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寂寞誰似
晚宴后,定王府奉先閣。
「你可知我為什麼要把你們兄弟倆留下?」白啟一臉陰沉地看著面前的幼子。
白鯤低著頭,輕聲說道:「大概是今天下午的事吧。」
「砰!」白啟一巴掌拍在桌上,「你這個孽障,為父從小不讓你習武,要你收心養性好好獃在家中,不要出去惹事,你倒好,天天往外跑,混跡市井,哪裡有個王孫公子的樣子!」
白鯤辯解道:「可我今天沒有在外面惹事,回來就算是太子殿下的問話,我不覺得有問題!」
「是沒有問題!可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要你不要惹事,你反而去招惹太子!」白啟怒道:「出去!好好反省自己錯在哪裡!」
白鯤答道:「那孩兒退下了。」
目送著白鯤離去,一旁的白狃勸道:「父王,老幺不過是小孩子,您又不讓他習武,自然精力就無處發泄了,出去外面玩也是正常的。」
「可我們是藩王,一舉一動都會對朝政產生影響,為父這些年不願入朝亦正是如此。」指著奉先室中供奉的那一位位曾經的定王畫像,白啟嘆了口氣:「白家是百年世家,可那又能怎樣?我何嘗不知道老幺過得不開心,可你知道這次太子為什麼會親自過來?」
白狃稍顯疑惑:「難道不是為父親祝壽?亦或是說,前來試探我白家對皇室的忠誠?」
「對太子我也早有耳聞,據說天資聰慧,今日一見,確實是天縱英才。可他這來,帶著好幾重心思吶。」白啟憂心忡忡,稍稍捂住自己的胸口,道:「聽說過皇子伴讀嗎?」
「父王的意思是,他們看上老幺了?可皇子伴讀素來都不影響諸王的政治站位呀,這不算什麼壞事吧?」白狃仍然不解。
忽然,外面傳來陳管家的聲音:「王爺,下人來報,九公子出了府邸,今晚這門禁,您看?」
聽到這話,白啟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白狃一看,立馬扶住白啟,對外面叫道:「陳管家,父王的心痛又犯了,馬上傳大夫前來診治。」
「是!」外面傳來回應。
「留門,給老幺留門。」白啟抓住白狃喃喃道。
白狃輕聲安慰道:「放心吧父王,孩兒會安排好的。」
……
回到側院,太子石朗弘開口了,「你們覺得,定王這個人怎麼樣?」
「老狐狸,滴水不漏。」二殿下如是評價。
三殿下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二哥的觀點,又說道:「四弟想在這找到合適的伴讀可不容易啊,我覺得最後那小傢伙倒是不錯,年紀和四弟也差不多,就是似乎性格不大好,有點怯懦?」
太子也稍稍嘆了口氣,道:「定王還是忠心的,這幾年也確實是辛苦他了,聽說他以前是個稜角分明的武將,八年前牽涉到翼王謀逆案,被下了禁足令,雖然之後查明是虛驚一場,可出來以後也變了許多。」
三殿下忽然叫了起來,「誒,老四你去哪?」
四殿下站了起來說道:「有點悶,想出去走走,哥哥們就不用陪著了。」
看著自己弟弟一個人走出去的身影,太子嘆了口氣,揮揮手道:「不用管了,心情不好,讓他散散心吧。」
……
不覺間,小小的腳步停在了煙雨樓前,白鯤抬頭看著這燈火通明的酒樓,這是他第一次在晚飯後離開定王府來到這裡。
往常來這,不過是想聽王鐵嘴的評書,可這個時辰,王鐵嘴怕也已經回家了吧。
正躊躇間,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說道:「這不是定王家的小公子嘛,小大丈夫,這麼晚一個人跑出來喝茶嘛?」
白鯤扭過頭,看著這個在身旁雙手後背的少年,「四殿下怕也不是跑出來喝茶吧。」
石朗旦調笑道:「這安定府可是定王家的地盤,小主人不請我上去坐坐?」
白鯤一本正經地說道:「請上去倒是沒有問題,不過我可沒錢,不包你出來哦。」
石朗旦笑了,拍了拍白鯤,道:「上去吧,我有錢,今晚我請客。」
來到二樓座位,小二前來招呼道:「二位客官喝點什麼?這有本地特產的白家酒,要不要整一壺?」
「不了,來壺茶,謝謝。」二人異口同聲說道,說完相視一笑。
趁著小二去拿茶,石朗旦問道:「什麼是白家酒?」
白鯤不屑地道:「不過是我爺爺當年與蠻子作戰時取幾種雲州藥材和虎骨泡出來的藥酒罷了,活血、消毒倒是不錯,烈得很,你不會喜歡的。」
看著白鯤,石朗旦問道:「我倒還沒問你為什麼大晚上地跑出來煙雨樓?我可聽說你們安南白家家風很嚴的哦。」
「能有什麼原因,心情不好就跑出來了唄,大不了門禁前回去。」白鯤毫不在意地說道。
「不去找哥哥們傾訴嗎?你有八個哥哥誒,想想就羨慕。」石朗旦說道。
白鯤反問道:「那你又為什麼跑出來呢?殿下可也是有三個哥哥呢。」
石朗旦被問住了,一時語塞。
卻聽到白鯤接著說道:「大哥雖然和我不是一個娘,但一直很疼我,這幾年父王身體不太好,大哥也要分擔許多王府內外的事情。三哥倒是和我一個親娘,可三嫂病了,他煩心著呢。」
喝上一杯小二剛送過來的茶水,白鯤自顧自說道:「哥哥們都比我年紀大,就算是八哥也比我大五年,你說能跟誰傾訴嘛。」
抬起頭,直視著石朗旦,白鯤說道:「殿下,你和我應該也一樣寂寞吧。」
喝了口茶,給二人空著的茶杯重新斟滿,石朗旦說道:「寂寞?也許吧,哥哥們總有自己的看法,我們做弟弟的,靜靜看著就好了,不是嗎?」
盯著白鯤,石朗旦忽然笑道:「那些煩心事自然是由未來的皇上和王爺去煩惱了,我倒是對你下午那番言論挺感興趣的,在宮裡,太傅和少傅可不是這麼說的。」
白鯤很直白地說道:「那是他們不敢說,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北狄可是一匹養不熟的狼,現在我們強大,他們勢小,自然不敢有異動,哪天強弱互換了,這邊境就要亂起來了。」
「如果你感興趣,那咱倆就討論討論唄。」
「好!」
沒有人知道他倆那晚最後又聊了些什麼,但只知道定王壽宴之後,四殿下石朗旦向定王指名道姓要了白鯤作為自己的伴讀。
白鯤第一次真正離開了這個蝸居十年的定王府,走向中原帝都的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