道皇帝並沒有在這件事上說什麼，或者說還沒鬆口，那她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好了，夫君的話帶到了，我也該走了。」
林七月轉身離去了。她沒多說也沒多問。
蕭長青的意思她明白，這種事必須是在這一任皇帝手中完成，事情由他而起就必須由他終了，若是由下一任來翻案，總沒有那麼名正言順，沒有那麼讓人信服。
尤其是，若這下一任就是他蕭長青自己，那就更說不清楚了。天下人會以為他在為母親報仇，而不會覺得他母親本就是無辜的。
他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所以必須由他那個父親親自下個罪己詔。
這大概也是在他所有的選項中從來沒有圖謀他父親江山這一項的原因吧，因為推翻搶來了沒有用，不能光明正大的替母親洗清污名。
若他那個父親終究不肯，他還有沒有后招，她目前也不知道。
眼下，她只知道要好好照顧他，等他的身體和心一起慢慢康復。
她回到了馬車上，與蕭長青一起回到了將軍府。
進了一趟宮又經歷了情緒上的大悲大慟，回家之後蕭長青又昏睡了兩日，直到第三天人才好一些。
連著幾日，將軍府都閉門謝客，他們沒過問外面的事，外面的人來的也全都被擋了回去。
只有一人，獲得了允許進了將軍府。
「看起來你恢復的還不錯。」
慕君離來時已經是七八日之後的事了。
蕭長青身體慢慢恢復，情緒也自行調整了過來，自然也一天天見好了。
閑的時間太久了，能活動了他就閑不住了，慕君離來的時候，他正拿了把鋤頭在花園裡翻新土地。
「有什麼事嗎？」
他沒抬頭，依舊忙著他自己的活。
慕君離笑笑：「你可真沒良心，自己把大門一關，外面一堆爛攤子忙得我頭都炸了。你瞧瞧，我最近可是瘦了好幾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