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
「小凌,今晚記得把學生檔案還有明天教研要用的文檔準備好。」
凌曼雪推了推眼鏡,應下:「哎,好,謝謝劉老師提醒。」
此時還不到艾瑟倫公學的晚自習時間,寬敞的大辦公室里只有高三十七班的班主任凌曼雪和一位老教師。
凌曼雪站起來活動頸椎,順手撥弄了一下牆邊花架上的薔薇花瓣。
指尖下的花瓣嬌艷柔軟,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班上那個矜驕貴氣的少年,忍不住低聲感慨道
:「劉老師,咱們班的寧惟玉同學算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小孩了,就是可惜身體不好。」
在收拾教案的那位老教師聽到這話,嘆了口氣:「好看是好看,難管得很,也不肯學習,今天下午不就光是在睡覺么。」
老教師搖了搖頭,苦口婆心地勸:「小凌,你剛來這邊不了解。總之啊,儘力教就好,其他實在管不了的就算了,別主動招惹他。還有八班的仇康,那幾個都是大家族的孩子,咱們別去惹麻煩。」
凌曼雪沒有拂對方的好意,點頭應下:「我明白了。」
兩人談話間,雕花木門被敲響,一個八班的學生探頭進來,喪著個臉報告:「老師,仇康又打架了,好像是和十七班的寧惟玉?仇康現在跑班裡罵人和摔東西呢。」
劉老師摸出一瓶靜心口服液,沉聲說道:「去喊他們來辦公室一趟。」
說罷,她看向凌曼雪,眼裡一片無奈。
剛才說什麼來著?這不就應了。
……
寧惟玉走進辦公室時,幾位老師和打架事件的被打方都到了。哦,殷商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主動找上了門。
艾瑟倫的辦公室也是奢華的金色調,靠近前門的那面牆甚至還擺著一個裝飾用的薔薇花架。
寧惟玉頂著一身虛弱debuff,慢吞吞地走到花架旁,朝兩位老師隨意點了點頭:「老師,有什麼事?」
眾人自然而然地隨著聲音把目光投向寧惟玉。花架的斜對面,殷商不動聲色地描摹了一遍他的輪廓。
這個人的眉眼還是那麼明艷張揚,連背後的花都只能淪為陪襯。
就是身子太弱了……他的臉色好像比打架那會更白了些,看這站姿,是把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花架上。
別說是打架兇狠了,這副模樣簡直讓人懷疑他能被一陣風吹倒。
殷商微微擰起眉,想不明白寧惟玉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寧惟玉這副模樣震住的不止是殷商,還有幾位老師。
年級組長劉老師看了看寧惟玉,又看向一身腱子肉,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仇康。
真的是他們倆打架?
雖然寧惟玉風評極差,但他這架勢著實是有些嚇人。況且植物園那塊的監控剛壞,光靠其中一方的說法,本來就不能完全確認情況。
仇康看著幾位老師疑惑的神情,忽然有些後悔把監控弄壞了。
他心裡嘔血,口不擇言:「別被他的表象騙了啊!!就是他一直在打我!」
這,還是單方面毆打?
劉老師看向另一位當事人,謹慎求證:「寧惟玉,你是和仇康今天下午打架了?」
要是一般學生被這麼問,估計就是能逃避就逃避了。但寧惟玉完全沒有這種想法,坦坦蕩蕩承認:「對啊。」
劉老師板著臉,公事公辦地教育這倆人:「為什麼要打架?你們應該都知道,學校是不允許打架鬥毆的。」
椅子上坐著的仇康發出一聲嗤笑,明晃晃地表達對學校規章制度的不屑。
寧惟玉摸了摸下巴,沉吟幾秒,認真答題:「因為看他不順眼。」
「你!」仇康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因為動作太大扯到了痛處,又罵罵咧咧地坐下去。
劉老師看著這兩個學生,頭痛得要命。
之前學校也不是沒有處理過他們的事情,可無論是哪方犯錯,最後都會不了了之。
而且今天這事兒,連個監控都沒有,更難處理了。
「惟玉同學,打架是不對的。」
僵持之下,辦公室響起另一道聲音。
凌曼雪眼裡帶了點期盼,看著自己班上的學生,柔和開口:「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老師,不要用暴力解決問題。今天的事情如果有隱情也可以告訴老師。」
寧惟玉看向她。
說話的是一位戴眼鏡的年輕女老師,是他們十七班這學期的新班主任。
寧惟玉反客為主地拖過旁邊的椅子坐下,忽略喉嚨里的血腥味,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
「謝謝老師,沒有隱情,我就是看不慣他。」
說罷朝仇康挑了挑眉,比了個「打你就是打你」的口型。
劉老師顫顫巍巍地抬手,準備摸第二瓶靜心口服液。旁邊沉默了好一會的殷商終於出聲。
「老師,他只是路過。」
劉老師被氣昏了頭,慢半拍地愣了兩秒,才想起來還有個自稱是目擊者的高二學生在場:「哦,對,同學,你說說?」
「嗯,本來仇康是帶他的朋友們來找我的,寧惟玉只是恰好路過。」殷商說起瞎話來眼都不眨,還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舊型號手機,「雖然沒有監控,但是我拍了現場照片。」
碎裂的屏幕上是一張有些糊的照片。畫面里,仇康凶神惡煞地揮著拳頭,寧惟玉臉色蒼白,嘴角還有一絲血跡,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殷商那句「帶了幾個朋友找我」本就微妙,再加上張照片,事情似乎已經明朗了。
仇康不敢置信地瞪著這張抓拍的照片,有口難辨。
「這樣,行,寧惟玉暫時先回去,仇康留下。」劉老師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這位同學……稍等一下,老師再問你幾個問題。」
……
暫時逃過懲罰的寧惟玉並沒有急著走。他倚在門口的欄杆上,垂眸不語。
剛才怕是仇康第一次陰溝裡翻船,注意力鐵定又會回到殷商身上。
而且他感覺,這書中世界有點莫名的過分誇張和夢幻,仇康這種惡毒校霸也不知道能不能通過正常的法治渠道進行管制。
殷商他……他是笨蛋嗎!
過了幾分鐘,殷商從辦公室里走出來,視線立刻被寧惟玉佔據。
他在打架那會解開的扣子沒再扣回去,校服上衣隨意松垮地掛著,走廊燈光打在他的鎖骨上,泛著瑩潤又細膩的光澤。
這人……是不會穿衣服嗎?
寧惟玉冷冷地看了殷商一眼,語氣很沖:「你是缺心眼還是怎麼的?非要表現自己?下次我可不一定看他不順眼。」
殷商錯開目光,答非所問:「費用以後還你。」
寧惟玉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扔出去聽響的錢不要再給我。」
已是臨近晚自習的時間,教學樓遠處隱約傳來學生說話的聲音,走廊倒是還保持著安靜。
在這種難以言喻的安靜氛圍中,殷商平靜地回答上一個問題:「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
錢財也好,人情也罷,他都不喜歡。
哪怕只是被動欠下的。
寧惟玉輕嘖一聲,略微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隨著他的動作,更大片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中。
殷商頓了幾秒,忽然說道:「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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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正事呢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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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殷商: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
以後的殷商:老婆,我欠你一次親親,可以攢著利滾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