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六

方天笑著對進來的兩人招手：「來來來,兩位同學，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秦朗老師,你們肯定很熟悉的,上次試鏡跟你們說過，他就是我們這部電影男一號。」

顧川忙笑呵呵道：「秦朗老師，您好！」

秦朗淡淡笑著點點頭,撩著眼皮看向他身後的宋行嘉。

方天見狀，朝宋行嘉一指，道：「秦朗，這位宋同學,就是今天面試的同學，形象是不是很不錯？我之前已經讓他試過鏡,我這邊是沒問題,就看你行不行了？」

秦朗看著垂著眸子，分明是有些心虛模樣的宋行嘉,哂笑一聲：「怎麼？不認識我了？」

宋行嘉抬頭，摸摸鼻子低聲道：「大哥……」

方天和顧川一頭霧水。

秦朗擺擺手直接道：「他不行！」

宋行嘉皺眉睜大眼睛看向他。

方天還沒反應過來,問道：「秦朗，你是覺得他形象不符合么？還是給新人一個機會吧,好歹讓他先試試戲。」

顧川忙不迭點頭：「對對對，秦朗老師,您先看看我們小嘉的戲。」

宋行嘉不滿地嗔道：「就是！你都不讓我試戲就否定我，這不是打壓新人么？」

方天和顧川被他嚇傻了。

人家可是大明星，還是這部戲的投資人，這不是作死么？

顧川反應過來，忙上前要打圓場，卻被秦朗搖手阻止。

他看著宋行嘉板著的臉,好笑道：「怎麼？你不跟我打招呼，就跑來面試，還對我有意見了？」

方天這才回過神，「啊」了一聲：「秦朗，你認識小宋啊？」

「豈止認識，他是我弟。」

方天和顧川齊齊驚愕地睜大眼睛。

秦朗繼續道：「對門鄰居，不是一個媽生的，但也算是我一手帶大的，跟親弟弟沒什麼區別。」說著轉頭看向方天，「所以你知道為什麼不讓他演了吧？」

方天瞭然點頭：「明白。」

這是同性題材，兄弟當然不適合。

對秦朗來說，兄弟不兄弟其實不重要，他考慮的主要是因為宋行嘉現在才十八歲，人生觀甚至性取向或許都還沒完全成形，第一部戲就和他這個大哥演同性題材，很可能會受影響。

這是他不想看到的。

就算宋行嘉依舊是同性戀，也該是自己在生活中慢慢確定，而不是在還沒成熟的年紀里拍戲誘導。

宋行嘉聽到他的話卻是不幹了，提高聲音道：「方導，上次試鏡，你說我很合適的。你是導演，該你說了算，怎麼能被演員左右？就算我大哥是投資爸爸，你也得有自己的原則。」

方天：「……」他尷尬看向秦朗，試探道，「要不然，你和小宋回去好好商量一下。」

秦朗皮笑肉不笑瞪了宋行嘉一眼，也不好當著外人面跟他爭執，點頭道：「行，那今天面試就到這裡，我帶我弟回去聊聊。」

方天如釋重負，想了想，又佯裝不經意道：「其實嘛就是拍戲，也不用這麼緊張。」

秦朗不置可否，起身拉著宋行嘉出了門，留下跟在後面，眼睜睜看著兩人上車的顧川一臉懵逼。

到了車上，除了司機沒了外人，秦朗也不用再客氣：「你知道我接了這個戲，為什麼瞞我去試鏡？」

宋行嘉抿抿唇道：「這不是明擺著的么？還有問為什麼？我要告訴你，你能讓我去？」

「既然知道還去？」

宋行嘉轉頭看向他，雙目灼灼道：「不就是同性題材么？大哥你怕什麼？」

「我怕什麼？」秦朗失笑，「我是擔心你年紀小，還沒形成正確的人生觀，拍這樣的戲會影響身心成長。」

宋行嘉不以為然地扯了扯嘴角：「大哥，我已經是成年人，你覺得拍個片子就能影響我人生觀？」頓了下，又道，「大哥，你到底是在怕什麼？」

「我……」秦朗噎了下。

宋行嘉看著他，一字一句繼續道：「是怕我年紀小受影響？還是怕讓我跟你拍這種片子？」

秦朗望著他的眼睛，莫名有點心虛，轉頭佯裝不在意道：「胡說八道什麼？」

宋行嘉沉默片刻，好整以暇道：「大哥，我想演這部片子，是覺得劇本好，雖然這種題材不能公映，但肯定能獲獎。這對一個新人意義有多大你比我更清楚。既然做了這個職業，我不希望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秦朗轉頭看了看他，見他神色如此認真，確實是一個篤定從容的成年人，而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

對方說得沒錯，一個新人出道第一部戲就能獲獎，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想想二十齣頭就三金影帝的宋墨，在電影上的成就，是自己現在也還望其項背的存在。

他沉默片刻，道：「你真想參演？」

宋行嘉雙目灼灼，用力點頭：「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看我試戲再做決定。」

秦朗心中好笑，他不放心的事很多，唯獨對這傢伙的演技，完全不用擔心。

自己多少技巧都是從他那裡學來的。

「行，你讓我考慮兩天。」

宋行嘉暗暗舒了口氣，彎起嘴角，握住他的手腕，撒嬌般道：「我就知道大哥最為我著想。」

秦朗瞪他一眼：「我還沒說答應呢！」說著又話鋒一轉，「想吃什麼？我帶你去吃？」

宋行嘉道：「隨便，只要大哥帶我吃的，都好吃。」

「馬屁精！」秦朗好笑地嗤了聲，想到什麼似的，話鋒一轉，「開學這兩個月怎麼樣？」

「挺好的啊，不是每天都有打電話給你報告過么？」

「怕你報喜不報憂。」

宋行嘉：「老師同學都挺好的，我跟老師說想拍戲，他們也沒意見，因為課業對我太簡單了。」

秦朗笑說：「你就不能謙虛點？」

「我實話實說而已。」

「剛跟你一起的是顧川吧？」

「咦？你認識他？」

秦朗：「……他不是自我介紹了么？」

宋行嘉沒太在意剛剛顧川說了什麼，點點頭道：「嗯，新交的朋友，比我高一級，影視管理專業的，說想做我經紀人，我看他能力挺強的，就讓他來幫我談工作。」

秦朗點點頭，他記得宋墨之前沒簽過公司，出道第一部獲了獎，之後在學校的幾部戲，都是以學生名義接戲，畢業則自己創辦了工作室，之後幾年發展成為影視公司。

估計顧川功勞不小，這人顯然信得過。

他點點頭：「你想自己干，我很支持你，不過這圈子複雜，以後你倆去談工作，自己當心點。如果不放心，也可以來我公司，讓邱月帶你們。」

宋行嘉笑：「我長大了，想自己闖闖，總不能一直讓大哥為我遮風擋雨。」

秦朗笑著點點頭：「行，那大哥就放你去飛。」

*

兩個月沒見，吃過飯，宋行嘉自然跟著秦朗回了酒店。

宋行嘉去洗澡，秦朗拿齣劇本，想仔細看看，讓宋行嘉參演到底合不合適。

故事發生在九十年代初期的一個小鎮。

主角林知遠是小鎮唯一一所初中的美術老師。在這個落後的小鎮，不僅藝術追求不能得以實現，還不得不在周圍保守的氛圍下，壓抑著自己的性取向。

生活里唯一一點快樂，就是每個月從郵遞員手中接過，朋友們從大城市給他寄來的畫冊和錄像帶。

另一位主角陳牧生，是小鎮上剛剛工作半年的年輕郵遞員，性格單純內向，還有點結巴。

兩人原本只是一個送包裹，一個拿包裹的關係。

一切開始於一個雨天的傍晚，在交接包裹時，不小心滑落在地。被雨水打濕的包裹散亂開來，露出一本人體畫冊。

陳牧生生趕緊將畫冊撿起來，用衣服擦了擦再次遞給對方。

看到年輕的郵遞員，渾身濕透，無所適從的模樣，林知遠鬼使神差開口，邀請對方進了自己家中躲雨。

兩人的故事就此開始。

跟之前他個宋墨演的《浮世》不一樣，這部戲很克制，全片只有臨近結局，林知遠因為同性戀身份暴露，被學校開除，離開小鎮前，和陳牧生發生了唯一一段激情戲。

秦朗看著劇本，心道，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別說是身體親密接觸，就是這段激情戲里的吻，也完全可以借位。

畢竟自己作為劇組最大牌的演員兼金主爸爸，導演也得聽自己的。

思及此，他稍稍鬆了口氣。

既然宋行嘉想演，那就讓他演吧，總不能因為自己的那點擔心，影響對方的演藝之路。

宋行嘉從浴室出來，看到的便是秦朗神色莫測的樣子，他抿抿唇，小心翼翼問：「大哥，你考慮好了嗎？」

秦朗點頭：「你可以演，但必須答應我兩件事。」

宋行嘉睜大眼睛，激動地點頭。

秦朗：「第一，不能以拍戲的借口耽誤學業。」

「沒問題！」宋行嘉用力點頭。

「第二，」秦朗指了指隔壁，「從現在開始，自己睡。」

宋行嘉一時睜大眼睛呆住。

秦朗道：「你都說自己是大人了，哪有十八歲的大小伙兒，還要跟哥哥一起睡的。」

宋行嘉皺起眉頭，露出一個不情不願的模樣。

但忽然又好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展眉一笑，點點頭道：「大哥說得沒錯，從今天開始，我自己睡。」

說罷，轉身步履輕鬆地出了門。

望著對方那微微帶著雀躍的頎長背影，秦朗總覺得哪裡好像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