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往世
冬日大雪紛紛,雪花飄落在她的肩頭,街頭她像一隻被困的野兔,眼中露出慌張,衣服上有著深淺不一的褶皺和血跡。
她緊張地縮在牆角的雜草堆里,身上武功被廢,手臂被箭射傷,血流不止,寒冷不斷侵襲著她薄弱的身軀。
不遠處,一身淺藍色衣裳的男子策馬疾馳,身上中的蒙汗藥正慢慢的發作,他用內力強行壓制著,眼神中隱隱透露出擔憂。
「唔。」手臂的劍傷加上毒藥快速蔓延至全身,她因疼痛難忍而發出聲響。
旁邊正在搜尋的四五個黑衣人很快聽到聲響,緩步移動著向雜草堆而來,一步,兩步……慢慢靠近,她緊張地屏住呼吸,像一隻絕望的待宰羔羊,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正當雜草堆被黑衣人掀開時,縱馬疾馳而來的他飛奔下馬,想要與黑衣人周旋,可黑衣人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迅速拿起手中的劍向她刺去。
他的瞳孔瞬間睜大,內心像是壓著一塊巨石,令他喘不過氣來,他顧不得身旁黑衣人給他的手臂劃上的傷,朝著她飛撲過去。
她驚懼地看著黑衣人手中的劍從他的後背刺入,穿過胸膛,鮮血淋漓,他依然倔強地護著她。
她張嘴想說點什麼,卻只嗚咽著說了一句:「你怎麼這麼傻……」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雙眼,浸濕了她的衣襟。
他強撐著抬起手,輕輕地抹去她眼角的淚水,他用一直以來只對她的溫柔緩慢地說道:「別哭,阿秋。」
他緊緊地抱著她,小心翼翼卻不容拒絕,他怕她會再像以前一樣推開他,哪怕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看著她的眼中帶著柔情與心疼,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我的,我的阿秋,別離開我好嗎?我不能……沒有你。」
他的語氣慢慢的弱了下來,他緊抱著她,他怕她在下一刻消失不見,她此時才知原來自己愛他卻不自知,她忍著哭腔輕輕地說了一句:「好。」
他卻彷彿釋然,倒在了她的懷中,她輕輕的探了探他的鼻息,沒有,沒有……她仿若失了心中至寶,泣不成聲。
她身上的毒快速蔓延到五臟六腑,此時他懷中的玉佩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化出靈體。
玉佩呈圓月狀,通身翠綠,中間刻著一個「秋」字,本是平平無奇,可它卻有著一個傳說。
持玉者用真心深情待之,若生死離別間,可回顧往事,對玉靈說出一個願望,玉靈諒之憐之即可成真,若是犯錯者,須付出相應代價。
「倘若有來生,必以深情相許,定不負你。」她眼角是含悲的淚,嘴角是淡然凄苦的笑。
隨著話落,黑衣人已不見蹤影,玉佩碰擊聲輕響,緩緩轉動。
「你待以何為代價?」玉靈清脆的聲響傳入她的耳中。
她呆愣著看著發光的玉佩,欲言又止。
玉靈似嘆了口氣問:「不若就以生死離別間的痛楚來換回你們的相遇如何?三日即可。」
她有些困惑,隨即反應過來,仿若看到了希望地直點頭,聲音更咽道:「好。」
玉靈又道:「你本是吾的主人,可你年幼時將吾贈予他,他對你傾心,亦真心待吾,吾心中感激,故願許之願望,他願生生世世與你相伴,護你周全,他本是深情之人。然你有錯,故須以代價換之。」
她在欣喜之間回神,問道:「我幼時曾與他相遇,那是在何時?為何我全無印象?又是何時贈玉?」
玉靈道:「願你真心待他,吾這就將你帶入他的回憶。」
她看見一道靈光閃現,眼前的場景變換著。
繞過雅緻又略顯奢華的前廳,便能看到一處靜謐的小院,小院中央有著一潭湖水,湖岸邊栽種著幾棵柳樹。
微風輕輕吹拂著樹的枝椏,枝葉隨風搖擺,偶爾湖面也會盪起幾片漣漪,湖水清澈透明,仿若可以淡化渾濁,看清那些微小的沙子。
院落的草坪上,站著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旁邊是一清秀俊朗的小男孩。
懵懵懂懂的她抬頭望著他的眼睛說:「神仙哥哥真好看,哥哥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我以後一定要做你的媳婦兒。」接著悄悄地伸出她細嫩的小手搖了搖他的衣擺。
他愣了一會兒,隨即含笑著問:「為何要做我的媳婦兒?」
她依舊懵懵懂懂,但語氣中卻透露著堅定:「因為我想和哥哥從青絲到白髮,永遠不分開。」
她呆萌的想了想,說:「近日從書中看到一個詞,兮秋不解,問了娘親,娘親說,想要長長久久就要成親,須得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娘親還說,我以後的夫君一定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也必定是我喜歡的人,而哥哥正是我喜歡的人。」
他嘴角帶笑著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其實長長久久並不一定要成親。」
她的眼睛眨了眨,好奇地問:「為什麼呢?」
他將目光投向湖面,只淡淡的說道:「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她雖不解,但還是點頭應道:「哦。」
他看著她年紀尚小,完全不懂又略顯獃獃的樣子,不自覺地嘴角露出了一抹笑。
他是李太傅家中獨子,也是長公主府的鄰居,他小時候常跟著父親到她家中小坐,大人們在正廳里議事,小輩們就在院子里放紙鳶,閑聊些最近發生的趣事。
前廳,兩個身著粉色衣裙的丫鬟各端著一杯茶,小心翼翼地走到座椅前。
大丫鬟先上前,對著那頭髮稍白,鬍鬚頗長,著一身淺褐色便衣的男子行禮道:「太傅請用茶。」
李太傅伸手接過,輕抿一口,沒有絲毫拘謹,道了句:「好茶。」
駙馬接過另一丫鬟手中的茶,端茶未飲,遲疑片刻問道:「太傅,許久未見,身體可好?」
李太傅剛奉聖旨調查完蜀郡災情回到京城,便急匆匆來到長公主府,駙馬知道他定是有要事相告,靜坐著等他告知。
太傅淡淡道:「身體尚康健,只可惜這官場之路不好走,那崔丞相的耳目竟已遍布蜀郡。他手下有一姓張的七品官,吾初到之時,曾與他有過衝突,那小官記仇得很,屢次為難老夫,暗中刺殺,只恐不能先斬後奏,所幸閃躲及時,沒有中他的奸計。」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此番進京,有那小官在後面推波助瀾,恐免不了崔丞相的陷害,老夫不求長命百歲,但求吾兒健康成長,若吾遭遇不測,望駙馬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