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每年大學的新生季都會讓校園內平日里慵懶、無聊的氣氛驟然變得熱火朝天。各個學院都在緊鑼密鼓地安排新生入校的諸多事宜,學生會也在進行著空缺職位的招人工作。
學生會面試的當天,藝術院院長梅穎涵親自安排學生會代理主席高樂高主抓這一屆學生會的新人面試,並且反覆告知高樂高一會兒有要客來視察,千萬要把面試現場搞得熱鬧一些。在得到了高樂高斬釘截鐵的保證后,她便帶著人,馬不停蹄的趕到校門外列隊迎接她的貴客去了。
一輛豪華轎車緩緩地停在了大學正門。梅院長一干人等立馬圍上前去,並親自將車門打開,把恬夢迎了出來,隨後學生會成員夏夏將一束鮮花莊重的送到她的手中。恬夢毫無違和感的接受了這莫高的擁戴,然後佯作似生氣的責怪起了梅院長。
「你這個小梅子,我就是回來看看,至於搞得這麼浮誇么。」
「那也得分是誰回來啊,於公,您是省音樂協會副主席、咱們的名譽院長。於私,您不光是咱們藝術院的招牌,還是我的好師姐。所以,不隆重一點哪配的上您散發出的光芒呢!」梅子親近的挽著恬夢。
「你這張嘴啊,我看當院長都委屈你了,你應該去當宣傳部長。」恬夢被梅子哄的心裡極其滿足,不禁的用手指颳了一下對方的鼻子。
「有你在,我當師妹就滿足了,才不要那些破頭銜呢...」梅子像是摸透了恬夢的脾氣,契而不舍的繼續著自己的奉承。
「好了好了,走吧。裝修好后還沒回來過呢,帶我轉轉。」恬夢這樣見過世面的人,也被梅子捧的臉頰泛紅。
「哼,您還知道啊,我看要不是同祖在這上學,您估計都把我給忘了呢。」梅子撒嬌似的埋怨了一句,然後便和恬夢站到人群中間的位置。
「咱先拍照,然後帶您回家看看,學生會那些孩子還有驚喜給您呢。」恬夢被一群人擁簇著,像榮歸故里的領袖一樣被鮮花與笑容淹沒,並在母校的門前留住了她偉岸的身影。
梅子與恬夢之所以關係這麼近,還要說到二十年前梅子剛考上鳳英大學的時候。
那一年,鳳英大學的藝術院剛開設不久,遠沒有現在這麼大的影響力。梅子以小提琴專業考入藝術院,恬夢比她大兩屆。
恬夢是鳳英大學公認的才女,已經橫掃了國內所有鋼琴比賽的第一名,影響力很大。藝術院也將她作為招牌,大肆宣傳。而梅子則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新生,並且專業也不是很突出。所以,幾乎沒人意識到她的存在。
梅子的家庭條件一般,天賦也不是很好。但她個性要強,比別的學生更努力。
梅子的室友是個富二代,找關係才考上的大學,所以對音樂沒有多大的熱情,上大學也只是混日子而已。
梅子見到她那把十幾萬的好琴天天放在那不用,心裡痒痒的很,於是便鼓起勇氣和室友商量,寢室日後的衛生由自己負責,條件是可以用對方的琴練習。
梅子本以為對方會再講講條件,畢竟對於玩樂器的學生來講,琴就是自己的伴侶,不會輕易的讓別人染指。但沒想到,室友竟毫不猶豫的答應了梅子的條件,除了演出的時候不行,其他時間梅子可以任意使用。
這個結果讓梅子喜出望外,同時也變得更加勤奮。
那一年,恬夢正在學校里選人組建樂團,準備全國巡演。梅子幾次應聘都慘遭淘汰,但室友卻很輕鬆的面試成功。
這個結果讓梅子瞠目結舌的同時深感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後來她才發現,室友託人提前拿到了恬夢為巡演自創的樂譜,所以在應聘時只需要順著恬夢的曲風演奏,便可以輕鬆的得到恬夢的肯定。她以為樂團的小提琴有很多把,即便到時候濫竽充數也沒人發現的了。這讓找到原因的梅子很不甘心...
恬夢的樂團組成之後便開始了緊張的排練。由於對音樂的態度向來嚴謹,所以每次排練她都精益求精,然而卻每次都不能讓她滿意,她總是感覺到,有幾個不和諧的音符夾雜在整個曲目中,讓她惱火不已。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收到了一封匿名信。看過信后,她才找到問題的所在,於是便氣憤的開除了那個濫竽充數的人...
樂團排練的周期已經過半,眼看著就要到巡演了,這個時候恬夢因為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填補空缺而焦慮不已。因為她明白,現在的情況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只能靠天意。
然而,老天對恬夢確實挺有意...
一個烏雲漫天的傍晚。夕陽藏在它的背後,不甘寂寞的用霞光裝飾著黑夜降臨前的天際...
恬夢因尋不到合適的提琴手而愁眉不展的一個人踱步在校園內。
對於她這樣一個在音樂上追求極致的人來說,這次巡演容不得有半點閃失,所以,在選人階段時的失誤讓她懊悔不已。
她失落的走著,不經意間的來到了排練廳,又不經意的聽到排練廳里,隱約傳來一陣陣提琴聲,還不經意的聽出,那琴聲演奏的竟是自己的曲子。好奇和疑惑驅使著她朝著琴聲的源頭處走去。
排練廳最深處的一個琴房內,一個少女撫琴佇立在窗前,夕陽已漸漸的衝破了烏霾,一縷紅光輕輕的散在她的臉上。
少女的身影優雅挺拔,白皙到透明的手指反覆徘徊在琴弦上,一顆顆音符如精靈的彩蝶般肆意飛舞。披散的長發隨著傷感曼妙的旋律而兀自飄揚,如一絲絲迷茫的細雨任由清風左右著歸處。
一曲作罷,女孩惋惜的嘆了口氣,直視著夕陽爭破烏雲后所射出的微弱光芒而暗自神傷,她慢慢的拭去眼中不斷湧出的淚水,試圖壓下心底處發出的悲鳴。
恬夢驚愕的看著眼前的景象,被深深的帶入到少女那一套無縫銜接的表演中難以自拔。在她眼裡,少女身上絲毫沒有人間的氣息,因為她確定這就是上帝派來拯救自己的天使。
此刻,窗外的秋風不失時機的闖進房內,默然的輾轉在少女的身旁,並將她的裙角輕輕掀起。
對此,恬夢更加堅實了自己的想法。兩人就這樣矗在原地靜靜的被風吹著。恬夢看著少女,少女看著夕陽,默然不語......
其實梅子要比恬夢更煎熬,因為畢竟自己才是背水一戰的那個人。所以她只能抱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心情死扛在原地,不願打破自己苦心營造出來的氛圍。
「怎麼個意思?行不行倒是給句話啊,再這麼站下去脖子回不過來彎了!」梅子心裡想著的同時小心翼翼的動了動麻木的肩膀,一陣酸麻襲上心頭...
二人的平靜被恬夢清脆的掌聲打斷。梅子心中長呼了口氣,然後馬上轉身發現對方,表情愕然,停兩秒后再受寵若驚的含羞、低頭醞釀情緒以保證再抬頭的時候,臉得紅。
「師姐...」梅子輕輕的說出了這句,練習了好幾天並拿捏到爐火純青的一聲問候。
「你別緊張,說話大點聲,有點聽不清楚。」恬夢拚命的壓制自己內心中的狂喜,擺出應有的姿態面帶笑容走近少女。仔細端詳了對方后,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首曲子的?」
梅子剛剛憋了好久的氣,才使臉色如酒後一般通紅。戲雖有點過,但總比沒有強。
聽見恬夢的問題后,她翻出早就想好的狀態,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先驚慌失措,再低頭不語。
恬夢眉頭輕蹙,側耳凝視著少女「你大點聲行不?我真聽不清楚。」
「師姐,這次我沒說話...」梅子趕緊解開這個誤會。
「那你倒是說啊,我問你呢。」恬夢的情緒顯得有點著急。
「噢…每次我都在打掃琴房的時候,都站在門外聽你們排練。你們結束了,我就自己試著練了一下。然後...就會了。」梅子說完便把頭低下,隔個幾秒鐘再情緒緊張的把後半段台詞說完「對不起啊師姐,我實在是太痴迷你的作品了,所以才這樣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說完繼續低頭。
恬夢此時對這個女孩的喜愛已然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恨不得趕緊把她簽了,以絕後患。但畢竟人設不同,所以她依然壓著內心的衝動,平靜的詢問著對方的一些基本情況,答案當然是讓自己對梅子更加滿意。
最後恬夢堅定又真誠的問出那句讓梅子夢寐以求的話「你願意跟我一起登台嗎?」
梅子心想,「一起登台?一起坐台都特么在所不辭呀,朋友。」此時她內心的激動終於可以不用加以掩飾的釋放出來,熱淚盈眶的顫抖著點了點頭,然後淚水繼續,再低頭。
恬夢看著對方的樣子后,終於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她像個姐姐一樣心疼的幫梅子擦乾眼淚,然後緊緊的將對方抱在懷裡。梅子歪著頭靠在恬夢的肩膀上,甜甜的笑了。
之後,恬夢的巡演大獲成功,讓她在音樂界的影響力也空前提高。同時,在梅子的「努力」下,兩人的關係如家人一樣親密無間。
後來,恬夢因為與慕秋感情上的問題曾一度陷入了抑鬱,畢業前便把學生會主席的位置傳給了梅子。
梅子有了恬夢的幫助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在鳳英大學扶搖直上,保研、留校、升職一氣呵成。去年,校方出於對她工作能力的肯定,正式任命她為鳳英大學副校長以及藝術學院院長。這對於梅子本人來講,也是對她這麼多年隱忍低調、堅韌不拔的最好的回報。
梅子是一個重情義的人,她懂得感恩,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恬夢的幫助起著決定性的因素。
所以,恬夢之前在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梅子都不離不棄的照顧著對方。恬夢出國后,她像對待自己父母一樣照顧著恬夢的爸媽。
梅子盡心的付出讓恬夢深受感動,所以,這麼多年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袒露無遺的與梅子訴說,聽梅子的建議。有什麼好事也都第一時間與她分享。
因為恬夢永遠忘不了那個畫面,在黑夜降臨前的傍晚,一縷夕陽下,「上帝」將這個天使派到自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