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你好煩

2 你好煩

他小心捧起昏睡的白蛇放入竹筐,用一方淺藍色的棉布為它隔離秋冬寒霜,腳步深深淺淺的循路家去。

何泗回到山腳,天已擦黑,向遠方眺望便能看見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其中有一條長河宛若游龍貫穿鄉里。

迎著凜冽寒風,少年攥緊手中背繩,緊了緊衣裳,穩步前行。伴著輕晃,稀碎的月光灑進竹筐,白蛇迷糊中睜開雙眼,吐著紅舌,感受周身充斥的馥郁青草香,復而沉沉睡去。

銅鎖冷氣沾了滿手,銅鐵相撞發出瑣碎聲響,少年終於回到小院,屋內燈光亮起,平添一絲暖氣。

何泗將白蛇輕托而起,用濕帕擦著鱗片,白芫芫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昏睡過去,迷糊間有所察覺,微微張開眼皮,就見少年輕輕擦拭著自己,於是閉上眼睛繼續享受。

擦拭后,蛇鱗映照著跳動的暖橘色燭光,他目不轉睛看了好一會,不由自主地指節分明的手撫上完好的鱗片,觸感冰涼,令人不寒而慄卻也驚於它的軟滑。

驀地,何泗腦中浮現白蛇一雙清冷黝黑的豎瞳,清澈的眸子倒映著何泗的縮影。他輕輕彎了彎唇角,轉身去廚房打了熱水凈身。

疲憊了一天,氤氳的熱氣催的人昏昏欲睡,水霧縹緲間,白蛇遊動身軀緩緩滑落地面,悄無聲息地靠近......

「...嗯...」,何泗好像睡了一覺,眼皮輕輕一顫,眼神迷濛,一時間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浴桶里的水不再溫熱,但空氣卻瀰漫著重重水汽。

夜已深,屋內只點了一盞油燈能勉強視物,油燈眼見就要燒到底了,何泗泡的口乾舌燥想要起身,又發覺四肢不得動彈,腦袋昏昏沉沉難受極了。

不知道哪裡吹來一陣陰風,門外忽然一聲輕響,何泗強撐著精神將手搭在桶沿微微側頭看去,什麼也沒有。

水汽好像更重了,白霧一樣,模糊了他的視線。

忽然胸前一陣癢意,白霧將水面覆蓋,他甚至看不清浴桶里的情況,只感覺一雙慘白的手從水裡冒了出來,一隻倚在前胸,一掌撫上了脖頸。

他毛骨悚然提手想拍開,抬起手腕又無力的垂下,連脖子的沒力氣動了,仰頭脫力的靠在桶沿,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動。

何泗微微皺眉盯著那雙手,眯著眼睛試圖移向對面的腦袋上,好看清楚是什麼東西。正在此時,何泗突然吃痛,那雙手竟然化作黃鼬的利爪,刺破他的皮膚一把抓向他的心臟!

啊!!!

異變突起,耳邊女鬼一樣凄厲的慘叫聲響起,尖叫聲刺得何泗耳膜一痛,眼前的白霧瞬間散去不少,那雙尖銳的利爪也突然消失,他恍惚間好像看見了另一雙纖細帶著粉白的手破空襲來將那利爪捏碎。

那雙手的主人靠近,面容卻遲遲看不清晰。不知是這蒸騰熱氣熏的,還是被嚇的,何泗眼角微紅,微微顫動收斂眉眼,心裡還有種死裡逃生之感。不知道對面是敵是友,何泗想要後退,但手腳軟弱無力,胸口的刺痛感強烈。

一縷縷烏黑柔順的髮絲垂落水面,暈出層層波紋,那雙手竟然也朝著他的胸口而來。

何泗:怎麼我是那唐僧肉嗎?

但現在何泗無力阻擋,「走開...」,輕飄飄的兩個字顯然對那雙手的主人不起作用,他只能認命般閉上眼睛。

胸口被一雙素手覆蓋,何泗以為自己要死了,但隨著暖流順著心口蔓延周身,何泗不禁喟嘆出聲頓時發覺自己正在恢復。

心中驚疑不定,那雙手還未從胸前撤離,何泗明白這個「姑娘」似乎在救他,但這樣光裸猶如剝殼的雞蛋,又被一個姑娘「摸」胸口,他羞得漸漸漲紅了臉:「姑娘,你」,那雙手的主人似乎沒料到一副視死如歸的他突然開口,手一抖,原本虛放在胸口上的手,密密實實的壓在何泗身上,他也又驚又羞猛一抬頭,一雙豎瞳闖入眼帘。

「啊!」

何泗大駭,不禁急呼出聲,胸口劇烈鼓動,猛地睜開眼,視野里沒有水霧,只有平靜的水面泛開陣陣漣漪。

何泗四下相看,屋裡卻只有自己一個人,他深呼吸,抬手鞠起一捧變涼的水,匆匆凈面起身。

水聲漸停,浴畢,一身素白內襯的何泗踱至床邊,天色雖暗,卻比平日里就寢的時間要早,他俯身望了眼依舊盤卧睡得正香的白蛇,想到方才浴桶里異常真實的「夢」,又摸了摸一如往常的胸口,自我開解,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他抿唇兀自笑了一下,便繫上外袍,踱步走向內室。

「咔嗒」,門關上的瞬間,何泗沒瞧見白蛇悄然張開了雙眼,向他離去的方向仰起了頭。

——

小院東邊有株木犀樹,樹下唯有一個大理石圓桌及兩張對坐石凳,雖是晚秋,樹上依舊金黃簇簇,風過香愈濃,西邊木架曬著成排藥材。

翌日,何泗照例翻動著鋪曬的藥材,東邊,某處灰褐樹皮顯出幾圈白色,定睛一看,原是白蛇盤於其上,小腦袋耷著軀幹,百無聊賴地瞧著樹下少年動作。

片刻后,何泗踱步邁向木犀樹下,手扶樹榦,抬眼輕喚道「小白,下來!我帶你去兜風。」

幾天的相處,何泗逐漸摸清白蛇的脾性。白蛇本不願理他,轉頭休憩,奈何那人無賴得很,竟一撩衣袍爬至樹上,吵得白蛇腦殼嗡嗡作響,忍不住一尾巴抽到少年胳膊,自衣袖鑽入環在少年腰間,只將腦袋露出衣襟,

何泗彎了彎眉眼,抬手輕點白蛇腦袋,白蛇似被這人惱著了,睜著眼睛好似瞪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何泗更加得意忘形,悶笑出聲,蛇身隨著胸口一同震動,差點沒把蛇震出腦震蕩。蛇把臉縮回衣襟,覺得這人瞧著不太聰明。

何泗所在的嶺河鎮,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一有四面青山,二有潺潺銀河從中穿。走上房屋林立的主街,何泗轉入一條青石舊巷,巷寬可兩人并行,牆面、石縫間青苔漫漫,步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眼前長河遼闊,帶著綠意,仿若綠色的長龍卧之於上,河邊設有沿河長廊,依河而建,河將小鎮一分為二,河上拱橋座座。河兩岸皆有人家,上行過橋即可互通來往,順著長廊走下石階,便來到河邊,其間波光粼粼,多的是船隻飄搖停泊,何泗包下一艘小船,划槳向遠處漂去。

正是暖陽高照的好時候,一人一蛇躺在甲板隨波清晃,昏昏欲睡,渾然不覺船已駛入一處密林。

林中虯勁交錯的枝幹深深嵌入水底,令人瞧不出深淺,空中飄蕩著無數纖細枝條,風起則搖。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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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叛逆傷透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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