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不……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

楊十七眼裡含滿淚水，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他強忍著傷口撕裂的痛苦，從床上摔下來，念心急忙將他扶起。

念心急得勸他：「你的傷還沒完全恢復，千萬不要激動啊！人死不能復生，就算你再怎麼激動也是無濟於事的！」

楊十七悔恨極了，他本以為自己能夠保護好安思涵……

如果不是他堅持要出海，安思涵也不會跟著來；如果他當時沒有猶豫，而是直接開啟噴氣機，安思涵也不會擋在他面前；如果他那天提早出海的話，就不會認識安思涵然後發生後面這些事了。

楊十七把一切的責任都歸咎到自己身上，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她。

「她現在在哪裡？」

楊十七問道，同時身體因疼痛而微微顫抖。

念心說：「你的傷還沒好，等你好了我帶你去，行嗎？」

楊十七突然抓住她的衣領，怒道：「我問你思涵在哪兒！快告訴我！」

他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現在已經悲痛到快要失去理智，安思涵因他而死，所以強烈的愧疚感促使他迫切的想要見到對方。

楊十七對父親的死可能都沒有感到如此悲痛，和安思涵曾經經歷的點點滴滴彷彿深深印在腦海里，無法抹去，無法忘懷。

人總是被記憶深刻的事物牽引情緒，或幸福，或憤怒，或哀怨，或遺憾。

「你幹什麼？！」

見楊十七紅著眼，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靈兒嚇得連忙衝過來，「啪」的一下扇在他臉上。

「你快放開念心姐！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靈兒絲毫沒有手下留情，楊十七的臉上瞬間就顯出一道紅紅的掌印。

楊十七這才從暴怒中慢慢恢復理智，他由於一段時間沒有進食而導致身體有些虛弱，喘著氣說：「對，對不起。」

「思涵她……是我害死的，要不是她，我也早就死了。我怎麼可能忍心棄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土地上，自己一個人苟活？」

「我能做的，只有下去陪著她，所以請你告訴我她在哪兒！」

楊十七哭泣著。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念心一直沒有說話，她咬著下唇，攥緊了拳頭。

「她被埋在幸福墓園的懸崖上，有一串刻著心形的項鏈掛在上面，很好辨認。」

念心終於告訴了楊十七。

楊十七聽了抬步就要衝出去，靈兒卻攔住了他。

念心說：「靈兒你讓開！」

靈兒急得大喊：「不要！他可是要去自殺！」

念心怒吼：「他要去死就讓他去死好了！這麼懦弱的男人還活在世上幹什麼，誰願意去管他的死活，就當我從來沒有救過他！」

說罷，她直接轉身走進房間，不再勸解楊十七了。

楊十七則是趁靈兒愣神的瞬間直接奪門而出，和挎著醫療箱的風先生擦肩而過。

「醒了？」

風先生大喜，他還不知道剛才屋裡發生了什麼事。

靈兒暗叫一聲「不好」，急匆匆追了出去。

「靈兒，你……」

見靈兒衝出來，風先生正要打招呼，卻被對方無視了。

他愣在原地，有點疑惑：「什麼情況？」

進屋放下醫療箱，卻聽見屋子裡念心在輕聲哭泣，一邊哭還一邊自語：「只是想救你，難道我又有什麼錯嗎？」

風先生覺得自己錯過了最關鍵的時候，搖頭說：「哎，這姑娘就是心太好，被那個男人傷透了心卻還要不顧一切救這個男人，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楊十七不知道幸福墓園在哪裡，只是一路問了幾個人，就找到了地方。

他全身酸痛，傷口撕裂和飢餓使他感到渾身乏力，卻憑著最後一點意志堅持走到了懸崖邊上。

此刻，天空灰暗，烏雲密布，彷彿就要落起雨來。

忽然，一個不大的木牌映入眼帘，楊十七心頭一震，那木牌上掛著的心形項鏈正是他在海神節時送給安思涵的禮物。

她曾經說：「我會永遠戴著它，就像你一樣一直在我身邊陪著我，除非我死，不然我絕對不摘下來！」

楊十七喉結抽動，喃喃道：「果然……思涵，死了。」

他沒有去刨木牌下的泥土，有些事不用親眼去認證，就算他不想相信這樣的事實，可當現在慢慢回憶起來那時的情景，楊十七已經知道了結果。

他突然跪下來，倒在旁邊失聲痛哭。

「思涵，你等著我，我馬上……馬上就來陪你了。」

楊十七已經哭花了眼，說著，就慢慢爬到懸崖邊。

靈兒終於趕來，都顧不上喘口氣，大喊道：「你倒好，死了一了百了！你考慮過念心姐的感受嗎？你知不知道念心姐為了救你，她付出了多少！她賣掉自己的房子，還借貸不少金幣，現在她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還那些金幣你知道需要多少年嗎？你就這麼狠心嗎？！」

「念心姐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個只會逃避現實的懦夫！本來是她給你的第二條命，轉頭來你卻要把這條命還給一個沒用的死人！要不是念心姐善良，好心救你，你早就死了！……」

靈兒十分氣不過，替念心打抱不平，還想繼續說下去卻突然被楊十七嚇了一跳。

楊十七連滾帶爬的從懸崖邊衝過來，雙眼紅潤直勾勾盯著靈兒，怒道：「你說我可以，但是不許侮辱思涵！」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細絲綿綿，拍打在兩人身上。

「怎麼了？難道我有說錯嗎？」

雖然楊十七的模樣令靈兒有些害怕，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昂首挺胸地說。

「你妹妹已經死了，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哥哥是個膽小的懦夫，因為一點打擊就一蹶不振！」

「而且念心姐當初不是不想救她，只是她早就沒有了呼吸。念心姐為了救你付出那麼多，你難道沒有一點知恩圖報的心嗎？」

「可我也沒讓她救我！」

楊十七沒有過腦袋的說出了這句話。

靈兒聽了十分生氣，心裡對念心感到不值，也對眼前這個男人心生厭惡。她說：「行，那你就去死啊！沒想到你簡直就是個沒擔當的小人！死不足惜！」

「就當念心姐的善良餵了一條沒良心的野狗罷了！」

楊十七沒有說話，也說不出話了。

他也沒有想到，一個和自己並不相識的人為了救自己而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現在他有點左右為難了。

一方面是覺得自己無法給安思涵一個交代，只有陪她一起死才能讓自己心裡好受一些。

另一方面是覺得自己如果就這麼死了，未免對念心太不負責，她也是為了自己才背負的債務。正如靈兒所說的那樣：是念心給了他第二條命，他也無權用這條命去自殺。

「我……」

楊十七很想再說話，卻突然眼前一黑，終於因體力不支而虛弱到暈了過去。

「喂！你……」

靈兒急忙伸手去探他的呼吸，還好沒死。

她架起楊十七，慢慢的往風先生救助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