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他記得以前從兄弟嘴裡聽來的關於暗戀對象的形容——一夜情、看不上張乾坤、愛錢。
譚昕不可能不知道霍雲江已經結婚了,卻依然和霍雲江在一起;他一邊做著霍老闆的小三,一邊和張乾坤在倉庫里苟且……他就是傅璟三最討厭的那種人。
平白無故挨了一拳,動手的換成別人,傅璟三肯定會第一時間反擊。
可動手的那人,模樣比挨打的還要慘——譚昕就蹲在那兒,頭埋在膝蓋上,肩膀微微地顫動,像受了極大的委屈般嗚咽著低語。他和另外兩個男人比起來瘦弱太多,乍一眼看就像被人欺負了似的可憐。
傅璟三完全摸不著頭腦。
雖然在先後順序上他確實來得比譚昕要晚,可在他的眼裡,一直梗在他和霍雲江中間的,譚昕絕對佔一大部分。
他煩躁地嚷嚷道:「你問霍雲江要錢關我什麼事?是我逼你和他在一起的?我害你?你別在我這兒裝可憐,要哭你去霍雲江面前哭。」
「三哥!」張乾坤忽然強硬了一把,他攔在傅璟三面前,拽著他手臂,「……先別和阿昕吵行嗎……」
「不是,張乾坤,他……」「算我求你了……」
一向傻兮兮,對誰都油腔滑調的朋友在這一刻眼底突然多了些乞求。傅璟三的話沒能繼續往下說,他抿上嘴,不自在地別開眼。
「他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張乾坤說著,伸手去扶譚昕起身,把人半摟在懷裡往外走,「等下回來找你。」
就張乾坤這種人精,即便他和譚昕的爭吵沒頭沒尾,大抵也能理清楚頭緒。
他這才察覺他剛才想「好意奉勸」的話,張乾坤大概早就知道譚昕是個什麼樣的人,恐怕看得比他更清楚。
只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很喜歡譚昕,傅璟三從他的眼神里能讀出來。
很快張乾坤便把譚昕架出了倉庫,留他一個人在裡面坐著發獃。
一小時后張乾坤才回來,聽見倉庫門響,傅璟三有些茫然地抬下頭,下意識想為剛才的惡言惡語道歉。
張乾坤先一步亮了亮手裡的宵夜:「餓了吧,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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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張乾坤一邊大口吃著炒麵,一邊含糊地說,「我知道他那什麼,就是還有別的人……」
傅璟三垂著頭,吃得比他稍微慢點:「但你還是喜歡他是吧。」
「嗯……也不是,他挺不容易的。」
「你不會想說他迫於生計才和霍……才另一個老闆在一起吧?」傅璟三低聲說著,愣是沒辦法將霍雲江的名字那般順暢地說出來。
他從沒和張乾坤提過霍雲江的事……不,他從沒和任何人提過他還**Y/Q/Z/W/5/**曾有過那樣一段戀愛,沒提過這麼多年他都沒能釋懷。
張乾坤吃得滿嘴油,草草用紙巾抹了把嘴角,轉手便習慣性地拿煙點上,長長嘆氣后說:「……你們認識對吧。」
「嗯……」傅璟三說,「我記得他家條件不錯的,還看不起我姐買奶茶。」
「他家以前好像是條件不錯,但幾年前突然就崩盤了。」張乾坤說著,像嘮家常似的口吻和平時無異。
傅璟三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那個八面玲瓏的傢伙竟也有這樣深邃的時候,手裡那支煙給他添了不少滄桑感。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不太願意提。反正就。。。。Y。Q。Z。W。5。。。。#言,,,情,,,中文,,,網是幾年前吧,他父母本來在大企業當高管的,突然間被辭退,哥哥***Y***Q***Z***W***5***#言&&&情#中文&&&&網在學校讀書讀得好好的,也突然被人誣陷了個什麼事,就被開除了。」
「……我不知道,我跟他其實也沒見過幾面。」
「那之後,阿昕家就特別慘,哥哥找工作四處碰壁,整個人都消沉了,到現在還遊手好閒的,也沒結婚,對象都沒談一個。」張乾坤低聲說著,「我第一次遇見他,就是那時候去『夜巢』跟他們老闆談酒的事,阿昕剛好在我隔壁的卡座,為了個什麼項目,喝得爛醉還賠笑臉,十點多就去廁所吐了一輪,吐完回來還接著喝。我當時就覺得這人怎麼這麼拼啊……三哥你是知道我的,我也沒什麼夢想,生意的事能做好就做好,做不好你讓我去陪老闆喝到胃出血換生意,我也對自己狠不下那個心。……那天我走的時候就多注意了他兩眼,發現他在男廁所門口蹲著像斷片了,一下子不忍心就開了個房帶他過去,想讓他休息的,結果就……」
「就搞了。」
「……嘿嘿。」張乾坤不好意思地笑笑,「後來反正又見過幾次吧,慢慢才知道他家是那個情況,一家人全靠他在養著。他也就跟我們差不多大,哪能養著父母還養個哥哥啊,那得多辛苦。」
「……他父母被辭退了就不找工作了?」
「好像和他哥哥差不多,找過,找不到,最後只能去做點勞力工作,身體又吃不消。」張乾坤說,「他真的不容易,所以他看不上我沒錢,我覺得也正常。」
傅璟三著實沒想到譚昕會過得這麼辛苦,可他轉念又想起上次在霍雲江的公寓里見到他。
還有他說起霍雲江時非常自然而親昵的一聲「雲江」。
他嗤笑了聲:「他騙你的吧,他的金主很有錢,是你想不到的那種有錢。」
「三哥,你這麼說我就不同意了。……但凡有別的路可選,誰又喜歡低聲下氣地跟別人要錢呢?」
「…………」
傅璟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這話,索性閉了嘴,專心吃炒麵。
他想說「缺錢不知道掙嗎」,立馬又想起自己一次兩次因為錢在霍雲江面前低頭——若真要計較,他和譚昕做法沒差別。只不過以愛之名,顯得好像沒那麼惡劣而已。
本質還是一樣的。
張乾坤自顧自地往下又說了些他眼裡的譚昕是如何,傅璟三聽得出來,這傢伙是想等自己說和譚昕怎麼認識的。
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提起霍雲江,更不想由自己的嘴再複述一遍那些往事。
他把炒麵吃得乾乾淨淨,拿啤酒漱口;張乾坤說到最近的進展后停了下來,倉庫突兀地安靜了一陣。
良久后,傅璟三忽然皺眉,猶豫著道:「你說譚昕他家裡出變故,是哪年的事你記得嗎?」
「嗯——」張乾坤眉頭一高一低地擰著,思忖了片刻才不確定道,「大概六年前?七年前?……啊我想起來了,他高中的時候。」
「高几的時候?」
「這……」
他扭過頭盯著張乾坤,一雙原本就顯兇相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像隨時要衝他發難似的。
「……大概是高三吧。」張乾坤說,「好像是他高三快畢業的時候。」
胸口裡的心臟不斷地鼓噪,在聽到「高三」的瞬間,傅璟三隱隱有種被人掐住心臟的緊縛感。譚昕悲慘的家道中落,他和霍雲江因為他不敢承認而分開,還有霍雲江過往到如今對譚昕的態度……這些事不明不白,彷彿存在某種聯繫,可他又無法抓住其中的關鍵。
霍雲江真的愛過他的初戀嗎?
傅璟三不確定。
他只是想當然地認為,這麼多年仍能維持聯絡,仍能說出「我養你一輩子」的該是霍雲江真心實意愛過。
「你送他回哪裡了?」
「酒店啊,不好送他回家,」張乾坤說,「而且我也不曉得他家住在哪裡。」
「哪個酒店?」
「你幹嘛,你不會還要找他動手吧?要麼你打我一拳得了,行不……」
「我有事要問他!」
「他都醉成那樣了,你還能問什麼啊……三哥,你們到底是有什麼過節?」
「沒過節。」傅璟三想了想,說,「就是喜歡過同一個男人。」
「…………」
傅璟三驀地起身,抓起外套一邊穿一邊往外走。
「三哥你去哪裡!」
「找人確認點事。」傅璟三說著,依然走到倉庫門旁,腳步一頓又回頭說,「你要喜歡他就喜歡他吧,別理我說什麼,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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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
VIP商務候機室里,一身黑色風衣的霍雲江端著咖啡,垂頭不語。
他看起來像在發獃,又像在思考著什麼。他的秘書在不遠處接電話,很快走回他身旁道:「……霍總在催了。」
「催我也不能讓飛機早半小時起飛。」他淡淡道。
「霍夫人好像快不行了……」
霍雲江置若罔聞,良久后忽然拿出錢夾,翻開看了看。
秘書還以為他有什麼事要吩咐,下意識地湊近了些。可霍雲江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錢夾,面色沉靜,好像其他的事情都與他無關。而一個小時前,他才接到通知——霍夫人病了兩三年,終於熬到了頭,眼看快要離世。
作為霍家的兒子,他當然要回去見最後一面,之後還得為她披麻戴孝,在葬禮上演出一副傷心不已的樣子。
可他親生母親死的時候他都沒流一滴眼淚。
秘書瞄了眼他的神情,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錢夾。
裡面有張老舊的紙幣,插在透明夾層中。那是張一元,被疊成了小姑娘喜歡的愛心形狀。秘書倒不是第一次見了,從他跟著霍雲江開始,這枚紙幣愛心就一直在他的錢夾里。
霍雲江換過幾個錢夾,但這枚紙幣一直在。
秘書說:「那是不是,您親自給霍總回個電話會好一點?」
「反正都要回去了。」霍雲江說,「不著急。」
他剛說完,他的手機便開始震動。
不必想都知道,應該是霍總打來要親自催他快點回去。霍雲江驀地將錢夾合上,不緊不慢地拿出手機,正準備接通時怔了怔。
屏幕上,「璟三」兩個字分外讓他意外。
他接起來,那邊是青年煩躁不安地聲音:「你在哪兒?」
「……家。」
「我要見你,現在就要見你。」青年急切道,「我來你公寓,還是你出來找我?」
「你在哪裡。」
「我在碼頭。」
霍雲江抬手看了看錶,輕聲說:「等我,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