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韓亦程!」謝期年看著韓亦程又氣又驚,他怒喝道,「你真的瘋過頭了!」
「我沒有瘋。如果你真的不在意我的死活,你就走。」韓亦程喘著粗氣,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身體也跟著呼吸顫抖著,「你不是不相信我為了你什麼都可以不要嗎?我命都不要了,還有什麼會捨不得?」
「韓亦程,你冷靜點。」謝期年急道,「你明明知道這種方法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製造更多的問題。」
「七七,你這個時候還是這麼冷靜理智,我相信你確實不愛我了。但是我做不到不愛你。」韓亦程眼睛血紅,「你說得對,我可能真的不懂怎麼去愛你,但是我不是不願意去好好愛你。你為什麼連一個修正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如果三年前你決定走的時候和我說,我訂婚你就真的會走,我絕對不會訂婚的,我可以為了你放棄股權……」
「現在說這些真的沒有什麼意義。」謝期年打斷韓亦程的話,眼睛緊盯著他抵在頸上的水果刀,「現在你用威脅來換我的妥協,你不覺得這樣太可笑也太可悲了?韓亦程,你是高高在上的人,你不該讓自己淪落至此。」
「這不是威脅,這是賭。我賭你會心疼我,賭你捨不得我,賭我們以前的所有在你心裡能有一點分量。」
韓亦程的右手用了力,水果刀邊緣壓著的皮膚已經開始泛起白,他凄聲:「七七,我知道我欠你,你給我機會,讓我還給你。」
謝期年依然搖搖頭:「你欠不欠的,我都忘了。就此揭過,我們再不相關,不行嗎?」
「不行。」韓亦程咬著牙,左手按住心口,「就算你是真的失憶,但我們曾經那麼好,你突然就走了,現在你至少要和我從朋友做起,讓我能看看你,和你說說話,不把我當陌生人。七七,我只要你給我這一個機會。」
謝期年沉默了一瞬,視線掃過韓亦程緊握著水果刀的手指,還是直接說:「我並不想答應你。」
韓亦程看著謝期年的眼睛。那裡面此刻有他的影子,卻沒有光,沒有期待,沒有藏不住的愛。
他頹然地低下頭:「我知道你從來不會被人威脅。也討厭不清不楚的妥協。你比誰都堅決,比我更擅長魚死網破的倔強。」
「你知道我不願意,還這樣?」謝期年愕然地看著韓亦程,苦笑,「這樣除了加深我對你的……不滿,還有什麼意義?」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不然你怎麼會走!」韓亦程嘶吼,「你走了的這三年,我每天都在想我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我最開始以為你是因為氣我訂婚才走的,我想,只要我最終解除了訂婚,你總會回來的。」
韓亦程沉痛的語氣越來越低:「後來我漸漸想明白了,訂婚只是讓你下決心走的最後一根稻草。你說過希望我能變一變,你說過我在感情上壓榨你,你說過的很多話我當時都沒有在意。」
「我想讓你知道,我現在懂了,我會改。可是……」
「可是你還是用這樣的方式要挾我。」謝期年深吸一口氣,無奈充滿了他的心口,「誰能信,你會改變?」
「我沒有別的辦法。你告訴我,如果我不是這樣做,你會不走嗎?」韓亦程慘笑著,右手抖了抖,血紅色的痕迹慢慢滲出來,「即使這樣,你不是仍然要走嗎?」
「韓亦程!」謝期年出離憤怒,嘶吼著破了音,「你放下!」
韓亦程彷彿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所有的凄然都來自於謝期年對他冷淡的態度。
他看著謝期年:「我放不下,七七,我放不下你。」
「你只是太偏執了。只要時間夠久,或者遇到新的人……」
「不可能。」韓亦程打斷謝期年的話,「這三年,你以為我不想忘記你嗎?你以為沒有人來投懷送抱嗎?你以為我沒有試過任何一種能不再因為你難過得想去死的辦法嗎?」
「我做不到。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我們的感情,怎麼可能找得到替代?你可以用失憶來逃避,我呢?我怎麼逃避?」
他聲音哽咽,睫毛沾染淚光:「七七,我知道你討厭我這樣。可是我沒有辦法。這是我最後一次用這種方法要求你,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答應你,我不會像以前一樣控制你的生活,干涉你的決定,我會尊重你,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七七,我只想要能有一點點、就一點點,你也許會記得你愛我的機會。」
謝期年抿唇皺眉,默然無言。
韓亦程把水果刀從脖子上拿了下來:「你放心,這是你最重要的家。我要做什麼也不會在這裡。我只是告訴你,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放不開你。如果你不願意給我一點希望,你就走吧。之前支撐我的就是找你、等你回來的念頭,現在你……斷了我的念頭,也好。」
水果刀撤開了,血痕漫延成了一片,把韓亦程的領口染成了一片紅色。謝期年逼著自己硬起心腸,艱澀地說:「韓亦程,你有豐瀚國際,有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怎麼都不可能擁有的人生和未來,你不要意氣用事。」
韓亦程垂著頭,不回答,成了一尊凝固的雕塑。
謝期年閉上眼,揉了揉過於緊張以至於有些疼痛的太陽穴,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
屋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靜,韓亦程紊亂粗重的呼吸襯著這種沉靜,越發讓謝期年感覺壓抑。
他睜開眼,深深看了眼韓亦程,咬住唇,走向了門口。
打開門,又關上,身後始終寂靜無聲。他在門口沉默了一會,終究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向電梯間走去。
只是,瞬息之後,一聲似有若無的、彷彿重物墜地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這聲響突然地落在謝期年耳中,即使聽不真切,還是不由得引得他心臟一震。
電梯此刻恰好在面前滑開,謝期年沉吟一秒,走了進去。
走廊的靜默無聲中,電梯門輕緩地關閉了。
電梯下行到一樓,又升回到12樓。電梯門滑開,謝期年慢慢地走出電梯,猶豫著,終究還是走回自己家門前。
手指停頓了許久,他嘆口氣,打開了門鎖。
房間里依然寂靜,韓亦程側身倒在地上,臉色唇色都慘白著,眼睛緊閉,失去了意識。
紅色的印跡從他脖子滑落在地面,留下的痕迹,像一顆殘破的心。
救護車來的時候,韓亦程依然昏迷著。
直到送到私家醫院,醫生診斷韓亦程的昏厥不是由於失血過多,而是過呼吸症導致的,謝期年才略微鬆了口氣。
躺在VIP病房裡的大床上,韓亦程的呼吸沉穩了下來,但是雙目緊閉,依然面色慘白,感覺很是虛弱。
謝期年坐在床邊不遠處的沙發上,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通知韓亦程的家人或者朋友。
韓亦程很消瘦,但他底子好,即使瘦到了幾乎有些脫相,依然是帥氣的。安靜躺著他沒有了乖張的偏執戾氣,沉靜安穩的樣子有著些許脆弱和天真,讓謝期年心裡止不住地泛起複雜的苦澀。
「七七……」
韓亦程發出一聲嘶啞的囈語,慢慢睜開了眼睛。
不太確認自己在哪裡,他眨了眨眼,看著病房的房頂和他頭頂上正在輸液的吊瓶,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立刻坐了起來。
動作太大,手上扎著的輸液針被扯開了,血霎時冒了出來。
謝期年一驚,站了起來。
韓亦程也看到了病房裡的謝期年。他滿眼的惶恐失落成了留戀和不舍,帶著些許怕謝期年隨時離開的緊張,鎖住了謝期年的視線。
「脖子上的傷處理了,護理得當可以不留疤。」謝期年站起來,走近病床,用一種很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你的昏厥是因為過呼吸症,還有你有些營養不良,醫生給你開了些對症的葯,處方在床邊櫃的抽屜里,你輸完液出院的時候把葯取了就行。」
「另外醫院需要通知你的家屬。我不知道怎麼通知,你自己打電話吧。」
他把韓亦程的手機遞向病床。
「我的手機,」韓亦程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謝期年,「沒有換過。密碼還是你的生日。你的指紋也可以解鎖。」
他的聲音很嘶啞,說話間喉結顫動,拉扯著頸上的傷口,痛得他眉心緊皺。
謝期年微微移開視線,把手機又向他手邊遞了遞:「請你自己通知。」
韓亦程抬手,卻沒有接過手機,而是緊緊握住了謝期年遞過手機的手。
謝期年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動作一劇烈,帶動了韓亦程身體晃動,牽扯傷口,他立刻額頭滲出了冷汗,卻依然不肯鬆開手。
他痴痴地看著謝期年,話語里浸滿了委屈:「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不管我就走。」
謝期年苦笑著搖搖頭:「韓亦程,你這樣子,很沒意思。」
「我知道,但是只要有效,多無謂的事情我都會做。」韓亦程手上加了力道,把謝期年拉向自己身邊。
顧忌著他頸上的傷口,加上一時沒有提防韓亦程會忽然發力,謝期年被他拉著向前跨了一步。
韓亦程用另一隻手用力樓上謝期年的腰,把臉貼在他的小腹上,哽咽道:「你別走,你給我一點希望,求你,求你了。」
「我們一起長大,我們相依為命那麼久,愛了那麼久,我現在只要求你不裝作不認識我,只要你偶爾回我的消息,我們能保持正常的、普通朋友的關係,這樣都不行嗎?」
韓亦程額頭不斷滲出的冷汗貼得謝期年小腹一陣濕意,他的身體更是止不住地顫抖。手背上的輸液針帶出的血跡已經凝固成固執的血塊,掀開,必然又是淋漓湧出。
謝期年沉聲道:「你放開,我按呼叫鈴。你這樣身體會垮的。」
「如果我躺在醫院你就能像現在這樣留在我身邊,我願意。」韓亦程把臉埋得更深,疼痛而起的顫抖也越發清晰地傳遞到謝期年的感知里。
謝期年深深嘆了口氣,遲疑著,終究開了口:「你答應我四個條件。」
「好。」韓亦程立刻回答。
「太輕易的承諾靠不住。」謝期年低聲說,「你必須保證絕不違背。」
韓亦程把重心全部放在了謝期年的身上,深深呼吸熟悉又陌生了很久的獨屬於謝期年的溫度和氣味,輕輕點頭:「你說。我會仔細聽。」
「先讓護士給你處理好輸液的問題。」謝期年說,「然後我們再談。」
韓亦程還是不肯放手。
謝期年正色:「韓亦程,你如果一定要這樣,那我們也沒什麼條件需要談了。」
韓亦程放開了手,抬起頭,委委屈屈的紅了眼:「七七,你忘了嗎,我暈針。」
謝期年自自然然地給了他一個無比坦然的「是嗎」的眼神,韓亦程一怔,氣悶地咬住了唇。
謝期年按了呼叫鈴,護士很快就來了,有條不紊地處理著輸液管里的空氣,換上新的針頭。
韓亦程的呼吸又亂了頻率。他看著謝期年,輕聲請求:「你能不能……至少握著我的手?」
謝期年輕緩地搖搖頭:「暈針很好解決,你不看就行了。」
謝期年的話和臉上平靜的不甚在意讓韓亦程的期待在心裡砸得粉碎,他僵著身子和表情,看一看護士已經準備好的針頭,又馬上緊緊咬牙閉上了眼,像闖了禍心裡發慌六神無主著面對懲罰的孩子。
雖然眼睛閉上了,但他眼皮底下的眼珠卻在明顯地不停顫動,呼吸也開始一陣急促過一陣,即使他刻意壓抑著也止不住。
直到護士輕聲說「好了」,他才睜開眼,卻發現謝期年壓根沒有在看他,而是正在認真看著手機。
等護士離開,韓亦程的緊張緩解了大半。他靠坐在床頭,黯然道:「說吧,怎麼樣你才能不屏蔽我。」
謝期年冷聲道:「不能再像這次這樣威脅我。不要逼我想起我忘記的事情。不要行為逾矩。還有,一周內搬出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