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人沒好報

陽光灑在身上，

皮膚有些溫暖，

估計又是個天氣晴好的早晨。

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那道陽光，

然而，他做不到。

世界上最難以忍受的痛苦是什麼？

是死亡？

不，太膚淺了，那只是解脫！

一個年輕的靈魂被禁錮在沉重萎縮的軀體里，

看不見，說不出，動不了。

就算能聽到聲音，感受觸覺，卻做不出任何反應。

甚至連咀嚼這種最簡單的動作都不行，

全靠向胃袋裡打流食維持著，活著。

這才是真正的痛苦！

如果不是他的父母還在拼盡全力，艱難的照顧著他，

可能他早就離開了。

他叫蕭晗，兩年前為了救人，遇到車禍昏迷不醒。

現在他是個植物人！

耳邊突然聽到了年輕清脆的聲音：

「帥哥，該打針了！」

隨即一隻溫溫涼涼的小手，就摸上了他的臉。

不知道這個針是打在哪兒的，

那隻小手在臉上，胳膊上，輕輕撫摸了一會兒。

呵呵，又來了……

這也是蕭鉉兩年來熟悉的一部分，

可能自身軀體太帥，引得來打針換藥的小護士經常趁著沒人，吃他的豆腐。

「長得可真帥。」

算啦，不跟她計較了。

畢竟是個漂亮姑娘，還照顧了他這麼久，也不算太吃虧。

蕭晗這麼想著，心中盤算：

聲音這麼好聽的姑娘，肯定不會太丑！

打完針，小護士看了眼蕭晗：

「今天叔叔阿姨還沒來，是有事耽誤了吧？」

她也知道眼前人不會回答，自顧自的嘆息：

「唉——你的爸爸媽媽真是愛你，他們太不容易了。醫藥費一天就要兩千塊，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就算紙尿褲一個月都要七八百。可是整整兩年了，他們卻從來沒想過放棄你。前幾天，他們在食堂吃飯，只要了幾個饅頭一碗湯，連菜都捨不得吃。我看到他們的頭髮都白了好多，有這麼好的父母，你真的太幸運了。」

蕭晗躺著不動，心裡長長的一聲嘆息。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說話聲，漸漸升高。

時隔兩年，七百多天，

蕭晗再度聽到了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

清脆宛轉柔和，

一度曾是他的世界中的楊柳春風。

可是——

她的心為什麼那麼狠？

救命之恩啊，卻整整兩年都沒來看過一眼！

蕭晗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的那麼憤怒、悲傷，

他只是心裡淡淡一笑，

不在乎了——

有些人，真的不值得！

經過一番對話，外面的人進入了病房。

除了蕭晗的父母，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林清柔是個極為漂亮的姑娘。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百褶裙，

有股婉約清柔的氣質，

讓人一看就想起中學時代清純而美好的校花。

她就是那起車禍事件的女主角。

蕭晗為了救她，自己被撞成重傷，變成了植物人。

林清柔只受了輕微的擦傷，

然而後面整整兩年時間，蕭晗躺在醫院病床上，

她只在出事後第二天來看了一趟，就再也杳無音訊。

此刻她長長的睫毛眨動著，滿臉悲戚和憐憫，淚蒙蒙的目光落在床上的蕭晗身上。

醞釀已久的眼淚終於簌簌而下。

她彎腰猛地上前一步，作勢就要撲向病床。

蕭媽上前兩步，擋住了她，溫和而堅定的說：

「林同學，在這裡看看就可以了。蕭晗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靠近打擾。」

一旁的小護士立刻幫腔：

「是啊，現在他的情況不穩定，探望者要和病人保持距離！」

林清柔只好站在原地，眼淚簌簌而下，輕柔哭泣道：

「阿姨，對不起！蕭晗，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快好起來吧——」

她身旁滿身昂貴名牌的男生見到她梨花帶雨般的傷心哭泣，

猶如雨後柔弱的小花，

不由心生憐憫，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

蕭媽靜靜看了兩眼，轉開了目光，站著絲毫未動。

林清柔哭了一會兒，擦擦眼淚，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沖蕭媽蕭爸深深鞠躬：

「阿姨叔叔，對不起！蕭晗這樣子，我心裡好難過。這是我打工做兼職賺的五千塊錢，請你們一定要收下！」

她雙手遞過信封，蕭媽搖了搖頭，微笑道：

「林同學，真的不用了。蕭晗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會管他的，不需要別人的錢。你和他只是普通同學，能來看看就挺好了，不必破費。」

蕭爸也點頭，說：

「是啊，你收回去吧！我們不會收的！」

林清柔執拗的說：

「不，這只是我的一點兒心意，請你們收下！」

隨同而來的男生也忍不住勸道：

「請二老收下吧，不然清柔會心裡不安的。」

蕭爸蕭媽始終推辭，非常堅決，不要林清柔一分錢。

林清柔只好悲切無奈的收起了信封，一步三回頭看著蕭晗，傷心欲絕的離開了。

蕭爸蕭媽對視一眼，苦澀一笑。

蕭媽氣道：

「老蕭，沒想到咱兒子舍上一條命，救了這麼個人。咱兒子都這樣了，她那父母過來站了站，就出國再也找不到人。她呢？一直在本地上大學，兩年間就來看了這麼一次。」

蕭爸也是長嘆一聲：

「她這次過來，看樣子也不是為了看蕭晗。就是為了在那個新男朋友面前刷個好感吧。唉，算了——」

「白眼狼，白蓮婊！」

小護士忍不住罵了兩句，

吐吐舌頭沖蕭爸蕭媽笑了笑，推著小車跑了。

蕭媽擦擦眼眶，低聲說：

「醫藥費快不夠了，咱把房子賣了吧？」

蕭爸點頭，毫不猶豫的說：「好，咱老兩口租房子也一樣。」

蕭晗心中一痛，

親愛的爸爸媽媽，

實在實在太對不起了——

太陽偏移，室內的光線漸漸黯淡，

他再度沉入了黑暗之中……

…………

「醒來！」

「快醒來！」

蕭晗被一陣猛烈搖晃驚醒，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不知材質的厚厚皮子，身上還蓋著東西。

黯淡光線中，有個清亮的女性聲音乾脆的說：

「你就呆在這裡，關好門！不論外面發生什麼，有什麼聲音都不要開門。一切結束后，我會過來尋你！」

蕭晗感到頭很眩暈，昏昏沉沉的，

好像整個天地都在不停晃動著，上下起伏，左右搖擺。

他揉揉眼，藉助朦朧光亮，看清了面前的女人。

她的五官很漂亮，長眉杏眼，但臉上有一道猙獰疤痕。

身上穿著黑色緊身皮甲，勾勒出動心動魄的起伏曲線。

她從背後取下把巨大的弩弓，拉了拉弓弦，認真的叮囑：

「記住，不要開門！」

她站起身來，利索的開門走了，留下高挑而健美的背影。

蕭晗深吸一口氣：

「我——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