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少年09

隔天清早。

生物鐘固定的白伊早早地就起了床。

父母在外面來回走動、拉行李箱、說話交談的聲音，她都聽的清清楚楚。

但白伊沒有出去。

她坐在書桌前，接著昨晚沒寫完的試卷繼續做題。

「要把一一叫醒吃飯嗎？」白駿毅問老婆。

伊君婉說：「別叫了，她一會兒就會起來的。」

直到他倆吃過早飯出門趕飛機，白伊都一直在卧室。

等父母離開，白伊才下樓去，自己泡了杯麥片，簡單地吃了個早餐。

因為每科都有七張試卷，白伊除了吃飯和上廁所，幾乎全天都坐在書桌前趕作業。

她想儘可能快地把作業寫完。

早點寫完就早點輕鬆。

「先寫作業后玩」這個習慣，是她從小就養成的。

所以在完成作業這件事上，白伊從念書開始就根本沒讓父母操心過。

傍晚的時候，白伊收到了表姐的Q.Q消息。

【表姐：一一，晚上一起去看場電影啊！看完電影我跟你去你家睡！】

姐妹同睡一張床這件事，白伊和呂舒娜這些年也沒少干。

白伊嘴角輕揚著回她：【好呀，哪個影院？】

【表姐：津海影城，晚上七點半的場次。】

津海影城在津海商場里。

而津海這家大型商場和津海公園只隔著一條寬闊的馬路。

白伊之前去的津海滑板場，就在津海公園內。

白伊還沒回呂舒娜，呂舒娜又發來：【你跟小姨和小姨夫說聲晚上不在家吃飯，現在就出門吧，我們先一起吃個晚飯。】

白伊回道：【OK！不用跟我爸媽報備，他們出門旅遊了，不在家。】

呂舒娜很意外：【那你怎麼沒去？】

白伊抿抿嘴巴回她：【他們讓我在家復盤月考，好好做假期作業。】

呂舒娜說：【小姨和小姨夫對你也太嚴格了吧？你都是尖子生了，還天天讓你學習。別全都聽家長的，自己要注意勞逸結合哦。】

白伊笑了下，【知道啦！】

結束了聊天後，白伊就打開衣櫥，從裡面拿了一件紫色的連帽衛衣和一條藍色牛仔褲出來。

換好衣服，站在穿衣鏡前，把頭髮梳順，然後從側邊捏起一綹，搭配彩繩，動作熟練地給編成了一個迷你辮。

隨即又取了幾綹，繼續編這種迷你辮。

最後，幾束很有少女感很甜妹的幾束迷你彩辮乖乖地垂在她披散的秀髮上。

白伊出門的時候，正是黃昏時分。

她腳步輕快地走到公交車站，乘坐公交車去了津海商場。

到了津海公園站，白伊從公交車上下來。

呂舒娜已經在馬路對面的商場前等白伊了。

恰好路口的綠燈亮起，白伊小跑過來，嗓音帶著天然的軟意，喚道：「姐！」

正低頭摁手機的呂舒娜聽到她的喊聲，抬起眼。

旋即眸子里就盛滿了笑意。

呂舒娜身高166，因為從小學舞蹈，身材也格外玲瓏有致，腰細腿長，形體特別美。

加上她的長相出眾，早就出落成了一位氣質性感的美女。

她今天穿了件綠色的緊身長袖線衣，下身只搭了件短款皮裙。

本來黑長直的頭髮被她用捲髮棒捲成了大波浪。

大概是化了淡妝，呂舒娜看起來比平日還要明艷動人。

白伊望著她，由心底真誠誇讚：「姐，你打扮的也太好看了。」

其實是呂舒娜本身就很漂亮，其他的都是點綴而已。

白伊從小就聽大人總誇表姐漂亮，說她是天生的美人胚子，長大了肯定是個大美女。

而白伊，現在的身高還不足160，加上她長得瘦，骨架又小，所以看上去就更嬌小。

雖然五官精緻，但因為她生了張很少女的娃娃臉，再加上那雙鹿眼看起來格外無辜單純，導致她跟「漂亮」「美艷」這種詞直接絕緣。

大家誇她，除了說「可愛」，就只剩「好乖」。

呂舒娜很嫻熟地攬過白伊的肩膀，臉上盈著笑說：「我們一一也很好看呀。」

白伊也笑，問呂舒娜：「我們吃什麼？」

「火鍋啊！」呂舒娜不假思索道：「吃辣鍋！」

白伊連忙說：「不行啊，我吃不得辣……」

逗了表妹一番的呂舒娜樂不可支，解釋：「鴛鴦鍋，你吃不辣的，我吃辣的！」

倆人到了火鍋店，呂舒娜點了鴛鴦鍋，又要了她們倆愛吃的配菜。

在涮鍋的時候，白伊問：「姐，我們一會兒看什麼電影？」

呂舒娜剛咬了一口丸子，燙的嘶哈嘶哈了下，然後才回白伊：「《好想告訴你》。」

本來呂舒娜是想約周霧尋出來的，但對方拒絕了她。

呂舒娜早就做好了被他拒絕的準備，畢竟他也不是第一次拒絕她了。

可呂舒娜是真的很想看這場電影。

於是約了表妹白伊出來陪她一起看。

「好想告訴你。」白伊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總覺得這個片名是半句話，還有半句沒說完似的。

姐妹倆吃過晚飯就去了影城。

結果，誰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周霧尋。

還有他身側的那個女生，陳敏。

他穿著紫色的外套和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白紫色的板鞋。

他們就在她們前面幾個人的位置，正在排隊買可樂和爆米花。

陳敏正仰臉笑著對周霧尋說話，周霧尋時不時看她一眼，臉上掛著很漫不經心的淡笑。

白伊在看到他們站在一起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懵了瞬。

她的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放學后，她在公交車上看到的那一幕。

陳敏扯著周霧尋的衣袖，周霧尋回頭垂眸看她。

女生臉頰漲紅，彷彿害羞，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所以……

他們，在一起了？

呂舒娜自然也發現了周霧尋以及他身側的女生。

她盯著周霧尋看，話卻是問白伊的：「一一，周尋身邊的女生你認識嗎？」

白伊嘴裡發乾，她吞咽了下，才勉強發出聲音來。

「認識，」嗓音聽起來乾澀的厲害，白伊舔了舔嘴唇，才繼續輕聲說：「我們班的。」

過了片刻，呂舒娜才開口：「這樣啊。」

白伊敏銳地察覺到呂舒娜的情緒低落。

她抬頭看向呂舒娜，心疼地想要安慰表姐。

可白伊本就嘴笨，這下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她的心裡的難過，也並不比表姐少一分。

周霧尋付了錢后把爆米花遞給陳敏，自己拿起兩杯可樂。

一轉身，就看到了呂舒娜和白伊。

他似乎沒想到會這麼巧。

因為呂舒娜約他看電影時也沒提哪天幾點。

周霧尋禮貌道：「學姐好。」

是對呂舒娜說的。

隨後又看向白伊，語氣稀鬆平常地打招呼：「嗨。」

白伊被他的視線盯的渾身僵硬。

她從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嗓音微啞地回：「嗨。」

呂舒娜則直接問了周霧尋：「學弟談戀愛了？」

周霧尋似有若無地笑著，簡單地應：「嗯。」

語調淡淡的，根本聽不出什麼情緒。

但他的「嗯」，就是坦蕩承認，站在他身側的陳敏是他現在交往的對象。

白伊胸腔里登時悶得厲害。

她別開頭看向別處，目光卻飄忽著，始終沒有焦點。

呂舒娜沒有顯露出一點難受，甚至還很大度地笑著說：「恭喜。」

周霧尋還沒說話，旁邊的陳敏就語氣明朗地回：「謝謝學姐！」

周霧尋隨後道：「我們先過去了。」

說罷，人就率先轉身離開。

陳敏立刻對白伊和呂舒娜揮了揮手，「拜拜。」

隨後連忙追上周霧尋，跟著他亦步亦趨地往影廳走。

等呂舒娜和白伊買完可樂和爆米花走進影廳，就發現她們的座位很冤家路窄地在周霧尋和陳敏的後排。

最後呂舒娜坐在了周霧尋的後面，白伊在陳敏後面落座。

因為周霧尋長得高，椅背並不能完全遮住他。

也因此，白伊正好能時不時地看到周霧尋的側臉。

影廳里很暗。

她只能在電影畫面明亮時，才能勉強看清他流暢深邃的線條。

兩個小時的電影。

她白伊親眼看到陳敏偷偷跟他講了五次話，喂他吃了一次爆米花。

後面陳敏再餵給他，他就偏頭拒絕，甚至抬起胳膊擋陳敏伸過來的手。

他似乎很不喜歡吃爆米花。

白伊還注意到，在這兩個小時里，他喝了13次可樂，低頭看了八次手機。

除此之外，她還知道，最後半個小時，他在座位里睡了過去。

看了電影后，白伊終於知道了她覺得只有半句話的片名後半句應該加什麼。

《好想告訴你》，我很喜歡你。

電影散場燈亮起來的那一瞬間，周霧尋才睡眼惺忪地睜開眸子。

他微眯著眼，懶洋洋地窩在座位里，一點都不著急走。

須臾，在白伊和呂舒娜起身往外挪的時候，白伊狀似不經意地瞥眼，用餘光掃見他伸了個懶腰。

少年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陳敏聲音輕細地問他：「是不是覺得電影很無聊啊？」

周霧尋的話語裡帶著剛剛睡醒的懶倦，嗓音也不似平時那般清朗，低啞道：「還好。」

白伊登時被他泛著啞意的慵懶聲線給抓住耳朵，心瞬間酥麻無比。

身體里也像過了電流似的，麻意四竄。

出了影院，白伊和呂舒娜一起乘車回家。

結果半路突然下起了雨。

白伊望著落了一層雨簾的車窗，有點失神發獃。

她不受控制地想到在影院看到周霧尋和陳敏的場景，胸口變得悶悶的。

心裡也跟著一起下起了雨似的，一片潮濕泥濘。

在家附近的公交站牌下車時，雨勢已經減小不少。

呂舒娜拉著白伊冒著綿綿秋雨跑去了超市。

白伊買了幾樣她倆平日里愛吃的零食，呂舒娜卻拎了六罐啤酒。

白伊驚訝：「姐，你要喝酒嗎？」

呂舒娜說：「心情不好，反正小姨和小姨夫也不在家，今晚就讓我放縱下吧一一。」

白伊抿住唇，最終輕聲應：「嗯，好。」

姐妹倆拎著東西回到家裡后，就去了白伊卧室里折騰。

因為家裡沒別人，白伊也比較放肆，外放了五月天的歌。

呂舒娜根本沒心情聽歌。

她直接拉開易拉罐的拉環，仰頭咕嘟咕嘟灌下去好幾口啤酒。

隨後又打開一罐啤酒，遞給白伊。

白伊接過來，只捧在手裡，並沒有喝。

長這麼大，她還沒有沾過酒。

其實別人誇她乖也沒錯。

從小到大，她在父母和老師眼中，都是乖乖女好學生。

不喝酒，不夜不歸宿。

沒犯過錯，也沒違過紀，學校每學期評優評三好學生都有她的份兒。

她就是讓老師和家長最省心的那類孩子。

呂舒娜拉著白伊在床上坐下來，「來，一一你陪我喝。」

白伊心裡有點忐忑，但又有點好奇。

在呂舒娜跟她碰了杯后，白伊試著仰頭抿了一小口啤酒。

隨即她就皺緊了眉。

不好喝，苦苦澀澀的。

因為不喜歡啤酒的味道，白伊接下來基本沒有再喝。

而是開了一罐旺仔牛奶，在呂舒娜要跟她碰杯時喝兩口。

呂舒娜一罐接著一罐地灌自己。

到後來，六罐啤酒都被她喝完。

人也已經醉的不輕。

她抱著白伊，撅著嘴很委屈地問：「周尋為什麼不選我呢？」

「是我不如那個女生好看嗎？」

白伊乾巴巴地安慰著呂舒娜：「不是的，姐姐最好看了。」

在白伊眼中，陳敏雖然也是美女，但跟呂舒娜比起來，性感不及，氣質不夠。

身材當然也比不過呂舒娜。

白伊也想不通，為什麼周霧尋會拒絕表姐而跟陳敏在一起。

「那他為什麼不選擇我呢？」呂舒娜難過地問。

白伊說不出話。

她聽著呂舒娜微微泛哽的嗓音，也難過的想哭。

眼睛登時熱脹不堪，鼻子也發酸，喉嚨里像被什麼堵住似的，又悶又痛。

白伊快速地眨著眼睛，拚命往回吞咽淚水。

她始終沉默著沒有言語，只輕輕撫著呂舒娜的後背。

呂舒娜念念叨叨地說：「我這個月為了追他都那麼主動了，可他一直拒絕拒絕，我有那麼差勁嗎？」

她說著，掏出手機來，打開Q.Q，找到她這一個月跟周霧尋聊天的記錄，舉著手機給白伊看。

「一一你看，你看他！」

語氣委屈得想再對白伊控訴告狀周霧尋有多鐵石心腸。

其實在周霧尋之前，呂舒娜也不是沒交過男朋友。

但每一段感情的開始，都是男生主動追她。

她從始至終都是被哄被寵的那個。

當然，分手也都是呂舒娜提出來的。

她還沒被誰甩過。

呂舒娜跟白伊無話不說，之前談戀愛時也會時不時讓白伊看她跟對方的聊天記錄。

這次，白伊和之前一樣，從她手中拿過她的手機，低頭看著她跟周霧尋的聊天記錄。

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

除了早安早安，呂舒娜問的最多的就是「吃飯了嗎」，和「你在幹嘛」。

數的過來的幾次邀約，周霧尋都拒絕了。

而在這些聊天記錄中，無一例外都是呂舒娜拋話題，周霧尋是被動回答的那個，而且每次都言簡意賅。

他從未主動過。

哪怕一次。

只要呂舒娜不找他，他就不會找呂舒娜聊天。

可，至少表姐跟他還有交流。

而她，和他連Q.Q都沒加。

白伊瀏覽完他們的聊天記錄時，喝醉酒的呂舒娜已經倒在床上睡熟了。

她把呂舒娜的手機放下，從旁邊撈起自己的手機來。

白伊打開Q.Q，在添加好友的那欄很熟練地輸了一串數字——

3***11520

搜索出來，對方昵稱叫ZWX。

其實她知道。

早在她拿到他扣扣號的那晚，她就搜索過了。

但她一直沒有勇氣加他。

現在，他有了女朋友。

她似乎更沒有理由和立場去加他好友。

白伊點了返回。

她給呂舒娜蓋好被子，然後下床，坐到了書桌前。

白伊和以往每晚一樣，從抽屜里拿出那本被她一頁頁撕掉的日記本來。

手機里的歌還在播放著：「其實你是個心狠又手辣的小偷，我的心我的呼吸和名字都偷走。」[標註1]

窗外的雨勢又大了起來。

雨滴噼里啪啦敲打著窗的聲音混在曲調輕快的情歌中，平添了几絲澀意。

白伊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頁，寫下今天的日期。

——

2010年10月1號。

今天的幸運色是紫色。

跟他第一次在同一個影廳看電影。

但他的身邊卻坐著別的女生。

5排7座，6排6座。

他似乎不愛吃爆米花。

好想告訴你，我很喜歡你。

3***11520，ZWX。

如果我是歌里唱的那個小偷就好了。

那樣，我就能去偷你的心，讓你喜歡我。

然而，小偷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