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對策
歸海辰的一縷靈識在前,韓雲的一縷靈識在後,一前一後凌空飛過妙樂坊後院。
歸海辰的靈識停在馬廄旁邊,韓雲的靈識便躲在不遠處的花池後邊,一邊偷看一邊疑惑:
他來這兒幹啥?難道靈識還能騎馬?
疑惑間,卻見歸海辰的靈識正緩步探入馬廄旁邊的柴房裡,須臾便隱入不見了。
雖然看出他不是來騎馬了,但韓雲還是滿心疑惑:
他究竟是幹啥來了?
催動靈識,韓雲來到了柴房外邊,只見柴房窗紙稀露,裡邊點著一盞油燈,恍恍惚惚能看到兩個人影。
一個是歸海辰的靈識具化,他正背手站著,另一個看不清模樣,只能看見那人正恭恭敬敬的跪在歸海辰身前。
「少主有何吩咐,小的必將竭力!」
聲音頗為熟悉,這不是跟隨自己前來邰慶城的那名男僮嗎?
韓雲心頭疑惑不減。想當初,自己帶著他來這裡的時候,他不是滿嘴對自己這位少主不滿嗎?怎麼現在倒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了?
面對男僮的恭敬,歸海辰不僅不以為然,反而出言訓斥:
「那日林間陷野獸所追,你竟顧自而逃,是何居心!」
男僮一聽趕緊「咚咚」磕頭,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該是那廝狂妄,竟不聽從家主安排,故陷囹圄,小的一時無法,才倉皇遁走。實在該死。」
那廝?這是在指誰?自己嗎?
韓雲突然感覺,這男僮似乎真的不簡單,對於自己和歸海辰的事,他似乎早有所知。
又想起青雲淑曾告誡過自己這男僮有問題,韓雲心下瞬間確定:
歸海辰引自己穿越入體這件事,男僮肯定知情。
「罷了!那事我願否多究,且看你答的如何!」
「少主且問,小的必將傾告。」
「奪舍那人,近日有何異常?」
「無他。整日笙歌,陷於女色,全然紈絝作派。」
「今早向古三子所來,他是如何脫身?」
「聞聽女姬所言,他受了向谷旭一掌,骨殖盡碎,肝臟破損,已然無生望。小的感念乃少主之軀,已然慟哭良久。」
「一派胡言!若無生望,現為何會毫無損傷?」
「毫無損傷?」
男僮聽見這句話愣了一下,韓雲傷重無治,的確是一名女姬親口對自己說的,自己雖然沒有親自前去驗看,但見一眾女姬悲痛神色,也深知不假。
怎會毫無損傷?
韓雲受傷這事,歸海辰也的確並不知情,他只見韓雲面色紅潤,呼吸勻稱,肯定不是傷重之人。
不過,他也相信男僮不會騙他,骨頭盡碎、臟器被損,本來就已經不治,現在看上去卻生龍活虎,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跟那枚靈珠有關。
男僮跪在地上渾身發抖,歸海辰絲毫不做理會,反而兀自思索起來:
能委身靈珠,且能有如此大神通者,自然不會是什麼尋常靈修,甚至連自己的父親,擁有靈宗修為的歸海皓琰,也定然不敵。
歸海辰思忖良久,喃喃道:
「修為定然高於我父,此非東洲之人,能醫將死之人者,最低也必踏破靈之境。然今世踏足破靈境者,千年未見,許是前古之人?」
想到這裡,歸海辰恍然大悟,又自語道:
「無怪只是一枚靈珠,定是前人大能殘識,棲身靈珠,以待反覆。又現於我東洲,如此,他便是遠古青雲一脈之大能,太鎮靈修無疑!」
雖然只是低語,卻被靈識清明的韓雲聽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心中驚詫:
「這傢伙太可怕了,這都能猜中,翻答案了吧?」
歸海辰繼續說道:
「此廢物能有如此際遇,他日定然難敵,必須速速除去,以防生變!」
跪在地上的男僮一邊聽著,臉上一邊陰晴不定,不過他眼力算好,諂言說道:
「少主寬心,我這就動身潭陽城,請家主親來,滅其靈識,還你肉身!」
歸海辰點點頭,說道:
「即刻啟程,務必詳陳!」
男僮領命,磕了個頭就出去了。
看著男僮從馬廄中牽出一匹快馬,偷偷開了後門便疾馳而去,韓雲便不動聲色的將靈識收回,暗自忖度該如何是好。
這歸海辰果然妖冶,被青雲淑封了靈識,卻還能通過點滴線索推出大概,的確是個難纏的傢伙。
而且現在看來,歸海辰靈識未滅這事,不僅男僮知道,歸海皓琰肯定也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也肯定跟歸海辰一樣:
用自己這個穿越者的靈識,滋養歸海辰軀體,等待禁錮消散靈識回歸,到時候不論靈識還是軀體,就都只能屬於那個真正的歸海辰了。
想不到,這個表面上看起來慈祥和藹的長輩,心底卻是如此惡毒!之前三名穿越者的靈識,肯定也是被他們合計湮滅的。
韓雲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熟悉的也就這麼幾個人:剛娶的媳婦向古心,歸海皓琰,他二弟,也就是歸海辰仲父,歸海辰母親,歸海辰的靈識,歸海樂,男僮,再有就是青雲淑。
這幾人中,除了青雲淑最為另類外,其他人都算是歸海家的人,就連新媳婦向古心,實際上也並不是自己的媳婦,而是歸海辰的媳婦。
一想到這幾人,韓雲就感覺後背發涼:向古心、歸海樂、歸海辰母親這幾名女性暫時還不知道深淺,但歸海家所有認識的男人,竟然都對自己另有所圖,一穿越就面臨如此驚險的境地,也難怪之前三名穿越者都沒能長續。
靈識歸體后,韓雲雖然還在假裝睡覺,靈識卻未從歸海辰上放鬆。
片刻之後,歸海辰就恢復了神志,他盯著韓雲靈識周圍的印記看了又看,眼神似乎透過印記,直接射在韓雲的靈識上。
韓雲直感覺一陣頭皮發麻,暗暗地緩了幾口呼吸……
第二日,青雲淑並未蘇醒,上次她連續幾日都沒有蘇醒,韓雲也並未太過在意,但這次卻不同,他很擔憂青雲淑是不是已經被歸海辰下了暗葯,也已經迷失了靈識。
表面上,韓雲卻依然不動聲色,在一眾女姬的驚訝與慰問下,鼓瑟弄琴,對唱吟歌。
見到自己的身體奇迹般轉好,歸海樂的表現卻相對冷淡,不過她已經放下了要盤店離開的想法,妙樂坊依然整日昇平。
不過,意識之下,韓雲還是看到了歸海辰的另類目光,與之前的鄙夷不同,多了幾分「看你還能裝多久」的神態。
忐忑的過完這一天,韓雲一夜沒睡好,第三天一早,青雲淑就催動靈識喚他起床,直說要帶他到無妄之海修靈。
韓雲並未立即起身,而是探了探歸海辰的靈識,已然沉睡,便轉向青雲淑,將前日深夜所見,統統告訴了青雲淑。
青雲淑聞言后也放下修靈的急迫,而是沉思許久才淡淡說道:
「果不出我所料,此人的確靈才天縱,然心術卻已如敗絮,不單要褫奪你之靈識,還要置我死地,真真可惡。」
韓雲心下擔憂,不只為自己,竟隱隱還替青雲淑擔憂一些:
「這可怎麼辦啊?他要是用強的,以我現在的本事,肯定干不過他,要不你再加幾道禁錮,讓他掙脫不開,咋樣?」
「無用。他已差人回門宗通報,以我一縷殘識之念,傳功護體還可有為,若與此紫衣靈宗相抗,毫無勝念。」
韓雲一聽,攤開雙手,無奈說道:
「那就是沒得談嘍!這麼說的話,我也沒必要刻苦修鍊了,只有珍惜當下了,好好跟妙樂坊里這些姐姐們,享受這最後幾天的陽壽了。」
「道心如此爛破,何能成事?時日也算夠用,權當此危不存,精心修靈,或有生門。」
韓雲嘆了口氣,雖然知道修鍊無用,但眼下他也沒有了其他辦法,只能催動意識,深深蓄了一指靈氣,便欲施展御風術,合瞬移術前行。
卻在這時,外邊從前廳傳來一陣砸門聲,以及一眾女姬的驚呼。須臾,門外就有女姬慌張跑過的身影。
「怎麼回事兒?又有人來鬧事?」
韓雲心思一亂,剛剛蓄起的一股靈氣就散了開來。
「凝神!萬毋雜念。今日眾姬之難,他日你必能昭雪。」
青雲淑聲如洪鐘,力圖使他靜心,心無旁騖,抓緊修鍊。
雖然只是一縷殘識,但青雲淑畢竟曾是太鎮靈修,洪鐘一吼的威力還是不容小覷的,尋常靈士要是碰上,心智必然為之堅定。
但令青雲淑詫異的是,韓雲的心神只是恍惚了一下,便對這聲吼生出了免疫力,不僅沒有按照她預料中那樣定神,而且意識依然停留在門外的慌亂中。
「我今天就在這兒,卻對她們視而不見,他日就算練成,恐怕也已經晚了吧!」
說完,韓雲就邁步向外走去,青雲淑卻還在勸導:
「你今日之修為,恐無法有所助力,來者若再有高手,必難招架。」
「干不過也得上,這是我做人的一貫原則。」
「……」
青雲淑聞言,便不再勸導,只是說了句:
「你既意決,我便不勸,唯望敗兵之際,可將靈珠擲出,我自再尋他處。」
韓雲點了點頭,緩緩打開了房門,幾名女姬向他看來,紛紛喊道:
「少主且退,那向古旭攜一幫家眾二度前來,指名要你性命!」
韓雲慢步走上前,對她們說道:
「眾姐姐且先離去,我隨後便會跟上。」
女姬聞言,盡皆面露不忍,卻有一名女姬喊道:
「少主勿需跟來,恐拖累我等。」
聽到這句話,韓雲剛剛澎湃起來的那種捨身就義的想法,突然就這麼打了個大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