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器靈喜安

朱雀城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彷彿什麼都不能影響到它，這座古老而神秘的城池。

但是，很多事，已經在悄然發生改變。

比如，明燼長老發出的地下通緝令，已經在各處地下組織引起軒然大波。

「什麼？！這妖女跑了？！」

「簡直豈有此理！褚大小姐好心留她一命，她還敢逃跑？！」

「我早說過，當年就該將她就地正法！」

「此等罪大惡極之人，逃出來，不知又要危害多少無辜性命！」

「是啊！我們還是趕快商量一下，怎麼抓住她吧！」

……

褚洲往北，玄輒大陸南山，一座山崖峭壁處，有一個隱秘的山洞。

山崖很高很高，濃厚的霧氣更是將這裡襯托得猶如世外之地。

所以，這裡叫做隱仙崖。

很少有人能夠上得南山，更幾乎沒有人來過隱仙崖，這處山洞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這裡成了一名女子的暫居之地。

這名女子正是之前從拂魊城的枯井中逃出來的人。

她正在山洞中打坐閉目療傷。

周身一片紅光，遠遠看去，她彷彿置身於熊熊烈火，卻仍面色如常。

可她額間的汗水以及她臉上隱忍的模樣都在昭示著她並不輕鬆。

不知過了多久，紅光終於緩緩褪去，她也終於停下了動作，並睜開了眼睛。

冰冷的雙眸，彷彿一潭死水，然而依稀可見其中深藏的攝人風華。

再仔細看，可以發現她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身上的傷痕也已不見。

除了那亂糟糟的雞窩頭，破爛的衣裳和一身的汗水，瘦骨嶙峋的身型，已經能看出是一個正常的女子了。

她仍然靜靜坐著，凝神望了一會兒洞口，接著緩緩抬起細長的髒兮兮的手指，那裡，針眼已經被她自己修復好了。

雖然過程並不輕鬆。

「呵……」她忽而輕輕笑了起來，「你們欠我的，終究是要還的。不過不急，我們的債，慢慢算……」

她的聲音似媚似冰，讓人聽了恨不得酥了骨頭。

可她臉上的神情太過凶厲，猶如女鬼。

她開始調息練功。

一天不知不覺過去了。

直到洞口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她才停止，站了起來，伸出右手，那裡，一圈透明的手鐲若隱若現。

她喃喃道：「多虧了你跟我回來，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她輕輕撫摸著它，漸漸的，手鐲竟然已不是透明色，而是變得越來越顯眼，直到變成深深的石榴紅，又晶瑩剔透，異常精美。

她有些震驚，繼而笑道：「你怎麼變色了？」

要知道，這東西跟了她很多年了，她還從來不知道它會變成實紅色。

她一直以為它是透明色。

突然，手鐲當中射出一道紅光，落地后，紅光直接幻化成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模樣。

一身紅衣紅裙，粉雕玉琢，可可愛愛。

女子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懵了。

「你是誰？怎麼會在我手鐲里？」

小女孩看到女子，卻是驚喜道：「母神大人！真的是您！」

女子斂眉：「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女孩直接跪爬到女子腳邊：「沒有認錯，您就是母神大人！您知不知道，我等您等了九千年了，您終於回來了！」

「九千年？我有那麼老嗎？」

女子冷笑出聲，覺得十分無語。

要知道，如今這副軀體，才20歲而已。

就算在另一個時空，她也才30歲。

如今這個小女娃娃說等了她九千年？開什麼玩笑！

小女娃娃卻彷彿能聽到她的心聲似的，直接說道：「您之前的魂魄被一分為二，藏於不同的時空，所以我才一直找不到您。如今您已經合而二為一回歸，所以我很快就找到您了。」

「等等，」女子直接打斷她，「你說的靈魂一分為二的事我知道，但那應該是二十年前的事，跟你說的九千年有什麼關係？」

小女娃娃卻突然淚眼模糊，眼巴巴地仰頭看著她：「母神大人，您都忘了嗎？」

女子：「……」

小女孩抽抽搭搭地解釋道：「九千年前您遭人陷害，四海八荒的神族與魔族都相繼追殺於您，後來幸得叱宸鬼帝相救，他把您的魂魄分為兩部分，一部分藏到凡間，一部分藏到另一個平行時空。但他也說過，您在這兩個時空的身份都需要經歷九死九生的劫難，另一個平行時空的魂魄才會回歸到這邊。也就是說，您需要經歷九世生死輪迴，才能回歸正位……」

「……」

女子忍不住皺起眉頭：「怎麼你越說我越糊塗？我的靈魂明明是二十年前被分開的……」

九世輪迴？她明明記得她自己在另一個平行時空死後，魂魄與如今這副軀體融合，她才想起一些事——二十年前她還在娘胎里時，被一個神秘人將她魂魄一分為二，一半還在娘胎，一半穿越時空去到了異世——在異世她成為了頂尖的存在，可在這個世界，她是一個白痴！被陷害，被追殺，被鎖深井，暗無天日整整六年，變成了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所以她拼儘力氣逃離了深井，只待東山再起，回去復仇！

而這個手鐲，是她在異世從小就戴在手上的，怎麼摘也摘不掉，又全身透明沒有存在感，本以為是個娘胎帶出來的病毒，但是直到二十歲那年的生日開始，手鐲才漸漸凸顯它的價值和鋒芒——有一天她竟發現，手鐲裡面有一個巨大的空間，足有幾千平米，並且種有很多草藥，而那些草藥只有不到一半是她從小學習醫術，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可還有一大半，她根本見都沒見過，所以基本沒使用過。但是僅憑著她認識的那些草藥，她也在那個平行時空混得風生水起。

還有一汪巨大的溫泉，裡面的水甘甜可口，在裡面泡澡還可以消除疲勞，喝一點甚至可以治病療傷——不過就是有一點不好，對她自己的傷病並無效果，只能用來救別人。所以在那個異世，她被譽為神醫。

溫泉還有一個功能——那就是，用來殺人。

怎麼殺？只要她感覺到危險時，心念一動，手鐲里的溫泉就會發出一陣陣奇怪的紅色光束，直接射穿進攻者的身體。

所以，昨天在深井中，楊璩他們再取她指尖血時，她憑藉胸口一團莫名的怒氣衝破井外人的玄陣，將白掌柜打成重傷。

而一開始她為什麼不待在手鐲里隱身，自然是因為井外的四大長老品階太高，她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楊璩他們進來，她才藉助手鐲的力量設置了一個屏障試探了一下，發現外面的人根本沒察覺，她才知道她的手鐲十分厲害，竟然連玄宗級別的四大長老都不怕。

並且手鐲可以帶著她瞬間遁走千里。

所以她把楊璩丟了進去帶走——現在楊璩還躺在手鐲裡面呢。

「您說的這個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或許中間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母神大人，肯定是因為您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記不起來從前的事，但是不著急，您一定會恢復的。」

「那你為什麼會在我手鐲裡面？」

「因為我本來就是手鐲的器靈啊。」

「嗯？如果是器靈，為什麼我在另一個時空你沒出現？當時我可是一直戴著手鐲的。」

「是這樣的，您當年被一分為二的時候，我也隨著被逼出了器體，並且在世間流浪了九千年。而這九千年，我一直在偷偷找您……直到您回歸，我才感應到，也才能回到器體。」

「原來是這樣……」

「說到這個手鐲，這本來就是您九千年前自己打造出來的，所以會跟著比較強大的那半魂魄。」

「哦——」女子拖長了尾音，若有所思，彷彿漸漸明白了什麼。

隨即她又問道：「既然是我自己打造出來的，那為什麼裡面的溫泉無法治癒我自己的傷病？」

要知道，就是因為這個缺點，在那個平行時空才給了那些背叛她的人可趁之機，對她下毒，導致她無葯可醫，最終全身潰爛，凄慘死去。

小女娃娃雙眼卻是亮晶晶的：「不，它本來可以治癒您的。是因為當年叱宸鬼帝施法將您隱藏的時候，也施法將手鐲的部分功能隱藏了——他說，如果手鐲可以治癒您，那您就很有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說起來，也是多虧了他當年考慮周全……」

女子忍不住冷笑：「多虧了他？考慮周全？要不是他這個餿主意，我還不至於吃這麼多苦頭！要真像你說的這樣，那等我有機會再見到這個什麼鬼帝，我一定跟他好好算這筆賬！」

她臉上的表情陰森森的，看得小女娃娃直打哆嗦。

「母神大人……您可不能傷害叱宸鬼帝呀！他是好人！」

女子忍不住抬手制止她的話：「打住！我暫且相信你的話，所以，我是你的主人嘍？」

女娃娃猛點頭：「嗯嗯！」

「那你能不能一口一個母神大人？聽得我感覺很彆扭！好像我多老了一樣！」

「可是，您不老呀！六萬多歲很老嗎？」女娃娃歪了歪頭，「要知道，其他那些女上仙女上神的，也是十萬歲左右才成親生娃娃的呢……」

如果女子正在喝茶，她一定會立刻把茶水噴出來。

「六萬多歲？！」

「是呀！快七萬歲了呢！」

聽到這，女子閉眼深呼吸了一口氣。

調整好心態后，她認認真真對女娃娃說道：「聽著，我在另一個平行時空的名字叫楚縵，在這個時空叫褚南巒。你可以叫我主人，也可以叫縵姐姐，或者巒姐姐。當然，估計褚南巒這個身份目前不安全，還是不要暴露的好。那你就叫我縵姐姐吧！不許叫母神大人了！」

女娃娃眨巴眨巴大眼，咧嘴一笑：「那您在神界的名字呢？不用它了嗎？」

女子略一思忖，眯了眯眼睛，說道：「如果真像你所說，我是被神族魔族追殺的神，那我們還是暫且忘記以前的事吧，只要自己不記得，別人也很難發現。你說對嗎？」

小女娃娃用力點頭：「嗯嗯，您真聰明！那我還是找叫您主人吧！」

女子，哦不，是褚南巒，她看著小女娃，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娃娃又委屈得要哭了：「母……主人，您又忘了，我的名字還是您親自取的——我叫喜安。因為您希望我們都喜樂平安，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喜安是吧？」

「嗯嗯，我在！」

褚南巒輕輕瞥她一眼：「你覺得，像我現在的身體狀況，若勤加修鍊，三日之內，功力頂多可以達到什麼品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