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雁西已死,蕭雲諫怎麼可能信居陳的話,只當是居陳瞧見了個和雁西身形相似的姑娘,他嗤然一笑,惱怒間正待要呵斥居陳一二,眼角餘光卻在無意間飄落街上。
看著一閃而過的人影,蕭雲諫整個人都僵住了。
雁西,真的是雁西!他絕對不會認錯。
一眼之下,蕭雲諫『噌』的站起身來,雖是滿眼的不可置信,可腳下已然飛快的別開凳子,往樓下而去。
全然來不及去思量,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怎麼會再度出現。
出了清遠樓,環顧間蕭雲諫一眼就瞧見了由軍卒相護的雁西車仗,他急切的奔跑上前,想也未想,就衝上去,一把拉住雁西的馬韁。
馬受到驚嚇,揚起雙蹄,一聲嘶鳴間,雁西措手不防之下,竟險些跌下馬去。
她驚慌的拉穩韁繩,慍怒的眸光撇落於蕭雲諫身上,如遭雷擊。
重逢來的太過於突然,突然的她根本就來不及做半點準備。
但……,既然相見是不可避免之事,那就不能逃避。
「放肆,哪來的登徒子!」雁西容色一惱,穩住重心,馬鞭揚起,直接抽了蕭雲諫手背上,痛的蕭雲諫的不得不放開了手。
「雁西,是我!你不是認識我了嗎?」蕭雲諫吃痛,一臉的愕然痛心仰望著馬上的雁西。
全然想不明白,雁西為何會對他惡語相向。
恰時,原本在雁西身後的精衛一時間盡數圍了上來,將雁西護住,刀劍出鞘,虎視眈眈的盯著蕭雲諫。
「小姐,可是你認識之人。」為首的精衛,見蕭雲諫一口喊出雁西的名諱,神情不似做偽的模樣,為謹慎起見,還是開口詢問了一句。
「不認識。」雁西一臉確定的搖了搖頭,冷眼瞧著蕭雲諫,低眸吩咐道,「怕是蜀京城內的浪蕩公子,打一頓,扔了出便是。」
「是!」精衛領命,一揚手,幾個下卒便沖蕭雲諫迎了上去,根本就不聽蕭雲諫的任何辯駁,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更可況蕭雲諫也就幾手防身的功夫,哪裡抵擋得住這些兵油子。
他直接被踹到了地上,只能抱住頭,任由□□,連話都開不了口了。
小姐,莫打,莫打了,我家公子是景國府世子。」追上來的居陳,哪裡會想到,雁西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呆了一下,連忙上前,試圖護住蕭雲諫的同時,高聲沖著雁西喊道。
雁西一招手,喚回了精衛,她低頭瞧著一副鼻青臉腫模樣的蕭雲諫,極力壓制著情緒,淡然道;「景國府的,這蜀京的世家,也不過爾爾。」
「這個就當是藥費了,下次想要調戲女子,還是換個新穎些一點的把戲,可莫要鬧出這種低劣的笑話了。」
雁西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施捨般丟在了蕭雲諫的身側,一揚馬鞭,直接揚長而去。
全然不認識蕭雲諫半分的模樣。
蕭雲諫忍著疼,被居陳攙扶而起來,他目光深邃的望著雁西遙去的背影。
他敢確定,這個人,就是雁西,可是她的眼神為何如此陌生,還有這車仗……。
明顯出自軍營,看其氣勢,顯然非是一般的軍營,聯想起來近日來自東疆傳來的訊息。
蕭雲諫心中有所猜測,但又不敢相信。
「居陳,去查查她是和人,還有……將之前別院的婆子,給我喚過來。」蕭雲諫陰沉著臉色,沖身側的居陳吩咐道。
她是雁西,可她待自己的態度……
蕭雲諫確信,即使是在她死前,他也未在時雁西跟前透露半分,所以雁西不可能也應該用這樣的態度待她。
顯然,這其中定然生了他不知曉的變故。
蕭雲諫的一動,抽痛之意,讓他不自覺皺了眉頭,他讓居陳尋來馬車,歸得府去。
廖氏瞧著他這一身是傷的模樣,自又是一頓埋怨,畢竟在這蜀京,敢毫無顧忌對景國府下手的寥寥無幾。
蕭雲諫費了好一些心神,這才搪塞了過去。
這麼些功夫,居陳已經將別院的婆子,都帶著了過來。
蕭雲諫手指一下下敲打在桌面上,待跪在地上的婆子從驚疑到惶然,這才開口,「說吧,雁西到別院之後,何人,何時去過。」
時隔這許久,舊事才被提起,幾個婆子都怔愣了一下,面面相覷間,這才緩緩道來。
只有梁致和鞠衣去過,卻梁致去過之後,雁西便斷了食,鞠衣也進過雁西的房裡,至於說了些什麼,婆子們不可能知曉,但對於蕭雲諫而言,這些已然足夠了。
是他疏忽了,在寧鞠衣出現在別院之後,他太過於害怕,被鞠衣發現雁西的存在,以至於竟將這麼重要的事,給遺忘了個乾淨。
甚至於往後這許久,也從未想起來過。
似乎在他潛意識裡,想要逃避那場大火,以及鞠衣是否察覺的真相。
蕭雲諫疲憊的擺了擺手,讓婆子下去了。
「公子,你猜對了!剛那女子,是盛威侯的女兒,她……也叫雁西,只不過姓沈,據說她是近兩年才被侯爺尋回來的,公子,你說她是否……」居陳待婆子走後,這才湊到蕭雲諫身前,低聲回話。
「她是。」蕭雲諫斬釘截鐵的打斷了居陳的話。
他雖不清楚,雁西是如何在那場大火中的生還的,但他確定,她是雁西,絕對就是雁西。
蕭雲諫站起身來,沒有任何猶豫往外走去。
「公子,你要去哪裡?」居陳一把攔住了蕭雲諫,滿眼擔心,這滿身是傷的,可得留在府內好好養傷才是。、
「你要是有什麼想做的事,吩咐屬下就可以了。」
「不必,有些事我需要親自確定一番。」蕭雲諫拒絕了居陳的好意,他要去找梁致問個清楚,就連一秒,他都不想再耽擱下去。
居陳見拗不過蕭雲諫,只能妥協,「那屬下去給公子備車。」
蕭雲諫這倒沒有拒絕,很快一架車馬便駛向了梁府。
這怕算是蕭雲諫第一次堂而皇之的過府,入了府邸,他在後院的水榭,這才尋到躺在美人懷中,喝得爛醉的梁致。
「蕭,蕭大人近日怎麼有空過來了。」梁致在美人的提醒之下,醉醺醺的站起身來,攜裹著滿身的酒氣,跌跌撞撞的到蕭雲諫跟前。
他眯著眼睛,打量著蕭雲諫,似乎這才主意到蕭雲諫臉上的淤青傷痕,「誰,誰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將咱們蕭大人揍成這般模樣。」
他說話間,試圖伸手,蕭雲諫皺了眉頭,一把推開梁致的手,極其正色說道,「我有事找你。」
梁致眸光一閃,打了個酒嗝,沖著身後的美人擺了擺手。
美人識趣的離開,蕭雲諫也不寒喧,直奔主題問道,「梁致,你對雁西說了什麼?」
原來是這個?只是到如今來問,未免也太遲了些。
梁致一臉懶散的跌回了榻邊,拿起酒壺,毫不在意的丟了下一句,仰頭繼續灌酒,「不過是一個死了的人,蕭兄又何必介意。」
蕭雲諫看不慣梁致這懶散的模樣,更加不高興他這詞不達意的回答,他走上前,一把奪過梁致手中的酒壺,近乎咬牙切齒道,「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還能說什麼,不過是給予臨死之人致命的重創罷了。蕭大人,我可不似你這般狠心,美人在跟前憐泣,總得讓她死的明白吧。」
梁致臉上掛著虛幻而又迷離的笑,他偏頭望向蕭雲諫,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如此看來,對盛威侯以及雁西回到蜀京之事,梁致是半點都不知。
果然,蕭雲諫的臉色難堪的有些嚇人,他隱忍著暴怒的情緒,咬著牙一字一頓問道,試圖做最後的掙扎與僥倖。
「你全都都告訴她了?」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梁致點頭應道,下一刻,一個拳頭便砸在了他的臉上。
一兩下,梁致還沒反應過來,但三四下,梁致如何能忍,他扭住蕭雲諫的手,困在背後,被酒意熏紅的臉,此刻有了怒氣,「你發什麼瘋?」
梁致瞧著一副放蕩不羈的模樣,蕭雲諫卻知曉,他手上的功夫,比其尋武將都要強上不少,蕭雲諫必然是掙扎不開的。
「她回來了。」既然掙扎不開,蕭雲諫索性就選擇了放棄。
「誰,誰回來了。」梁致的腦子,看來還沒有完全清醒。
「雁西,時雁西她回來了。」蕭雲諫忍著怒氣,又重複了一遍。
「這怎麼可能?」梁致清醒過來,他鬆開蕭雲諫的手,臉上的神情如見了鬼一眼。
那場大火之後,蕭雲諫沒有去差,並不代表他也沒有去勘察,那灰燼之中,確有一具屍體。
若不是雁西,又會是誰?
「她確實回來了,而且是以盛威侯之女的身份回來了。」蕭雲諫苦笑,他終於明白雁西為何會那樣看他。
原本以為會是久別重逢的歡喜,如今看來……,雁西她不會原諒自己了吧。
「盛威侯回蜀京了,這樣一來……」梁致的重點,顯然不在雁西之上,他醺醉的眼眸驟轉清明。
那個老東西回來了,看來聖皇已經決定好了繼位者,原本勝券在握的三殿下,如今只怕急的團團轉了。
蕭雲諫雖未曾透露,景國府與寧家的婚事,是以何籌碼締結的,以三殿下默認的態度,顯然與政黨有關。
如今,盛威侯的突然出現,定然會打破是蜀京的局勢。
以蕭雲諫的城府,怕已然有了決斷。
而他……,梁致的目光落在散了一地的酒瓶之上,怕是連他自己,都已經理不清他的立場了。
「蕭兄,該回去了。」梁致望著蕭雲諫,臉上的最易盡收,他淡淡的望著蕭雲諫,「你不該來的。」
蕭雲諫沉默,他知曉,只是他一刻都等不了。
既然已經得到了他要的答案,質問,指責什麼,都為時已晚了。
蕭雲諫點了點頭,不帶任何留念的轉身而去,背後傳來梁致的聲音。
「她早就知曉了,那日在書房時……」
蕭雲諫身形一頓,隨即一臉若無其事的離開。
盛威侯在蜀京宅院,雁西倚在檐側,手中緊緊的揣著匕首,眸光有些失神。
她設想過回蜀京之後,見到蕭雲諫是何場面,但卻未料到,才剛一進蜀京就會與蕭雲諫撞上。
雖然揍了他一頓,稍稍疏解了一下心中的怨恨,可那麼多個日夜,她一日熬一日,又怎能釋懷。
這般念想,雁西的眸光不自覺投注到了身側的攤開的小本上,小本上一字也無,只有無數的豎杠,而最開始的一豎已經被抹去。
不急,不急,她已經到了蜀京,時日還長呢!
雁西於心中,一字一字的安撫著自己焦躁不安的心緒,揣著匕首的手,未曾松過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