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孟十一之死
「主子,他們已經到了北域獵場。」一襲黑衣的男子站在下首,臉色略有些蒼白,只見他恭敬地對著面前慵懶的孟州道。
孟州聞言點了點頭,神色如常,剛想叫他下去,那人又開了口。
孟三轟地一聲跪下,膝蓋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隨即將頭叩在地上,壓抑著聲音求道:「主子,求主子看在十一侍奉主子數年的份上饒他一命一一」孟州睜開眼,沒去看他,而是轉頭看向另一旁的孟五,看著他額頭滴著汗,神色緊張的模樣,輕輕笑了下:「他自取其辱,我又何必饒他。我已經網開一面叫他跟著回來了,他既敢回來,就該承受這些後果,這些事情,他都該知道。」
的確,孟十一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主子的底線,他太蠢了,總以為主子對他是不一樣的,其實不然,主子的心思又哪能那麼好懂呢?落到現在這般地步,也是怪他悟錯了意。主子哪能是個和善的人呢?
孟五也跪下了,聲音從喉嚨里艱難地發出:「主子......他一定知道錯了,他肯定不會再犯了,您就......饒他一次一一」孟五想到昨夜看見孟十一的那副模樣一一身上儘是傷口,像是一個從血水裡撈出來的人,問他的時候連話都說不清楚了,見人就發抖,既然都這樣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主子!十一他從小長在您身邊,這次、這次做了錯事,可是他一定知道錯了,他那麼聽話的一個人,主子您去看看他,您去看看他就知道他已經認錯了的一一」孟三也在拚命地求情,他那般沉穩的一個人如今也快沒了主次。
孟州冰冷的視線掃向他們,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外跑進來一個侍者,猛地跪趴在地上,垂頭哆嗦著道:「啟、啟稟王子......水牢中那人好、好像......」侍者顫顫巍巍地抬眼,輕聲說出了最後兩個字,「死了......」「你說......什麼?」孟三眼睛瞪大,嘴唇張張合合,一臉的不敢置信。
孟州表情一僵,眸子冷下來,只見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走到侍者面前,低著頭笑了下,下一秒右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待人與自己持平后他瞥向那人的臉:「你開什麼玩笑呢。」
「是不是那玩意兒給了你什麼好處叫你膽子這麼大,來這裡矇騙我。」侍者被掐著脖子,雙腳無力地掙著,臉色漲紅,說不出話。
孟三錯愕的視線與孟五對上,兩人默默搖搖頭,張著嘴沒能說出話。
「你最好是如實告訴我,不然我就叫你去水牢代他受罰。」孟州言罷鬆開了手。
侍者跌在地上,捂著脖子咳了幾聲,臉色發白著重新跪下說:「屬下、屬下絕無虛言一一屬下奉命去、去給他送水,見他趴在地上......正覺奇怪,就、就上前去試探,然後,然後發現他沒、沒沒沒、沒氣了......」說完他拚命磕著頭,「屬下所言句句屬實、句句屬實!」
周圍沒人再開口了,氣氛凝滯住。
半晌,只見孟州腳步一轉,徑直走出門外,周身儘是恐怖氣息,就連跟在他身後的孟三與孟五都不敢靠近了。
很快來到地下水牢中,耳邊傳來水滴的聲音,最中央的被鎖鏈鎖著四肢蜷起身體躺在地上的人便是孟十他的身體已經沒有絲毫起伏了,看上去真如死了一般。
孟州面不改色地走過去,腳步聲在地上響起,好像絲毫不亂,走到他面前的時候見他全然無反應,抬腳踹了他一下。
孟五剛要抬腳上前,孟三攔住他沖他搖了搖頭。
孟州這一腳不重,孟十一卻被他踹翻了身,仰面,眼睛緊緊閉著,胸膛無一絲起伏,好像真的死了一樣。
他仰著身,孟州這才看清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瞳孔一縮,他蹲下,輕輕喊了句小十一。
無人回他。
當他伸手想去碰他的臉時卻看見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孟州收回手,一言不發地轉身,眸子里的冷靜讓所有人都想不到他剛剛竟有些失態。
「叫醫師去給他看看,沒救的話就埋了吧。」說完,徑自走出去。
不久,水牢之中,傳出一道道悶哭聲。
三日之後,孟十一被下葬,葬在一個在春天可以看見花開的地方,孟州卻並未去,似乎無情至極。
孟十一醒來的時候腦中仍然迷迷糊糊的,他還記得最後一幕是孟九走到他面前,和他說了什麼,最後他—個字也沒聽清楚,口中被餵了顆葯,沒一會兒眼前就黑了。
再睜眼的時候他一個人在一個小木屋裡,屋內不像是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是生活用的東西卻一樣也不缺。他的手撐在身後,慢慢起身,掀開被子走下床。
身上的傷口不僅被清理乾淨了,還有人給他上了最好的傷葯,但饒是這樣,他走路的步子仍然是緩慢又孱弱。
走到桌子旁邊的時候他看見水壺下面壓著的紙張,是孟九留給他的信,信上說他被餵了假死葯,現在已經是個被葬在地下的死人了。假死葯是孟二給的,希望他從此當孟十一已經死了,好好活下去,最好是別再執著。
孟十一坦然地坐下,眼淚卻驟然滴到紙上,暈開墨跡。
他死了?
孟十一死了?
可是他的命是主子給的,主子也不要他了嗎?
孟州如何想他已經不知道了,現在他也不太想知道了。
那就當孟十一已經死了吧。
葉白也不是矯情,只是路途三日,也沒什麼可以洗浴的條件,他現在覺得渾身都髒得很,可是他見著周圍人都在忙也沒開口。
眼見著天都快黑了,他終於扯了扯秋生,說:「秋生你快去問問這裡哪裡能洗澡?」
秋生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一整天她都覺得小公爺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她放下手上的東西:「太子妃您等著,我這就去問問。」
葉白點點頭,看著她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還沒問就聽她說:「問到了問到了,這裡有一條河,挺乾淨的,可以去打水來,不過要熱水的話估計還得等一會兒。」
葉白點點頭,掙扎了一會兒,叫秋生去給自己拿衣服。
「您要洗涼水嗎?使不得啊太子妃,您若受了涼奴婢萬死難辭其昝。」說罷,秋生跪在地上勸他。
葉白趕緊讓秋生起來,他暗自琢磨一一自己有那麼嬌弱嗎?
有點心虛。
秋生死活不起來,她還在勸說:「您別著急,奴婢這就讓人去打水,讓他們馬上去燒一一」帝衡拉開帘子的時候看見秋生跪在地上還楞了一下,聽清她在說什麼以後明白了。
而葉白看見帝衡進來渾身一激靈,立馬拉起秋生,急忙道:「好了秋生,就聽你的快下去吧快下去。」
秋生怔怔地被葉白抓起來,心裡還沒來得及困惑一一不對啊,照往常他可是輕易勸不動的,今日怎麼?怪了。
回頭一看,明白了。
也不急著走了。
果然聽見太子在問她。
秋生行禮作答道:「太子妃想去附近的河裡沐浴。」
帝衡聽了,默不作聲地朝秋生做了個手勢讓她下去。
秋生立馬扭頭走了。
葉白氣悶地坐會矮榻上,還沒開口,只見帝衡徑直朝他走來,他也不後退。
帝衡問他:「你想洗涼水?」
葉白含糊地解釋了一句:「也不是想洗涼水,就是身上太髒了,現在就想去洗澡。」
「所以是涼的也行?」
「這不是沒辦法嗎?忍不了了。」
帝衡額頭的青筋跳了跳,不管葉白到底多少歲,不會照顧自己這一點是實實在在的。
他示意葉白看看外邊的天,對上葉白莫名其妙的視線后沉聲道:「都說了北域夜裡天涼,你身子又弱,還想洗涼水?熱水我都得琢磨琢磨,你——」話沒說完,他看見葉白眼底有些不在意,徹底來了火氣,也沒再說話。而是攥著葉白的手腕把他拉到帳篷外。
帳篷裡面的確暖和,葉白只穿了裡衣和外衫,而帳篷外邊像是溫度驟降,還在吹風,僅僅兩件衣服是扛不住的。
帝衡也不捨得葉白受涼,拉他出去感受了一下溫度后就把他帶回帳篷里,順勢抱住他,問:「外面冷不冷?」
葉白還沒反應過來,他只在外邊站了不過兩秒,又很快被帶回來,哪能有什麼感覺,可是聽見帝衡這話,他還是點了點頭,輕輕說了句冷。
帝衡抱著他,呵斥一句:「知道冷還洗涼水?我看你就是來氣我的!」
葉白眨了眨眼,總覺得心情有點好,他的手似乎抬起來了些,放在帝衡腰上,他說:「那我不洗了。」
帝衡輕輕掐了下葉白的腰,說:「盡會說些好話唬我,就不能自覺些。」
「知道了知道了,我洗熱水,以後都洗熱水。」葉白鬆開他,無奈道。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可是晚上葉白抓著床單無語凝噎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事是不容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