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莓姐,你真的要燒了嗎?」景國府的前院,平蝶抱著一卷畫軸,滿臉不舍間,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平蝶,我知道這幅畫費了公子不少的心血,可是你也看到了,公子親手燒了屬於雁西的一切物件,若是讓他知曉,這畫還留著,這後果你承擔不起。」許莓無奈的看著平蝶死抱著畫卷不放的模樣,耐著性子勸說道。

她也捨不得,但她更清楚,平蝶承受不住公子的怒火。

她們不過是依附的藤曼,任人主宰,被遺落的結果,她們根本就沒有能力承擔。

平蝶又是個單純的,光是想想,就足以讓許莓頭疼。

「莓姐,好姐姐,只要你不說,公子他不會知道的。」許莓好說好歹,可明顯平蝶半點都沒有聽進去,反而跟她倔上了。

既然說不通,許莓也沒了耐心,她上前一步,作勢要奪走平蝶手裡的畫軸。

駭的平蝶連連後退,這可是她費了好大的心思,才留下有關雁西的物件,若這畫要是沒了,院子里就再也沒有與雁西相關的痕迹了。

明明以前那麼開心,許莓不甘心。

慌亂之間,更是不小心碰到了身後的花瓶,花瓶輕搖幾下,沒立穩,直接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平蝶回頭看著滿地的碎片,心虛的怯縮一下,低頭不敢去看許莓,臉也跨拉了下來。

許莓無奈的撐著腰,以手扶額,嘆氣了口氣,正打算再好聲說道一二,門外一傳來詢問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

是寧小姐聲音,她怎麼過府來了。

許莓一驚,飛快就聽出是寧鞠衣的聲音,她沖平蝶使了個眼色,轉身間已刻意將平蝶攔在了身後,目光從比肩行來的蕭雲諫與寧鞠衣身上一掃而過,垂身一拂禮,避重就輕道,「稟小姐,是蝶兒一時莽撞,撞落了花瓶,婢子正在訓斥她。」

平蝶也知事情的輕重緩急,她收到許莓的示意,一把將畫卷藏在了身後,睜著一雙純然無害的眸子,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都怪婢子不小心,這才闖了禍。公子,要不你罰婢子吧。」

「不就是個花瓶而已,人沒傷著,就已經是幸事,我看平蝶也受了不小的驚嚇,該得到了教訓,把殘片收拾了,便作罷吧。」

蕭雲諫還未說話,寧鞠衣已經率先開了腔,她對平蝶說完之後,轉頭望向蕭雲諫,笑盈盈的道,「阿諫,此事我替你做了主,你可不能怪我越俎代庖。」

她說的雖是戲謔之此,但話里話外,顯然已經將自己擺在當家主母的位置上。

「鞠衣說什麼呢,在我看來,你早已是這裡的主人,別說是她們,就是我,也得聽鞠衣的管束,鞠衣說是往西,我就不往東,鞠衣說……」

蕭雲諫一本正經的說著逗趣的話,寧鞠衣哪裡還綳的住,掩袖輕笑,揚手輕拍了兩下蕭雲諫的胳膊。

「好了,好了!我怎麼就沒發現,你竟還有嘴貧的時候。」

蕭雲諫也是適可而止,他止了笑意,轉頭對向平蝶,「平蝶,還不向鞠衣謝恩。」

顯然是打算給足了寧鞠衣體面。

「哦!」平蝶懵懵的拂身沖鞠衣行禮,原本背在身後的畫軸也入了視線,她這才驚醒,自己竟犯了這低端的錯,慌亂的想要再藏到身後,卻不知此舉不過是欲蓋彌彰。

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許莓。

許莓望向寧鞠衣,看著她盯著畫軸,起了興緻的模樣,只能挫敗的移開了視線。

這已經不是她能夠改變的事了。

果然,寧鞠衣上前,沖平蝶伸出了手,回頭歡喜的瞧了蕭雲諫一眼,「這是何人的畫作,可是阿諫給我的驚喜?」

闖禍了,闖大禍了。

平蝶看著寧鞠衣伸過來的手,小臉瞬間褪了顏色,她咬著下嘴唇,哆嗦著向蕭雲諫求助。

「公子。」

見平蝶被鞠衣的請求嚇成了這般模樣,一股不祥的預感浮現於蕭雲諫的心頭,那畫軸不會是……

一想到那種可能,蕭雲諫身體僵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怒氣,但飛快的,便換成了一張笑臉。

他走上前,伸手握住寧鞠衣伸出的手,「還真被鞠衣猜對了,我近日得了一副仲道子的話,本想給你一個驚喜,哪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不過不是這幅,畫在書房裡,鞠衣與我一道過去吧。」

仲道子,正是寧鞠衣最為崇拜喜愛的畫師。

果然,寧鞠衣美目流轉,生了歡喜神色,她點了點頭,「那就依阿諫所言。」

蕭雲諫心中一松,沖鞠衣莞爾一笑,牽著寧鞠衣往門外而去。

就在平蝶欣喜的鬆了口氣,以為躲過一劫之際,一隻柔荑伸過,在她完全沒有防備之下,將畫軸抽了出去。

於此同時,蕭雲諫只覺得手中一松,回頭間,就看到鞠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手裡拿著畫軸笑盈盈的站在那裡,而平蝶手中已空無一物。

「鞠衣。」蕭雲諫狀似被寧鞠衣突然的俏皮驚訝住,無奈的喚了寧鞠衣一聲。

寧鞠衣沖他眨了眨眼睛,揚了揚畫軸,「能讓阿諫這般緊張,難不成讓我看看成都不行。」

話是這麼說著,鞠衣手上已扯散了畫軸上結繩,畫軸打開,一時間屋內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蕭雲諫和兩婢子都是嚇的,他們目光緊緊的盯著鞠衣,而鞠衣則是被眼前所瞧見畫的模樣,給震驚住了,誰都沒有發出聲音。

許久,鞠衣這才將視線挪開,眸眼異彩連連,她一臉歡喜,情意綿綿的望向蕭雲諫,嬌嗔了一句,「既是畫的我,為何這般藏著掖著,這不生生惹人誤會嘛。」

太好了,她沒認出來!

三人同時鬆了口氣,短短時間,竟有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而蕭雲諫這會也是想起,他畫此像時,雁西穿的衣裳,正是鞠衣閨閣時的款式,而且此畫雖以完成大半,可唯五官空白了下來。

想來此,就是鞠衣誤解了緣由。

他臉上恰時浮現出被人戳穿了隱秘的窘迫,他一個大步到鞠衣跟前,手慌腳眼亂的從鞠衣手裡奪過畫軸,卷了起來,目光閃爍間不敢與鞠衣對視,「沒能畫完,又怎好在鞠衣跟前丟人現眼。」

畫上的衣飾,早已不是蜀京流行的款樣,可皆是她穿過的,裡面的場景,卻是這座院里,她從未坐過的鞦韆。

她一直知曉著,蕭雲諫很早時就對她藏了心意,只這心意,今日瞧來,怕是比她以為的深的多。

她瞧著蕭雲諫在她的跟前慌張姿態,並沒有再齣戲謔之言,轉身走出屋子,到了院內,扶著鞦韆坐下,擺出畫軸上的動作,目光盈盈望向蕭雲諫。

顯然是誤會了,以為此畫是蕭雲諫臆想中的景象,只是她一直未能接受於他,所以於五官,無從下手吧。

今日,她在這裡,便成全了此願。

寧鞠衣已表示的如此明顯,蕭雲諫怎可能還不動,一抹恰到好處的驚喜,浮於蕭雲諫面上,在鞠衣的視線中,他慌亂的回頭,沖許莓吩咐,「快,筆墨伺候。」

說罷,他拿著畫軸,奔跑到了窗前,如珍寶般間畫軸鋪開。

許莓眸光似有為難,但很快掩飾了下去,端來硯台,磨好了墨。

蕭雲諫筆下猶如神助,他時不時望向鞠衣,筆豪在宣紙上揮灑,不多時間,鞠衣的五官,便映刻在了畫像之上。

他將筆擱下,直了身來,望著畫像,久久回不了神。

鞠衣見此蕭雲諫這般神態,就知曉他已畫完,她自鞦韆上而起,走到窗前,這動靜引的蕭雲諫抬頭,他與寧鞠衣隔窗相望。

寧鞠衣莞莞一笑,低頭目光落在畫上,「有何感覺?」

「多年夙願已了,此時這心裡,實無以名狀於言辭之上。」蕭雲諫手指撫過畫像的眉目,那仿若凝成實質的濃情,讓鞠衣雀躍歡喜。

目光交匯,就連呼吸都凝滯了。

他們彼此靠近,就在呼吸可觸之間,平蝶的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攪弄了氣氛。

「公子,婢…婢子什麼都沒看見。」平蝶端著一碟糕點過來,又驚慌著結結巴巴的丟下一句,轉身飛快的就走。

蕭雲諫和寧鞠衣兩人同時一頓,霞雲染面,皆飛快的轉過頭去。

詭異而曖昧的氣氛在彼此間蔓延,寧鞠衣終是忍不住羞澀,抬頭沖蕭雲諫丟了一句,腳步匆匆而去。

「那個…阿諫,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蕭雲諫這才回神,他連忙應答了一句,飛快的轉到院里,追了寧鞠衣而去。

他二人走後,平蝶這才探頭探腦的走了回來,端著糕點入了屋,走到桌邊,順手捻了塊糕點,咬了一口,垂眸打量起畫來,眼露疑惑之色。

「蝶兒,你在看什麼?」不多會兒,許莓入了屋,看到平蝶圍著桌旁打著轉,走了過去。

乍起的聲,驚了平蝶一跳,她下意識里站直了身,看到是許莓,這才鬆了口氣,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莓姐,你可別嚇我了。」

她今日的糟心事夠多了,可經不住嚇了。

許莓不理會平蝶的抱怨,湊過瞧了一眼畫,隨口問道,「這畫有什麼奇怪的嗎?」

平蝶嘟了嘟唇,一臉的困惑,「我也說不上來,只是總瞧著有點彆扭。」

許莓聞言正待要細看,只見平蝶猛一拍腦袋,露出一臉的苦態。

她今天闖了這麼多禍,公子定饒不了她。

「莓姐,等下公子回來問起,你就說我被玉嬤嬤喚走了,拜託了。」她飛快地沖許莓丟了一句,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

平蝶這難得聰敏一回到勁兒,倒是瞧的許莓一愣一愣的,不過這也提醒了她,眼下還有一堆爛攤子要收拾。

這般想著,餘光落在畫幅上,卻還是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彆扭,一股異端的彆扭,縈繞於許莓心頭。

但很快,她便釋然一笑。

對了,這是雁西的臉,可配的卻是寧小姐的容貌,用雁西的身姿來襯寧小姐的臉,本就不是一個人,當然會覺得彆扭。

不過……,許莓落在一旁的硯墨之上,該要解釋的事太多,她也沒把握能讓公子消氣。

難啊!許莓苦笑著,眼眸順著窗框,往外望去。

很快,蕭雲諫的身影便轉了回來,此刻他一臉的陰沉,腳下飛快的到了屋,瞧都未瞧了許莓一眼,立在了桌前,盯向他剛剛完成的畫作。

不對,不對,哪裡都感覺不對。

一種強烈的違和感,讓蕭雲諫此刻覺得很是煩躁,從未有過的煩躁。

這畫不應該這樣才對。

可這明明是鞠衣穿過的衣裳,便是身形,他在凝畫雁西時,就特意仿了鞠衣的身形,但如今添上寧鞠衣的臉后,反而尤顯不倫不類。

不知為何,他此刻迫切的想要抹去畫上的五官。

就在蕭雲諫懊悔之際,畫上的臉像如晨曦前的雲霧,慢慢淡去,直至沒了任何痕迹。

怎麼回事,蕭雲諫怔愣了一下,不可思議的撫摸畫像。

一直守在這裡的許莓,等的就是此刻,她俯身恭敬的跪在了地上,沖蕭雲諫請罪道,「公子,婢子自作主張,用了軟墨。」

軟墨,會隨著時間消失的墨跡。

蕭雲諫這才恍然,他盯著那張再度空白的臉,倒是送了口氣,他沉吟片刻,拿起筆豪,就著未乾的墨痕,舔了墨,於畫像上落筆。

筆墨勾畫,但蕭雲諫很快就察覺了出不對勁來。

筆觸生澀,竟讓他莫名間,有了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似乎想不起來雁西長什麼樣了?

不應該的,著數月間,他雖從未提過雁西,可雁西多次出現在自己夢境之中,指著自己唾罵,哭泣,各種模樣。

更何況,他剛剛才與鞠衣分別,有她相稱,他怎麼會不記得雁西的臉。

蕭雲諫不信邪,待墨跡再一次散去之後,他再次與宣紙上勾勒。

一次,兩次,再一次,蕭雲諫就像是魔怔了一般。

次次不滿意,次次重來,終於還是讓他將畫中人的五官重聚了起來。

他直了身,後退兩步,端詳於畫作。

彆扭,違和,再次湧上心頭。

怎麼會這樣,不像雁西,也不是鞠衣,甚至連慕舒都不是。

慕舒?想到這個名字,蕭雲諫臉上浮現出喜悅。

他怎麼就把她給忘了,有慕舒那張臉,他就不信,他還畫不出來。

他捲起畫像,沒有絲毫的猶豫的出了府,直奔別院。

「來人了。」正在於別院湖邊垂釣錦鯉的沈隅,耳廓一動,起身將手中的釣竿塞進慕舒手裡,身形幾個起落,便已消失不見。

慕舒拿著釣竿,施施然坐在凳上,臉上並無半點驚慌。

魚還未咬鉤,蕭雲諫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不遠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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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獨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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