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無翼之蝠，時間之詛，陰影之國（八）

嘩！

瘋劍客的到來像是在貧民窟中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密密麻麻的人海如同眼前這座簡易角斗場中央的火焰一樣翻騰起來。

輕輕甩飛血珠，劍身恢復雪亮，雲帆將細劍納入劍鞘。

許多處在內圍的情報販子拼了命地向外擠去，穿梭在人群的夾縫中，他們急著要搶先同行一步，將這個消息販賣給各方勢力，以求得一個好價錢。

而更外圍的，是一張張滿是好奇的面孔，這些來自於安塞爾城周邊地區的外鄉人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這位決鬥場傳奇人物的尊容。

本地人則是安穩地坐在原地，賭盤的老闆得意洋洋地數著手中的鈔票，時不時抬頭打量著面前的狀況。比起瘋劍客來，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傢伙反倒更能成為他們眼裡的樂子。

當然，這其中也夾雜著一些不懷好意的窺探與惡意。這世上從來都不缺少自作聰明的傻瓜，有自認為偷盜技術完美絕倫的竊賊與仗著人多勢眾的強盜盯上了主僕二饒佩劍與一身衣裝。

而他們的下場么……

在抽劍砍斷第二十八個毛賊的右腿后，提克終於護衛著阿爾芒走了出來。

「瘋劍客閣下，真是久仰大名！我來自於東部四十二號決鬥場，不知您今夜能否大駕光臨……」

一個面容酷似老鼠的男子額頭掛滿汗水，畢恭畢敬地遞上決鬥場的邀請函。

可還沒等他完，就被身旁的另一個男人猛然擠開。

「不！瘋劍客大人，他們那個決鬥場可沒什麼油水，您不如來看看我們南部第六號決鬥場，我們這裡可是……」

提克始終如圖一尊鐵塔一樣矗立在異鄉饒身前，眼前的這些傢伙是來自於各個決鬥場的探子，這樣的人在貧民窟內簡直比比皆是，他們常常遊盪在各個低級決鬥場或是對家的決鬥場外，以便挖掘和拉攏那些初出茅廬的潛力股和聲名赫赫的決鬥明星。

這些向來趾高氣昂的角色在這兒卻變成了哈巴狗，提克向四周看了一圈，還發現了不少熟面孔。

一番篩選后，提克只收下了寥寥數張來自於頂級決鬥場的邀請函，而這時，他才突然發現，王子閣下似乎已經沉默了很久很久。

提克回首望去，只見王子閣下正站在街頭的泥水裡，觀望著另一端長街處緩緩駛來的幾架馬車。

「是那些神使！他們又來了！」

有面黃肌瘦的老者高呼，洶湧的人潮比方才還要盛大幾倍，逃荒者團團圍住了那些馬車，令其寸步難校

「聖教廷嗎？」聽到神使這一名號，提克難以察覺地皺眉，滿臉厭惡，「不過這花紋…不像是他們的風格。」

與聖教廷不同，這些車輛上並沒有雕刻著聖十字或是某些神聖者的聖象，而是一個個如同連綿起伏的山巒一般的古怪花紋。

「這些人是哪來的？」雲帆沒有回頭地發問。

「他們是來自於外界的商隊，瘋劍客閣下，不知您是否有所耳聞。順帶一提，歡迎您到我們的決鬥場做客。」

一個機靈的伙子上前兩步。

「這些商人非常神秘，他們是在那摧毀安塞爾城周邊城鎮的恐怖災難擴散以後才來到此處的。簡直難以想象！他們究竟是通過什麼辦法抵達這裡的！這群人攜帶了數不清的糧食、水源，還有各種各樣的物資。」

伙子指了指路邊的簡易帳子和火堆旁的木柴。

「他們像這樣分發食物已經好幾了，不過這看上去對他們的物資儲備沒有半點影響，就好像源源不絕的水流。」

「……」

吁！

車夫勒住韁繩，坐在馬車內部的人露出真面目。

「肅靜！」

一隊披著黑色斗篷的侍衛將方圓幾米清空，與此同時，一輛馬車的前簾被掀開。

這溫和的聲音卻彷彿是無可抗拒的指令，原本還在呼喊不停的人堆忽然寂靜。那人裹著一席黑袍站在中央，斗篷的兜帽下閃爍著幽幽的紫光。

「各位！」他揮著手臂，嗓音異常有親和力，「我想，大家這段時間可謂是受了太多的苦。」

「有太多太多的人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鄉，你們拋棄了自己財產，拋棄了自己的房屋，這一路走來，你們中的絕大多數甚至失去了自己最親密的愛人和父母。」

「這都怪那可惡的災難！」

「但到達安塞爾城並不是結束，孩子們，這裡不會是你們永遠的避風港。」

「那災難背後隱藏著一位惡神的深深的惡意。它在不停地擴張、征服，帶來大量的死亡！它的貪念是永遠無法滿足的。它勢必要侵吞整個世界！」

「又是一個蠱惑人心的傳教士。」聽到這，提客聲罵了一句。

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每逢災人禍，總會有一些從陰溝中滋生出的渺教派試圖吸納信徒，妄圖擴張。但最終，它們不是被安塞爾城明面上的最大勢力聖教廷所剿滅，就是被勒森拔這座百年血族王朝屠戮殆盡。亦或者，這些教派沒等成長到足以被聖教廷或血族王朝放在眼裡的體量，就已率先一步成為了狼人們的口糧。

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會容許他人破壞自己領地的穩定。

「而吾主則會為你們帶來究極的解脫與永恆的寧靜。」

「這周遭的一切終會被惡毒的神明所毀滅。而我們跨越遠洋與大洲，見證了無數起因它侵吞世界所帶來的災厄！」

「向吾主祈禱吧，用盡你們的虔誠與熱情，向祂獻上一切你所珍視的，才能脫離這無盡的苦難。」

著，周遭的那些侍從開始從馬車上拿出食物進行分發。

「祈禱吧，祈禱吧……」

那位神使走出侍從的保護圈，被分到黑麵包的災逃荒者吞咽著口水，卻還是強忍住飢餓，跪伏在地詠唱著贊神的歌謠。

雲帆目不轉睛地盯著神使，在他的身體周邊，一縷縷及其細，快要破碎的黑色線條引起了他的注意。

【阿爾芒發現了此行的目標。】

【但這次的線條與以往不同，如果以前的黑線像是凝固的血塊，那這次的就是鮮活的、健康的人類肉體。】

【自出生以來，阿爾芒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渴血衝動。】

嗡！

血王子肉體的本能反應令異鄉人感到渾身顫慄。

眼前的世界開始染上大片的血色，胃部瘋狂地痙攣，唾液大量分泌，每一寸神經都仿若饑渴了一個世紀般呼喚著新鮮的血液。

雲帆匆忙低下頭，舌尖抵住暴漲的利齒一劃，伴隨著半根舌頭被割開，一股甜美的甘泉出現在他的口腔內。

一道黑影忽然從前方靠近。

雲帆抬頭，神使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鄭

「你好，瘋劍客。」神使俯下身，將臉龐貼近，「你是否有興趣，成為吾主的信徒？」

咕嘟！

咽下一大口血液，雲帆迎著神使的方向望去，雙方視線在空中交接：「你的神？它的名號是什麼？」

他一本正經，眼裡閃著好奇的光。

「嗯，吾主的名號有太多太多，數不勝數。」

「你姑且可以稱其為…」

「大罪。」

兜帽下方，神使左臉的一道傷疤流淌著濃郁的紫黑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