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127章
床板當中折斷,許棠腰腹也從那處塌下去,屁股老老實實墩到底,把自己凹成了個倒岔,身上還蓋了一個被她扯下來的周衍。二人這一出摔得凌亂,七手八腳攪在一起,周衍的頭就錯開她脖頸在一旁,肌膚相貼的熱度灼得她十分不自在。許棠努力別開脖子,儘力忽視二人上身相貼的現狀,道:「喂,你傷口怎麼樣,沒事就趕緊起來,我快要折過去了!」
女子的鼻息噴在周衍耳邊,他這才知道方才自己捉弄人那一番是有多麼可惡了,他忍著勁兒悶哼一聲,道:「無大礙,傷口在另一側。」他從半塌的床板上支起身子,垂頭看向狼狽的許棠,問,「可有受傷的地方,能動么?」
「應當沒受傷,就是這床板卡著,我一時半會兒——」許棠話音未落,就被自己小小的驚呼聲打斷了,周衍一手撐著床板,一手撈著她的腰就把她從下陷的床板縫裡撈了出來,她恍然騰了空,下意識慌了神生怕再掉下去,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的胳膊不知何時已經牢牢勾在周衍的脖子上了。
如果說方才的肌膚相貼是意外之中的迫不得已,如今她這般勾手帖腰楚楚可憐的樣,若她要是看戲的局外人,也定當拍手叫絕說一句好手段!可如今淪為當事人,她只想扇自己一個大耳刮子然後遁地出逃。
她鬆了手,蒼白地解釋道:「那個……」
「別亂動,等我放你下來,不然我撐不住丟了手,許老闆怕是還要再遭一回罪。」
周衍寬大的手掌牢牢貼著她的腰,似是顧忌著傷口,行動極為緩慢,等把她穩穩噹噹放到地上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出了隱隱的薄汗。
「你沒事吧?還需要上藥么?我給你看看?」
周衍看著她眼神晦暗,極力平復著自己的心緒,搖頭道:「雖說我自認是君子,可現下是深夜,許老闆雖是這般坦蕩,到底是太看得起我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周衍把許棠的被子轉身扔到自己床上,自顧自出了門,「索性今夜我是睡不著了,兩床被子蓋著,許老闆受了涼,還是早些休息吧。」
「你去哪?」
「隔所一日兩餐,傍晚送飯來的時候你正睡著,給你留的吃食尚在鍋中,我索性守一守灶台,也能抵上半宿寒風,許老闆不用擔心,安心歇去吧。」
許棠腹中空虛,又受了涼,縮到被窩裡睡了半宿,到天亮時都還覺得手腳冰涼渾身酸痛,怎麼掙扎都起不來床,嗓子里也是火一般地撩者,難受得緊。
外間天光已經大亮,周衍在灶下和衣眠了半宿早就醒了,看這個時辰了許棠還沒有動靜,便不放心地來敲了敲門。
許棠費力從嗓子里擠出一個「進」字,逆光看著進門的周衍忽然就變了臉色,急急向她走來。
「有水么?我想喝水。」她此刻難受得緊,也顧不上什麼客套了,周衍的手放到她額上,冰的她一激靈,「你手怎的這樣涼,莫不是生病了?」
周衍沉著臉,道:「不是我受涼,你是額角太燙,定是昨夜受了風寒,如今正發著熱,我去給你倒水來。」
許棠抱著碗,小口小口吞著熱水,跟昨日張揚的樣子一比,簡直就是一隻溫順的小貓,她抬頭瓮聲瓮氣問道:「那你的傷怎樣了?」
周衍心尖莫名酸顫了一番,語氣都不自覺放溫柔了,道:「已經結痂,無大礙了,做晚上送的海菜魚肉糕我不曾動過,可要吃些。」
「嗯。」許棠點頭,如今在這叫天天不靈的隔所住著,若是生了病還不好好吃飯,那就是在自尋死路,「看時辰也不早了,也不知道今日能吃上什麼。」
這廂許棠話音剛落,外頭院牆又傳來了篤篤的敲打聲。
周衍起身去接,他立在牆根下頭問了一句,「敢問官差能不能弄些治風寒的葯進來,昨日的姑娘受了風寒。」
外頭官差還未應,院牆那頭噗地飛進來一個大包裹,差點砸了周衍的頭!他偏開身子站遠些,碩大的包袱隨著外頭官差費力壓低的聲音一樣樣丟進來。
「來不了了!公子聽我一句,這隔所成片成片的人犯了病,上頭不打算留人管了!連我們都要撤回去了,頂多半月之期的時候來人瞧一眼!我收了姑娘的錢不能昧良心,這些肉菜夠你二人吃上一月有餘了,還請好自為之吧!」
周衍看到那散開口的包袱里,青嫩的葉菜、帶泥的山芋、風乾的臘肉、帶血的鮮肉,白米麵粉油料調味都一應俱全,最後甚至還從牆外面飛進來了兩隻咯咯直叫的母雞!
「那其他人的吃食呢?」周衍想起這一片偌大的隔所,不禁問到。
「餓不死,乾糧管飽,其餘的就看個人造化了!」
官差仍完東西,一會兒便沒了聲響,周衍盯著這滿院的食材,一時不知如何下手,正當躊躇之事,屋內忽的傳來了許棠的驚叫聲!
「啊啊啊!這哪來的雞啊!不要跳到我身上!」
周衍及時趕到解救了許棠,那兩張只才從院外扔進來都摔懵的母雞,這會子正優哉游哉在院子里刨土尋起蟲子來。
許棠費力從被窩裡抬頭,看到了丟得滿院都是的包袱,問道:「這什麼情況?」
周衍將方才官差所言一一告知,許棠當即就抓到了關鍵點,「那還不把菜都收起來,那雞若是尋到了,幾口就能把嫩葉子都糟蹋完了,咱們還吃什麼啊!」
周衍從前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世子,腦子裡壓根就沒有雞不能同菜放到一起的那根弦,這會子被許棠提醒了,才吭哧吭哧把肉菜都搬到了那張不大的瘸腿桌子上。等再回到屋中,方才精神還好的許棠這一會兒功夫又睡著了,他伸手探了探,額頭還是燙得嚇人。
昨夜剩的海菜魚肉糕她倒是吃完了,就是不曉得醒來還會不會餓,周衍轉回鍋灶前,掀開蓋子看來,還有幾份現成的,只看了幾眼,也不顧自己肚腹咕咕的抗議,絲毫未動,自靠在竹凳上守著火閉目養神去了。
許棠睡一陣醒一陣,發熱出的虛汗都濕了中衣,又不好意思再讓周衍去尋,等她硬拖著一身酸軟的骨頭迷迷糊糊摸出房門去,就看到了守著一鍋騰騰白眼閉目養神的周衍,那一瞬間若是她眼花,定會認為眼前這個白衣飄飄的是在修仙。
「你怎的在這兒睡?」話一出口許棠就想咬了自己的舌頭,自己占著別人的床還問人家怎麼在這睡,要放從前就是金珠對著她腦門子連踢三回她都問不出這樣的話來,今天定是發燒把人都燒壞了。
周衍抬眼看到她燒地紅彤彤的面龐,不答反問:「你要是找東西,叫我便是了,怎的自己出來了?」
「都霸佔你的床榻了,這般的瑣碎小事,就不勞煩周公子了。」許棠生怕他幫忙,拒絕得十分客氣。
「你是病人,需要幫助,僅此而已。許老闆昨日也是這般對我的,舉手之勞,不必掛齒。」
「我……哎你幹什麼!」周衍同她昨日那般,不由分說牽著胳膊把人按到了吱呀的破竹椅上,「出來透透氣也好,你要尋什麼?」
許棠眼一閉,心一橫,心想這可是你非要幫我的哈,張嘴豁出去道:「我出汗了不舒服,要找一件中衣來換。」
「嗯。」周衍簡短應了一聲,轉身抬步,許棠連忙小小聲在後頭又補了一句,「還有小衣。」他步子一頓,裝作十分自然的樣子接著走,卻不知道自己賣出去的那一步同手同腳已經出賣了他。許棠偷偷笑了笑,知道他定是聽見了。
周衍把兩件疊好的衣服遞到她眼前的時候,是閉著眼的,許棠撐著起身要進屋去換,路過他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咕嚕一陣腸鳴聲,停住了腳。
「你沒吃飯?鍋里不是還有昨夜剩的么?」
「無事。」周衍的回答伴著更喧囂的一陣肚子叫,在這時候顯得尤為蒼白無力,「怕你睡醒了餓,便都留著了。」
許棠心中一股莫名的暖意流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道:「咱們有這麼多菜呢,餓不著的。等我換了衣服,還勞煩周公子替我打一桶涼水來,等我不這麼難受了,就起來做些新的菜式,鍋里那些不用給我留,你先墊著肚子。」
二人保持著照顧病人不用太避嫌的詭異默契,周衍也沒急著去墊肚子,守著許棠一張一張冷帕子在額上敷過,待她額角手心都沒那麼燙了之後,才到灶前想囫圇揭開蓋子吃幾口,一看在水汽上熱了一天的菜食早就失了失了形態,全都軟趴趴一團落在盤中,饒是許棠穿好外衣從屋內出來,看見那一鍋東西都毫無胃口。
「算了,你別吃了,替我看著火,我做個簡單的菜式,很快就好。」
周衍放下蓋子,伸手又輕輕探了下許棠的額頭,按下了她擼起袖子想上陣的手。
「還是我來吧。」
「你會做飯?」
周衍笑著搖了搖頭,他從前連灶房都未進過的人,調味香料都認不全,何來會做飯一說。
許棠小小翻過一個白眼,「那你逞什麼能。」
「我雖不會,但如今想學了,不知許老闆可願賞臉做我這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