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我沒聽懂
天氣漸漸熱起來,但南城的氣候似乎格外熱衷於反覆無常,一場冷雨降臨得措不及防。
黎天在門口抖落掉傘上的雨水,剛走進二模的考場,就忍不住掩著鼻子連打了兩個噴嚏。
他抽抽鼻子,覺得嗓子有點癢的。前排一個女生好心地轉過頭借了他一包面紙,黎天說了聲謝謝,這才注意到女生有些眼熟,好像是競賽班的。
考場班級的掛歷上也貼著倒計時,上面的數字赫然只剩下「四十五」。
一種不可思議之感漫上了心頭。彷彿中考完的那天還在昨日,彷彿在琴房裡日夜練琴的時光也還水洗如新,又彷彿他的成績依舊擺爛,這一場考完黎承業會被請去李立東的辦公室喝茶。
黎天不由得定了定神,在試卷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目光落在手裡那支筆上。
秦斐平時比較節儉,筆不多,基本都是換筆芯用。這支筆就是秦斐用了很久的一支,黑漆的logo都被微微磨損了些,被黎天薅過來了,說是有幸運buff加成。
大概這筆真的是有什麼幸運buff,最後一門黎天提前了十五分鐘交卷。
他明明有時間檢查,卻火急火燎地交了卷子,拎起書包就走。教室里幾個同學好奇地看著他急匆匆離開的背影。
黎天沒等秦斐,先一步回了家。
等秦斐考完去他教室找人時,卻發現黎天已經不在了,問了原立成,才知道他提前交卷跑了。
秦斐給他發消息,黎天也沒有回,只好自己回去了。
到家一開門,他驚訝地發現黎天竟然還沒有回來,只有橘又金慢吞吞地伸了個攔腰,走過來蹭了蹭他的褲腿。
他正要開燈,突然啪的一聲,室內瞬間亮了起來。
「生日快樂!」
秦斐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餐桌上擺著豐盛的菜食,中間放著一隻覆滿了一層金黃色的芒果的水果蛋糕,上面插著生日蠟燭。
面前出現的兩個人簡直叫他驚訝。
是黎天和秦羿。
黎天本想喊上趙芳,但趙芳出差了,他突發奇想地給秦羿發了條消息問他願不願意來,結果秦羿二話不說同意了。
秦羿見秦斐一臉詫異,笑了笑道:「沒想到我會來吧。」
他擺上筷子,招呼秦斐坐下:「我下廚少,不知道手藝有沒有退步。」
「你怎麼有空來?」
在秦斐印象里,秦羿日常行程匆忙,一年呆在南城的天數可能不超過兩隻手。
秦羿朝黎天看過去一眼,嘴角咧開道:「要不是你朋友前天問我,我差點都忘了你生日。」接著他翻了翻包,拿出一隻棕色的精緻盒子:「生日禮物買的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秦斐打開一看,是只男款的瑞士精工手錶,表面閃著璀璨而潔凈的光,看上去還挺貴的。
黎天拿來碗筷,正欲坐下,秦羿從包里又翻出了一隻一模一樣的盒子,推到黎天面前:「叔叔給你也帶了一隻,就當是考試激勵了。」
黎天愣了下,趕緊擺擺手道:「謝謝叔叔,但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
「收下吧,就是個小禮物。」秦羿溫和地笑笑,「叔叔很高興認識你,感覺跟你也很投緣。」
黎天看了秦斐一眼,只好暫且收下。
三個人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秦斐也很久沒嘗過秦羿的手藝了,以前在他們家,趙芳做飯做得更多,雖然秦羿手藝不錯,但很少展示。
秦斐一嘗,番茄炒蛋還是酸甜相宜,油燜雞鮮嫩多汁,干鍋肥腸油香四溢……
味道熟悉又陌生,他快想不起來上一次嘗到這些味道是什麼時候了。
家裡唯一能陪他吃辣的只有秦羿,趙芳和他已經去世的哥哥一點辣都不能吃。只有趙芳帶著他哥哥去上補習班,秦羿一個人在家陪他的時候,才會做些辣菜或是帶他去川菜館子吃。
切完蛋糕,秦羿陪他們吃了兩口飯,一個編劇的電話打來說是有劇本要跟他商量,只好先走了。
走之前他又打量了一眼兩人的出租屋:「這屋子你們弄得還挺溫馨的,真不錯。」
黎天和秦斐相視一笑。
出租屋的客廳原本只有一張茶几,兩個塑料凳子。
他們特地去逛了傢具城,弄回了個棕色的軟皮沙發,兩隻竹編的坐墊。陽台上的貓窩邊擺了兩盆高高的大琴葉榕,深油綠色的葉片襯得屋子裡色調柔軟,頗有些日式的簡約風。
「你們——」
走之前,秦羿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那神色卻很快從他臉上消失了,最終他只是笑了笑,沒再說什麼,穿上鞋便走了。
等秦羿走了,秦斐才問黎天:「這就是你提前交卷的原因?」
黎天笑嘻嘻道:「怎麼,給男朋友驚喜這個理由不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但某人是不是考試有點太飄了?」秦斐一挑眉。
一提到考試,黎天慫了兩秒,他化學最後一道題寫得龍飛鳳舞,並不確定前面的步驟是不是都算對了,如果哪一步因為太急粗心錯了,那後面的答案估計就如山體滑坡一瀉千里了……
他只好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蛋糕是鮮奶冷凍的,裡面還有層冰淇淋,回來晚了就化掉了。」
秦斐勾起點奶油,手指在黎天臉頰上一劃,懲罰似的抹了點在他臉上,輕笑了一聲:「那謝謝男朋友,蛋糕很好吃,我很開心。」
「別急著謝,還有禮物給你呢。」
黎天跑回屋子,拿出一個掛件似的小東西來,秦斐定睛一看,發現竟是個類似羊毛氈的貓貓頭,橘又金的模樣惟妙惟肖。
他驚訝地微張著嘴,輕輕摩挲著這個小玩意兒,生怕下手重了破壞了這份精巧。
「這是你攢的那一罐橘又金的貓毛做的,摻在羊毛裡面氈出來的。」
他指了指貓臉上一圈圈深色的花紋:「挪,這個不是用的你攢的毛,是現場從橘又金身上薅的,缺啥顏色薅啥顏色。」
秦斐想象了下那個畫面,忍不住笑了。
「不過你什麼時候做的,我怎麼都沒發現?」
「當然是趁你睡著的時候。」黎天狡黠地眯起眼睛,「做這個可累人了,你是不知道,我扎幾針就累了,累了就偷偷摸你的腹肌緩解一下疲憊,完了再扎幾針,累了再摸兩下……」
他把話一收,語調微揚道:「怎麼樣,你發現吧?」
秦斐:「……」我信你個鬼。
但他目光一轉,微微挑眉道:「這麼說你吃了我不少豆腐?」
「那怎麼能叫吃豆腐呢?」黎天咧嘴一笑,「男朋友的豆腐不能算豆腐,正如讀書人竊書不能算偷。」
他話音未落,手腕卻被人抓住。
「何必要趁我睡著?」秦斐悠悠道,「趁我清醒的時候不更好?還能跟你互動一下。」
「你不是想摸,現在就可以摸個夠。」
他抓著黎天的手,緩緩朝自己身上引,黎天哪見過這陣仗,他就是口嗨一句,沒想到秦斐來真的,頓時慫了兩秒,想要抽回手。
這反應卻在秦斐預料之內。
他嘴角翹了翹,笑容里難得多了一絲壞勁兒。
他是真的喜歡看黎天張牙舞爪虛張聲勢地來挑逗他,然後被拆穿於是不得以像只兔子一樣連滾帶爬地落魄而逃。
他在兔子嘴角上親了親,低聲道:「謝謝,我很喜歡。」
他輕輕握著那隻小掛件:「這是我第一次收到別人親手做的禮物。」
「喜歡就好。」黎天臉微微泛紅。
他頓了頓,又嘟囔道:「其實有好些人成年禮都辦得很大,以前我跟我爸出去參加有些老闆家小孩的生日宴,排場可大了,跟周歲差不多。不過現在也沒啥條件,只能簡單過了。」
秦斐聽了,搖搖頭。
「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生日而已,你已經把它變得很獨特了。」
「怎麼能說是普通生日呢。」黎天一挑眉,「成年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爸總跟我說等成年了就要獨立起來,自己管自己的錢……」
黎天頓了一下,他想起了黎承業當時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原話其實是「你要是成年了還這樣弔兒郎當的,我就把你趕出去,反正也沒有撫養義務了」。
當時他氣得牙痒痒,這會兒倒有些懷念起這些父子戰爭了。
「不過我還沒成年,這就意味著你擺脫早戀了,我還是早戀呢。」黎天摸摸下巴,「這種感覺好奇妙啊。」
「早不早戀對我們來說有什麼區別么?」
「當然有啊。」黎天想都沒想就道,「都不是早戀了,我們不就可以——」
他猛地剎住了嘴,不再說下去。
「可以怎樣?」秦斐淡淡問道。
黎天啞了啞,半天才憋出幾個字:「沒什麼。」
「你剛剛想到什麼了?」秦斐做好奇狀,「繼續說啊。」
黎天嘴巴緊閉,打死也說不出口剛剛他想到了什麼,腦子裡卻控制不住地飄過一些十八禁的畫面,都是上次檢索為男朋友買什麼禮物時被那條奇怪答案害的。
「為什麼不說了?是什麼不能說出口的嗎?」
「沒什麼。」黎天眼神飄了飄,含糊道,「我就是指,不早戀的話就可以光明正大談戀愛了。」
「你要說的就這個?」秦斐眯起眼睛打量著他。
「蛤?」
「我還以為你是別的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黎天裝傻,「我沒聽懂。」
秦斐掰過他的下巴,在他頸側輕輕咬了一口,然後低低道:「聽不懂沒關係,遲早有一天會懂的。」
頸側傳來一陣酥麻的電流,黎天微微一抖,接著一抹紅爬上了他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