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博取名譽的工具
小廝支支吾吾道:「到晚膳時間了,大夫人喚二娘去,去用餐。」
大夫人?
不是在十多年前病逝了么?
雲以郴對京城秘辛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幾年前,他跟不上時代的節奏了。
封窈嫁進司家時,原夫人已經去世了,用的是正妻之禮,人家喚的是大夫人,而她還在自稱妾。
老夫人也嘮叨過許多次,而她卻笑笑不說話。
雲以郴的匕首輕輕動了動,小廝嚇得不敢動彈。
司枍點點頭,說道:「好的,我過一會兒便去。」
她抬眼看了看雲以郴和儲辛:「兩位……要在這裡用餐嗎?」
儲辛下意識搖頭,而雲以郴呵呵一笑:「行啊。」
司枍默不作聲地看著他,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她這是在下逐客令。
儲辛面露不恥,鄙夷地看了一眼雲以郴,倒也沒有再多說,只是道了句再會,就踏上牆頭離開了。
接著又聽雲以郴道:「不過我家那位院長大人怕是要揍我了,所以,我先走了。」
嘿,就是玩兒。
氣死那姓儲的。
而且,院長大人說了,別搞大了。
那,見好就收了唄。
司枍這才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溫溫柔柔的,「公子慢走。」
雲以郴撇了撇嘴,鬆開那小廝,轉身跳上院牆,頓了頓,半蹲下來,微微轉頭看向司枍:「一綰姑娘,你家院牆……太高了。」
司枍微微一笑:「防賊的。」
呵呵。
雲以郴扭頭就走。
沒有信任了。
待雲以郴的身影消失后,司枍笑著看向那名小廝,「下次那兩位公子來了,記得通報一聲。」
二娘這意思……是要幫他們瞞著?
小廝剛因為雲以郴的離開鬆了一口氣,又見到司枍的笑容,打了一個激靈,後背直冒冷汗,戰戰兢兢道:「……是。」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么,這位外人口中溫婉可人的司二娘,是親手將二房幾位兄姊送去荒蕪之地的。
不愧是……封窈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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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意書院。
雲忽瞥了一眼掛在樹上的人,將手中的菜肴放在桌上,「你是有任務在身的人。」
雲以郴用手壓住額前的毛,淡淡嗯了一聲。
雲忽拍了拍手,盯著他,「不去護著點兒?」
雲以郴撇嘴:「人家都把我趕出來了,我總不能還賴在那兒不走吧。」
「……明處不行,在暗處還不行嗎?」
那可是一萬兩黃金啊!
「好歹您老也知道,人家那身手,我都不一定打得過她,再說,以她的警覺性,早就發現我了,要不是和她學了煮茶兩個月,哼哼,您可就斷子絕孫咯。」
「……你這臭小子!」
「誒兄弟別動手啊……您老了,好像打不過我吧……」
「你真是……欠揍!」
雲以郴今日份快樂之源——
自家老爹差一點斷子絕孫。
何意筠從後院走出來,懷裡抱著陌陌,看了一眼如同生死決鬥的兩人,轉頭又回了後院,口中還喊著:「厭厭啊,你說,雲忽要是沒了,他的小金庫咱五五分吧。」
在膳食房外隱隱可以聽見雲厭歡喜道:「行啊,到時候就可以給咱們小陌陌賣漂亮小裙子了。」
雲忽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收了手,看也不看斜躺在房頂上的雲以郴,回了膳房。
雲以郴好想哈哈大笑,就像……話本里陰謀得逞的大反派一樣哈哈大笑。
餐桌上,沒有一個人說話,何家到底是書香世家,還是會遵循食不言的規則的。
在何意筠嫁入雲寨之前,雲寨土匪們的餐桌算得上是十里青地區最吵鬧的。
————
司府。
司家的餐桌同樣安靜。
「我先……走了。」
司枍放下筷子,緩緩站起身來,長睫微垂,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老夫人頓了頓,終是沒有再說些什麼,反倒是她這位兒媳婦——
「一綰。」
司枍抿了抿唇,輕輕嗯了一聲,「母親。」
封窈笑了笑,「這就走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多陪陪祖母?」
司枍將母親的笑容復刻粘貼,笑道:「您幾位的話題我們小輩無法插嘴,就只能先離開了,您和祖父祖母慢慢聊。」
司來泱也放下了筷子,站起來,樂呵呵道:「嗯嗯,您幾位慢慢聊,我和我姐就不打擾了。」
老夫人點點頭,揮了揮手,彷彿嘆了一口氣,又像是累了,「走吧,都走吧,窈窈陪我就行了。」
封窈這才收回放在司枍身上的視線,轉頭看向老夫人,柔柔地笑著:「母親……」
她說了什麼,司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司枍寧願沒有這樣的母親。
以自己的親生骨肉為籌碼,賭這麼一場,她賭贏了,但也失去了一些東西,一些什麼東西呢,說不清道不明的,或許是生而為人的情感,又或許是自己的血親——自己的親生父母。
算了,習慣了。
司來泱是個性格較為剛烈的女孩子,但偶爾也會有小女兒情態——
「哎姐我跟你說哦,大哥前幾日從延北門回來了一趟,帶回來許多小玩意兒呢,雖然吧……也就是那幾樣,但是畢竟是大哥帶的,就連摩伲看著都眉清目秀了呢。」
司枍保持著微笑,嘴上應和著,心裡想的卻是其他事情。
今夜,她有約哦。
司來泱忽然閉嘴,皺眉看著司枍,有些歉意:「啊,抱歉,姐,我忘了……」
我忘了……大哥沒有給你帶禮物……
司枍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考慮著今夜的夜行路線。
她比較喜歡走小路,小巷之類,幽暗,隱蔽,好藏身。
其實走屋頂也行,只不過速度慢了就容易被人發現,她……倒也不是跑不快,只是,「大家閨秀」不會去做上屋頂狂跑這種事的。
耳邊司來泱的聲音依舊無法擾亂她的思緒,知道司來泱大聲吼了一句:「姐我錯了對不起!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司枍猛然回神,有些呆愣:「啊,啊?」
沒等司來泱說話,一旁的轉角處傳來嘲諷聲:「嘁,受老太爺青睞就為所欲為了,小來都向你道歉這麼多遍了——」
司枍看了過去,是幸知。
司來泱瞪著幸知,「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很煩唉!」
幸知閉上嘴巴,不再說話,只是偶爾不悅地瞥一眼司枍。
這次是司枍道歉了:「抱歉小來,我剛剛在想事情,沒注意……沒事的,我不在意。」
是真的不在意。
她也聽見了司來泱的隻言片語,司家人都對她很好,外人都說她是司家的掌上明珠,說她也有資格成為這個掌上明珠。
可是他們對她好都是有目的的,整個司家,大概只有涉世不深的司請商是真心對她好的,或許以後司請商懂得了一些人情世故,也會漸漸遠離她。
她在司家,就是一個博取聲譽的工具。
真的,她根本不在意了,用母親的話說,她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和母親一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