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父與子

「噗！」

慕容博在內憂外患之下，早已是強弩之末，如今再受了柴信這連續拍出的全力數掌，終於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一口口鮮血不受控制地狂噴而出，以至於蒙面的灰色布巾已然變成了血紅之色。

在受了柴信這最後一掌之後，更是再也控制不住身形，砰地一下栽倒在地。

遠處，慕容復早已不忍再看，臉色同樣一片慘白。

他雖然仍未認出這個灰衣老僧究竟是誰，但方才對方那一句「放他走，我便聽你發落」，卻已然讓他意識到，這絕對是個真正發自內心關懷他的人。

這樣一個人就在他面前，被打得倒在了血泊中，哪怕慕容復向來不是什麼熱心腸的人，也不由覺得大為不忍。

最重要的是，想到自己接下來可能會遭遇的下場，他內心深處也不由直打寒噤。

「他到底要從我們身上取走什麼？」

慕容復生平第一次如此恐懼和絕望。

如果只是死亡，以他自幼所受的教育，和一直以來的經歷，斷然不會讓他這般不堪。

只是柴信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以及整個過程中表現出的淡漠和冷靜，甚至直言不取他們性命……這種未知，比什麼都更能讓人產生大恐怖。

不過，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或者說，是看到了答案。

只見慕容博倒地之後，柴信俯身一把抓住他的后領，右掌緩緩伸出，貼在了他后心上。

《道玄功》運轉的剎那，已經接近昏厥的慕容博，全身忽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彷彿從靈魂深處，被提取走了什麼東西。

四下無人的荒野中，除了蟲鳴鳥叫，便是肆意飄蕩的風聲。

伴隨著慕容博喉間不時發出的「咯咯」聲，場面著實有些驚悚。

慕容復也是個見多識廣之輩，尤其家學淵源，還和逍遙派頗有淵源，故而看到這一幕的瞬間，雙眼便不受控制地瞪得滾圓。

「化功大法？！不，不是！是北冥神功！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會北冥神功？」

他雖然不曾閱覽過真正的北冥神功，但是慕容家的「還施水閣」中，卻也有對這門武學有著較為詳盡的記載，故而知曉其特性。

但他混跡江湖二十餘載，卻從未真正見到人施展過，甚至不曾聽說過有誰練過這門功夫。

「不愧是姑蘇慕容，果然是家學淵源，倒是有些眼力。不過，我這門功夫雖然確實脫胎於北冥神功，但卻與之有著本質的不同……放心，你的那點功力，我還看不上眼。」

說話之間，柴信已經將慕容博的功力吸收殆盡。

慕容博不愧是三十年前就名震江湖的絕頂高手，而今又在少林寺潛修多年，功力竟是達到了驚人的六十七年！

六十七年功力，化為《道玄功》內力之後，卻也為柴信提升了整整六年多的功力！

以柴信如今的修為，想要提升這麼多內力，已然是千難萬難。

他的功力終於突破了六十載大關，從五十四年有餘，達到了六十一年整。

在《道玄功》的特殊加持之下，當今世上只怕已經沒有幾個人，能是他的一合之敵。

值得一提的是，當日柴信在曼陀山莊觀看了諸多各派武學典籍之後，結合自身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已然進一步推演出了《道玄功》的第十層！

如今功力達到六十年，他的《道玄功》境界，也水到渠成地提升到了第十層。

「果然不出我所料，功力達到六十年以後，再想憑自己苦修提升，幾乎已經不可能。必須要博採眾家之長，方有進步之階……難怪，那些絕頂高手，都對天下各派的頂尖武學，有著難以形容的渴望。」

功力達到這個地步，柴信已經開始觸摸到這個世界的本質，估計要不了多久，便能完成來時的目標。

不過，他如今再想更進一步，卻是也愈發困難了。

憑自己修鍊，哪怕他這具化身的天賦舉世無雙，只怕沒有個十年八載，也難以實現。

即便是通過吸收旁人功力來提升，卻也並不容易。

畢竟以他現在的功力，必須吸收身懷六十年以上功力的絕世強者，才能保持既往的進步速度。

可是，天下雖大，當世又能有幾個絕世強者？

再者說，很多絕世強者也都是秉持正道之輩，柴信即便再不講究，也不至於為了一己之私，便去吞噬旁人功力。

「這樣說來，其實有些浪費了……我應該先找幾個歐陽鋒那般的絕頂人物，將功力提升到六十年，然後再吸收慕容博的功力……可惜了。」

柴信口中念叨著可惜，但臉上的表情卻依舊帶著笑意，其實並未太過放在心上。

他畢竟不是初入武道的小白，前怕狼后怕虎，事事都要精打細算。

別說是早幾年晚幾年達成目標，就算是晚幾十年、幾百年，以他的生命長度而言，都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況，這畢竟只是一尊化身，哪怕最後目標未能達成，對其本尊影響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反倒是來到這個世界幾個月，他漸漸感受到了一些漫長生命中早已體會不到的樂趣，故而並無急切進展的心思。

而且即便在這個世界耽誤幾十年，本尊那邊的時間流速也幾乎停滯，所以根本不存在「耽誤」一說。

「好好在這個江湖上闖一闖，體會早已開始淡忘的人生，或許對我今後領悟大道，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

柴信已經漸漸有了一些明悟，或許這次的經曆本身，會比原本竊取天道之力的目標，能夠帶來更大的收穫。

「好了，說過不取你性命，自然不會食言。事實上，我取了你的功力，其實便是救了你的性命。否則看你這些年走過入門之深，即便我不出手，一年半載之內，你也必有性命之危。」

柴信裝模作樣的從袍袖中取出一粒丹丸，實際上則是從造化印空間中取出，隨手彈入了慕容博口中。

「雖然你也年紀不小了，但暗傷盡祛之後，起碼再活個一二十年沒什麼問題。不用感謝我，好自為之吧。」

柴信隨手將慕容博丟到地上，便不再理會。

他一步邁出，來到慕容復身前，重新將他提了起來，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苦心孤詣謀劃了五十餘年，居然一朝盡喪！復國之念，仍如鏡花水月，可望不可即……莫非平生所歷，皆是大夢一場？哈哈哈哈……」

慕容博躺在地上，雙眼之中無一絲光彩，唇角竟泛起一絲難言的笑意，最後更是仰天大笑起來。

數十年經營毀於一旦，這種感覺實在難以形容，他一時間陷入精神錯亂，倒也實屬正常。

不過這傢伙從來不是什麼好人，為了復國之念，不惜挑動諸國之間的紛爭，更是喬峰身世厄難的罪魁禍首。

在原著中，還間接害死了趙錢孫、譚公譚婆、智光大師、玄慈等一眾武林英豪，甚至還有喬峰的養父母！

正因為慕容博為了復國的幻夢，害了喬峰一家，繼而才衍生出三十年後，喬峰追查真相，令他那個已經成了偏執狂的親生父親蕭遠山，到處給他潑髒水，不惜濫殺無辜的後事……

這樣一個人，無論最終落得任何下場，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這樣說來，其實還有一個人可以列上獵物名單……」

另一邊，柴信拎著慕容復狂奔的同時，忽然想到了什麼。

慕容博固然可恨，但蕭遠山也絕不無辜。

或者這麼說吧，三十年前的蕭遠山，自然是無辜之極。

按理說，他找慕容博，乃至於同樣被蒙在鼓裡的玄慈、汪劍通、趙錢孫等人尋仇，都是完全正當，並且可以理解的事情。

說到底，無論玄慈等人是否被蒙蔽，可蕭遠山一家的悲劇，都是由他們的失察和自以為是所直接造成。

即便不是出於本心，可受害人要去找他們復仇，卻也再合理不過。

但千不該萬不該，他都不應該去殺喬峰的養父母。

喬峰的養父母，從身份上來說，只是尋常百姓；從關聯上來說，與蕭遠山一家的悲劇，更無任何關係。

最重要的一點，他們畢竟替蕭遠山養大了喬峰（蕭峰）。

即便不說什麼感恩，起碼也不該將他們殺死。

單從這一點看，蕭遠山的行為，便已經超出了「正當報復」的範疇。

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找不到真正的仇家，就去殺害無辜之人，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行為。

「那我得抓緊時間了，按照原著中的劇情發展，恐怕那老傢伙已經開始動手了……其他人暫不必提，二弟的養父母未免可憐了些，能救還是救一救。」

柴信心裡想著，頓時有了些許緊迫感，腳下速度頓時更快。

原本他的輕功就已經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而今功力更上一個台階之後，哪怕說是出神入化，也已經不為過了。

只見他腳尖在草葉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縱掠出去二三十丈，哪怕是再好的駿馬，也絕然無法與之相比。

「此人已然功參造化，只怕傳說中的武當張真人，也未必能強的過他了……」

慕容復只感到陣陣涼風自臉龐拂過，周遭景物如閃電般暴退，內心的震驚已然開始麻木。

「他先前說看不上我的功力，那究竟又要取走我什麼東西？」

又是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過兒，進展如何了？」

柴信來到一間破敗的道觀，看見仍在閉目吐納的楊過，直接將慕容復丟到他身旁。

「爹，我的功力已達二十六年！爹創的這門功夫，果然是天下第一，玄之又玄！」

楊過睜開眼睛，面帶喜色地說道。

柴信笑了笑，搖頭道：「天下第一算什麼？這個天下，太小了。快，把這傢伙的功力也收了，你便可以躋身當世一流之列。」

說著，他指了指地上的慕容復。

「原來他真看不上我的功力，卻是要留給他兒子……」慕容復欲哭無淚，只覺得心中無限悲涼。

不過，他看了看楊過，心裡又想道：「看他兒子的年紀，只怕他應該確實不止二十歲……他先前說是喬峰的結義大哥，看來應該屬實。」

楊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他父親再怎麼年輕，哪怕古人婚育普遍很早，至少也得二十七八歲，一般而言都得三十歲以上。

好在他並不知道楊過姓楊，跟柴信並無任何血緣關係，否則只怕又要懷疑人生。

「好！」

楊過沒再道謝，在他心裡已經將柴信視為親爹，若是一再客套，反而顯得疏遠。

爹給的，只需拿好，往後記著好好孝敬也就是了。

「看來此人能如此年輕，便有此等聳人聽聞的功力，只怕便是他所創的這門武學之故。若我能得到這門武學……」

想到這裡，慕容復竟不覺間怦然心動，幾乎忘卻了自己此時的處境。

「小子，少想那些不該想的，否則我不保證自己不會食言。」

柴信的感知何其敏銳，立刻就察覺到了慕容復心思的變化，當即輕笑著緩聲警告了一句。

其實他並不在意慕容復，甚至不在意將對方修鍊《道玄功》，他只是不喜歡旁人對自己的東西生出覬覦之心。

即使慕容復真得到了《道玄功》，對他而言也毫無影響。

這門功法說到底是他創造的，而且真正根基還是「造化印」，旁人即使學去了，也最多就只是學會了一門當世第一流的上乘武學罷了，根本無法對他造成絲毫威脅。

甚至如果沒有他的許可，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練成《道玄功》。

楊過之所以能練成，也是因為柴信在傳授的時候，為他注入了一絲造化之力。

否則哪怕以楊過的資質，也必然不可能練成。

楊過沒有耗費太久，總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將慕容復的一身功力盡數吸納。

慕容復作為天下聞名的超一流高手，年輕一輩中的頂尖人物，功力倒也著實不弱——四十四年有餘。

楊過吸納之後，自身功力堪堪突破三十年大關，邁入一流之列，已經可以媲美一些頂尖大派的長老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