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北甄太子

褚麓此話一出，楚縵驀地就笑了。

旁邊的楚梓彥已是一肚子怒氣，他想也不想，抬手指著褚麓就罵道：「褚麓，你這是當的什麼父親？！你的女兒蒙受這麼大的冤委，現而今為她昭雪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你是要放棄嗎？！你簡直不配為一個父親！你就是個懦夫、縮頭烏龜！毫無四大家族之首的風範，實在是讓我笑掉大牙！」

褚麓有一瞬間都被罵懵了——他從沒想過，這個世上，還有人膽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指著他的鼻子罵他。

他咬牙切齒道：「你再說一次？」

楚梓彥絲毫不怕他：「說就說！你就是一個縮頭烏龜、懦夫、膽小鬼！不配為一個父親！不配為四大家族之首！不配為……」

楚縵微微蹙眉，抬手制止楚梓彥說下去：「爹爹，不要太焦躁。我自有辦法讓他答應。」

然而此時褚麓已經被徹底惹怒了：「很好！看來二位今日是不打算好好走出朱雀城了？」

「褚家主稍安勿躁。」楚縵說道，「我用十顆五階靈丹作為交換，褚家主意下如何？」

此話一出，褚麓雙眼一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差點沒收住就要下令絞殺的話。

「你，你說什麼？」

褚麓不確定地問道。

楚縵耐心地再說了一次：「我說，我願用十顆五階靈丹作為交換，借讀靈神石一用。這樣的誠意，應該足夠了吧？」

這下，不僅是褚麓，就連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五階靈丹？十顆？我沒聽錯吧？」

「靈丹？她居然有靈丹？還是五階的？！」

「是她自己煉製的嗎？」

「之前比賽她煉製的也只是玄丹吧？」

「看來我們要想辦法……」

大家議論紛紛，並且很多人開始變得焦躁不安，蠢蠢欲動，廣場的秩序又混亂起來。

嘉賓台上的幾國來使也有些坐立難安了。

「雲親王，若她真的能拿出五階靈丹，那麼她在東翎國將會受到至高無上的待遇，我一定要帶她回去，你可不要跟我搶啊！」

「憑什麼要到你們東翎國？我西綺國素來以女子為尊，才最適合楚縵小姐！」

「我東翎國會給楚縵小姐最好的待遇！」

「笑話，難道我西綺國就會虧待她嗎？」

東翎國的皇室長老和西綺國的大長公主你一言我一句地開始爭搶。

旁邊元穹山伏靈派的年輕弟子似乎有些不善言辭，一直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而南坤國的那位年輕王爺，也就是寧雲陌，一派閑適地搖著摺扇，勾起唇角，出口似譏諷：「恐怕今日，輪不到我們了。」

東翎國的皇室長老一聽，頓時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他。

「雲親王這話何意？」

西綺國大長公主聽到這話，彷彿明白了什麼，抬眼輕瞥一眼遠處的高樓，驀然輕笑起來。

她問：「雲親王，你是想說，那位，來了？」

寧雲陌挑眉回道：「哦？被你猜到了？不錯，他來了。所以，我們沒戲。」

西綺國大長公主臉上的笑意卻是加深：「沒關係。他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東翎國皇室長老彷彿明白了什麼，頓時瞪大了眼睛……

那邊高台上，楚縵說完后，楚梓彥開始著急起來：「乖女兒，你莫不是在開玩笑？五階靈丹，還是十顆，怎可以如此輕易送給他？！」

楚縵安慰道：「沒關係，只要今日，我能為褚南巒沉冤昭雪，只要今日真相能夠大白天下，我覺得這一切，都值得。爹爹，您說對嗎？」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楚縵雙眸認真地看著楚梓彥。

楚梓彥與她四目相對，他的眼眶逐漸發紅，發濕。

他心裡湧起一股無邊的悲涼之感。

這個時候，台下的褚麓終於回話了：「楚縵小姐，若真如你所言，那麼今日，我便如你所願！」

十顆五階靈丹，這在整個玄輒大陸都是一筆十分珍貴的財富，更別說褚洲！

所以，他有什麼不可答應的？

大不了待會若真有什麼變故，再隨機應變就是。

「那行，我先給你五顆，待用完讀靈神石，再交付另外的五顆。」

楚縵很是爽快。說著就要從事先準備好的儲物空間里拿出靈丹——

與此同時，廣場另一邊突然傳來一陣高亢的通報——

「北甄國太子到！」

這聲音，帶著三分興奮，四分畏懼，三分惶恐，響徹整個廣場上空。

楚縵的動作隨之一頓。

整個廣場一靜，然後霎時間，幾萬人齊刷刷地扭頭朝那邊望去——

彷彿自天邊流泄了無數的神祗之光，那人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身後跟著三五名手持長刀的威風凜凜的護衛，緩緩踱步而來。

挺拔偉岸的身軀，紫金束髮，面上帶著半塊金色的面具，雖然看不清容貌，不過從臉部輪廓可以判斷出此人容色絕不會差。

他雙眼深邃如海，一襲華貴的墨色錦袍更是彰顯出他沉冷而高貴的氣場。

廣場登時響起了無數女子的尖叫。

事實上，她們興奮到只餘下尖叫，已經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場面再度有些失控。

墨衣矜貴的男子輕掃一眼過去，登時大家都安靜下來。

沒辦法，他的氣場太過強大，而他的實力更是高深莫測，到了人人都望塵莫及的地步，恐怖如斯！

楚縵這個時候才轉過身看過去——沒辦法，純粹是出於好奇，因為現場人的反應在她看來太誇張。

她倒要看看，這位北甄國太子是何方神聖。

她轉身的一霎那，對上了一雙璀璨若星辰的眸子，那眼神里似乎還有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隱藏在眼底的幽暗之下——

沒錯，墨衣矜貴的男子此時也在看她。

她的心臟不知是因為什麼，瞬間抽搐了一下。

她想，是因為那人身上的氣息太恐怖，所以她被嚇到了。

然後，她迅速收回了目光，迅速平復了心情。

「原來是北甄國太子殿下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裁判台上的幾大家主趕緊迎了過去，拱手行禮。

褚麓也暫時丟下了褚梨青，立刻迎上。

「原以為太子殿下不會來，沒想到倒來了，實在是蓬蓽生輝！」

「是啊是啊！」

「快快請上座！」

北甄太子收回看楚縵的目光，來到楚縵所在的高台下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站定，然後淡淡說道：「幾位家主無需如此客氣。坐我就不坐了，這屆讀靈大會，業已到了尾聲。我來，是有其他事。」

他的聲音猶如他的氣場，沉穩，冷峻。

幾人聽了，一時很是驚訝。

褚麓率先問道：「不知太子殿下所為何事？」

北甄太子輕扯唇角，看向褚麓：「褚家主，這讀靈神石北甄國租借給你已有半年。眼下既然讀靈大會已經結束，那我也該要收回。你說呢？」

褚麓一愣。

北甄太子繼續說道：「至於多餘的費用，我會按照合約，如數退還給你。」

這下，不僅是褚麓，其他幾位家主也十分驚訝。

高台上的楚縵，在聽到這話之後，與楚梓彥對視一眼，然後忍不住又轉眸看向北甄太子。

心裡暗道：「這個北甄太子，不會壞事吧？」

此時的北甄太子，似乎感覺到了楚縵的目光，一雙俊眉挑起，鋒銳的薄唇彎起了更大的弧度。

褚麓心裡肯定是拒絕的，只是面對這恐怖如斯的北甄太子，他不敢說一個不字。

最後，他還是掙扎道：「太子殿下，讀靈神石我肯定會歸還，只是還請太子殿下容許我用完今天，明日我一定將他完璧歸趙，您看如何？」

「不如何。」北甄太子想也不想，直接拒絕，「褚家主，讀靈神石我現在有用，所以此刻必須收回，你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吧？」

褚麓眼皮一抖。

其他三位家主眼見情況有些不對勁，趕緊閉上嘴，一句話也不說了。

褚麓還想再爭取，然而北甄太子已然不想再多說，只一個輕飄飄的眼神，他身後便有四名侍衛齊刷刷走出，徑直來到讀靈神石跟前，分東南西北四個角，面無表情、直挺挺地站定，手握長刀，彷彿誰敢靠近就會被殺無赦。

北甄太子這儼然一副主人的模樣，刺激得褚麓狠狠皺起了眉頭。

卻是敢怒不敢言。

褚麓並不在乎讀靈神石，他在乎的是——楚縵之前答應的那十顆五階靈丹。

如今，怕是無法與楚縵做成這筆交易了。

他抬頭朝楚縵那邊望去：「楚縵小姐，你也看到了，今日我已無法與你做成這筆交易，你也無法使用讀靈神石了。我感念你為小女做的一切，只是，許多事，還要看天意，強求不來。」

楚縵豈會聽不出褚麓這番話的一語雙關，但她懶得理會褚麓的虛情假意，看也不看他。

她轉眸看向了北甄太子。

「北甄太子，可否借讀靈神石一用？只要您肯借，條件隨您開。不過，我沒有金錢，卻有很多的靈丹妙藥。我想，以太子殿下您的身份並不缺錢。所以，楚縵斗膽，願用靈丹來換，哪怕是六階以上的靈丹，我暫時拿不出來，但若您願意給我時間，我一定可以為您煉製出來。」

楚縵此話剛落，整個廣場就是一陣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他們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楚縵。

北甄太子是什麼人，她居然敢直接跟他談條件！

還有，她真的能煉製出靈丹？還能煉製六階以上的？

她不是人。她是怪物吧？！

此時的北甄太子，側對著楚縵站在原地。

他在聽楚縵說那一番話時，嘴角就一度上揚，並沒有如人們猜想的那般生氣。

他緩緩轉過身來，正對著楚縵。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到楚縵身上。

這一下，楚縵深切地感受到他的目光似乎帶著層層細密的網，將她結結實實地籠罩住。

奇怪的是，她並沒有感到不舒服。甚至有種暖融融的感覺。

就像一顆在寒潭中沉浸了許久的心，早已冷凍成冰，突然就有萬丈陽光衝破堅冰，緩緩包裹住了它……

楚縵腦海霎時一個激靈，立馬清醒過來，同時她對北甄太子暗生警惕，看向他的眼神也逐漸變冷了。

北甄太子豈會沒發現她的這一變化，他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斂，眸光也移開了——心下有些微惱。

不知是惱她太冷心腸，還是惱自己太過心急。

他很快作出回答：「讀靈神石借給你沒問題。不過，我不需要你的靈丹。」

奇異的是，他的聲音不復之前同褚麓說話時的沉冷，而是帶著一種旁人難以察覺的溫和，彷彿是對待一隻弱小的鳥兒，生怕驚飛了它。

這些微的變化，一般人看不出來，但還是被少數人捕捉到了。

嘉賓台上，寧雲陌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眼神放出興奮的光，一會看看北甄太子，一會又看看楚縵。

而西綺國大長公主則是滿眼不敢置信。

不過她還來不及想清楚這一切，北甄太子又對楚縵繼續說話了。

還是同樣的語氣：「本屆讀靈大會阿縵姑娘拔得頭籌，大放異彩，所以我很欣賞阿縵姑娘，在此，也斗膽邀請阿縵姑娘，在去元穹山之前，屈尊到北甄國做客，若姑娘願意，北甄各個級別的官職任你挑選，我會給你最尊貴的待遇。阿縵姑娘若是答應我的邀請，那麼讀靈神石隨時可以借給你。」

這一口一個「阿縵姑娘」，聽得在場幾乎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終於陸續有人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這位北甄太子，莫不是壓根就是沖楚縵來的？」

「這恐怕是假的北甄太子吧？他何時對人如此和顏悅色過？」

「豈止和顏悅色，簡直就是……你沒聽他都說『斗膽』了么？」

「聽聞北甄太子從來不近女色，若有女子靠近他一丈之內，他定會把人家打飛。看來……」

有人竊竊私語，暗暗猜測。

一旁的褚麓眯起雙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北甄太子。

而正主——楚縵，早已蹙起了眉頭，她有些不喜北甄太子對她的稱呼。

但是，想到讀靈神石，她還是隱忍了下來。

畢竟，他太過高深莫測，楚縵不敢輕易得罪。

罷了，待辦完正事，再找他說清楚這個稱呼的問題。

於是，她恢復了慣有的清冷神色，淡淡回道：「我答應你。不過，讀靈神石我現在就需要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