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戀的人
打開之後，娟秀的字跡寫滿信紙。
??胡晨凝神目閱。
??哥，最近還好嗎？
??不知不覺已經離開學校兩個多月了，上個星期我也領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資，有600多呢，我把其中500已經寄回了家裡。
??廠里包吃包住，剩下100塊也足夠我生活了。
??衣食倒是無憂，只是我很想家，也很想你們，想念在學校讀書日子，每到半夜的時候，還是經常不爭氣地偷偷一個人流淚。
??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不過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你也不用擔心，剛來那幾天，什麼都不習慣，也沒什麼認識的人，天天哭，想回去。
??可是那麼遠，我又不認識路，唉……
??好在現在也有些習慣了，工作雖然辛苦，可領到錢的時候，還是很開心。
??還有一個多月要中考了，你要加油！
??還有別忘了給我回信，還有很多信要回，就寫到這裡了。
??祝身體健康，學業有成，前程似錦。
??妹，謝芊芊。2006年5月10日。
??一詞一句地看完，胡晨恍然，一道潛藏在心底的身影漸漸浮現。
??芊芊是他的小學同學，不過一直不同班。
??直到上了初一的時候和她分到同個班級，她成績比胡晨好很多，後面到了初二分班她就進了重點班。
??因為兩人是前後桌，從那時起，兩人的關係一直非常不錯，加上這年頭十分流行認乾哥哥和乾妹妹。
??兩人也就結為異姓兄妹了。
??記憶中，兩人一直有書信聯繫的，一個月一封左右，就算是上了高中也是常用書信聯繫。
??大概在胡晨高二的時候，兩人有了手機之後，聯繫變得便捷時，便不再寫信了。
??正因為便捷，反而使兩人慢慢斷了聯繫。
??本來芊芊身在重點班，成績十分優秀，是個常年霸佔班級前十的小學霸，但是兩個多月前，就有市裡的中專職校前來學校里招生。
??說只要去了他們學校，畢業證可以不用參加考試就能領，只要填了他們學校的報名表，只需要等到七月份就能來學校直接拿畢業證了。
??而且，還能馬上不用上學，學校還會安排你們去粵省的工廠工作，美其名曰勤工儉學賺學費，減輕家裡負擔。
??芊芊家境不算好，還有一個哥哥讀中專，一個弟弟讀小學。
??她想著以後也是讀個中專學門技術，於是跟家裡人溝通后，於是放棄了中考的機會，直接跟著招生的中專學校的大巴進了電子廠扭螺絲去了。
??初三原本有一千多人，一下走了兩百多個。
??那天胡晨很有印象，學校直接來了七八台大巴車，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豪華的大巴，可比跑鄉鎮的客車好多了。
??還帶上下兩層，是能躺著睡覺的卧鋪。
??本來胡晨也想去的，但是和哥哥電話溝通后才沒去。
??身為農村人，本來就見識少，很容易被忽悠瘸了。
??想著又能賺錢，還能讀書，這事不是挺好的嗎？
??哪裡看的明白中專技校直接來初中搶人，以賺學費或實習為名義，把十六七歲的男孩女孩拉去打工的彎彎道道。
??胡晨也是社會混了幾年，接觸多了，才明白這其中齷齪、血腥。
??多少人因為這事而毀了前途，一生直接被這樣葬送，又有多少人，後悔當初的不明智之舉，痛恨著學校。
??這個時代及往後幾十年，都是這一批人，一直從事著最基層，最普通，收入最微薄的工作，一輩子蠅營狗苟，毫無翻身的希望。
??以至絕望。
??絕望到以未來房價，他們連一個廁所都買不起！
??這一批人，可以說對社會發展起到最直接的作用，然而，也是這一批人，卻是一輩子都活在了泥濘之中。
??高樓大廈，修橋鋪路，電子機器，衣食住行，是領導動動嘴吹出來的？
??還不是最底層的一批人一個一個螺絲打出來的！
??當他們成熟之後，看著日新月異的社會發展，卻發現一個住的地方都買不起。
??就算好不容易存了個首付買到了房，哪個不是背著十幾二十年的房貸？
??不敢生病，不敢請假，甚至不敢回家探望農村老家留守的子女。
??胡晨深刻明白以後社會的變化，作為底層人那種既悲哀又無能為力心情。
??出生為最底層的人，唯有年少時努力學習，奮力一搏，才有機會改變自身的階層。
??如今胡晨看著芊芊寄來的信，不禁有些感嘆，她，原本有機會考一所不錯的大學啊……
??十幾年不見，其實他對芊芊的具體印象已經有些模糊，只能記得她長的很可愛。
??她算是一個甜妹，印象最深的是她小圓臉上有兩個淺淺酒窩，笑起來的時候兩隻眼睛彎的像月牙，很甜，眼睫毛很長，皮膚雖然不是很白，但很細膩。
??而且，胡晨也有個羞於啟齒的秘密，連結拜兄弟陳忠存和蘇言都不知道的秘密，就是他挺喜歡這個妹妹的，甚至可以說是暗戀……
??當初接近她的時候，目的本就不是那麼純粹。
??不是說先哥后妹，然後再叫小寶貝的么……
??只是，胡晨始終鼓起勇氣說出來，當初甚至還覺得哥哥妹妹也挺好的。
??直至單身多年後，他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啊……
??「原來芊芊妹妹啊，我還以為是哪個妹子寫給你的情書呢，白興奮一場。」
??陳忠存側在胡晨身邊，也看完信上的內容，略微失望道。
??胡晨認了她做妹妹，他和陳忠存、蘇言二人又是結拜兄弟，他們兩個也是叫她芊芊妹妹的，他們三人還是同村人，不過和謝芊芊的關係自然比不上胡晨。
??「呵呵，你很失望？」
??胡晨笑問一句，隨後疊好信紙，夾在課本中，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時間不早，該回去宿舍休息了。
??「有點吧，還以為能八卦一番，回宿舍就有了談資了。」
??「想多了你。」
??兩人整理好桌面的書本，便並肩離開教室。
??路上，陳忠存似乎想到什麼，有些興奮問道。
??「胡晨，話說你該不會是喜歡芊芊吧，別的同學去工作了也沒見你寫信。唯獨就單單給她寫了。」
??「況且，她長得也很好看，又可愛。」
??「她是我妹。」
??感情上的事，胡晨不想和他們說太多，都是十六七歲的人，正值好奇心旺盛加上大嘴巴的年紀，若是被他們知道自己內心確實曾經喜歡過芊芊，第二天還不得傳遍宿舍？一個星期後傳的學校都知道？
??「切，你們又沒血緣關係！」
??胡晨略作沉吟，道：「嗯…我知道你喜歡你們班上的郭小婷同學？跟我說說怎麼樣了，表白了沒有？」
??他記得初中得時候陳忠存確實喜歡一個叫郭小婷的女孩，也寫過情書表白，這件事還是出社會了一次喝酒喝多了談起。
??要不然還真不知道他的小秘密！
??果然，陳忠存一聽不禁大驚，連忙一個箭步衝到胡晨的身後，伸手捂住胡晨的嘴巴。
??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見到下樓的其他同學隔著頗遠，沒聽到胡晨的話語，才放開手掌，驚聲道。
??「你，你怎麼知道？」
??「我沒說過吧……？」
??胡晨一笑：「你自己告訴我的。」
??只不過是五六年後才告訴我而已。
??「不可能，蘇言我也沒和他說過，更不會和你說啊……」
??陳忠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難道做夢的時候說的？」
??「就當你夢裡說的吧。話說，你還沒有表白？」
??陳忠存搖搖頭：「既然你知道，那你幫我參考參考。」
??「我原本已經寫好情書，準備讓娍娍幫忙給她的，但上周老師抓了對情侶，管著正嚴，不好給啊，被老師發現就慘了。」
??「也快中考了，也怕影響到的學習。但我也怕若是現在不給，畢業后永遠也沒機會了。」
??「還有，要是被拒絕怎麼辦？」
??「唉，你說該怎麼辦？」
??胡晨不做任何建議，只是道：「我想你已經有了決定，覺得怎麼做的好，你自己喜歡就行。」
??感情的事情，對於情竇初開的少年，最是倔強不過，他說想聽你的建議，其實是想聽你的祝福。
??任何潑冷水的行為，他都不會相信的。
??但胡晨又不能昧著良心給他打氣，因為這次是註定失敗的。
??倒是十多年後，偶然聯繫上的他們，發展出了一段露水情緣。
??也是之後一次大家吃夜宵時，他自己喝多了說出來的。
??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哪一個沒有幻想過愛情，有些已付諸行動，有些一輩子胎死腹中。
??沒重生前的胡晨，就是胎死腹中的典型。
??而陳忠存，付諸了行動卻撞破了頭。
??至於另一個結拜兄弟蘇言，那渣男不提也罷！
??小學六年級就談過兩個女朋友了……
??在宿舍樓底下，兩人分道揚鑣，陳忠存住的二樓，和女生宿舍一牆之隔。
??胡晨回到自己的宿舍中，已經熄燈的宿舍還是鬧成一團，嘈雜不已。
??宿舍舍長還帶頭雙手舉著被子扮演獅子頭，一人在後面扎著馬步，雙手搭在他腰間假扮獅尾。
??其他幾個人要麼拍打的水桶，要麼拿筷子敲打著鐵皮飯碗。
??咚咚鐺鐺的配樂吵的得胡晨太陽穴突突突直跳！
??宿舍幾個人是真的會舞獅的，從小扎馬步，練走樁。
??每當過年鬧元宵的時候，基本都會挨家挨戶的舞獅，還有就是紅白之事時，也會出動。
??胡晨以前還跟他們稍微練一下，屬於高手之下，普通人之上的水平，有那麼一點東西，但不多。
??如今早已過了對這些感興趣的年紀，滿腦子只有學習和搞錢。
??以前覺得很好玩的舞獅，現在看來也只剩下噪音了。
??無奈地捂著腦殼，胡晨痛苦道：「各位大哥，幾點了？該睡覺了，等會把老師招惹過來，是不是想大家出去跑幾圈？」
??正值精力旺盛又無處發泄的年紀，若是宿舍吵的厲害，老師過來抓到的話，求情的話不用說，一個宿舍的人全部滾出操場，到操場上跑完十圈再回來。
??老傳統了……
??當然，你不跑也可以，還有個選擇，就是做500個俯卧撐。
??總之，老師把你們折騰沒力氣說話，就放過你了。
??胡晨的話還是有點作用，眾人想起被教導主任支配的恐懼，立馬焉了。
??也各自陸陸續續回到床鋪睡覺，氣氛漸漸安靜下來。
??「蘇言，進去一點，給我這邊位置怎麼睡？」
??合住的床鋪上，蘇言一個人佔據大半。
??蘇言往牆壁的位置挪了挪，甚至還貼心把被子掀開一角。
??一個人獨居已久的胡晨，胡晨身邊睡多一個人，感覺非常不習慣。
??總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算了……剩下一個月，只能將就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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