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

「父皇，自從您宣布恢復錦衣衛后，朝野上下一片動蕩，文武百官們人心惶惶，兒臣懇請您收回成命。」朱高熾說畢，跪趴在地上。

朱棣看向跪在地上的朱高熾，面無表情地問道：「太子，你覺得朕恢復錦衣衛為了什麼？」

朱高熾抬起頭來，神色遲疑地說道：「是為了……」

見朱高熾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朱棣沉聲道：「為了什麼？」

朱高熾感受到朱棣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嚴，心中不由地一緊，眼底浮現一抹驚恐。

「為了……」

「為了什麼？」朱棣不耐煩地說道，「說！」

朱高熾肥胖的身子微微發抖，哆哆嗦嗦地說道：「為了監視百官……」

對於朱高熾這個回答，朱棣一點也不意外，但是心中還是忍不住失望。

「你以為朕恢復錦衣衛僅僅是為了監控百官嗎？」

朱高熾心想難道不是嗎？

當然，他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見朱高熾沉默不語，朱棣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語氣冷漠地說道：「滾出去。」

「父皇！」朱高熾急忙叫道，「父皇，兒子懇求您收回成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朱棣呵斥道：「滾出去！」

馬三保走上前來，小聲地對朱高熾說道：「太子殿下，皇上動怒了，您還是先離開吧。」

「父皇……」朱高熾剛開口，腦門就被一本奏摺砸到。

「滾！」

「太子殿下，您趕快走吧。」

朱高熾不敢再說什麼，扶著馬三保的手站了起來，隨後向朱棣行禮：「兒臣告退。」

等朱高熾離開后，馬三保趕緊撿起朱棣剛剛扔在地上的奏摺，重新放回到御桌上。

這時，朱瞻基從隔壁的暖閣走了進來。

「皇爺爺，你不要生氣。」朱瞻基輕輕地拍了拍朱棣的胸口，幫他皇爺爺順氣。

朱瞻基使了個眼神給馬三保，馬三保立馬會意。

朱棣冷著臉說：「你爹沒腦子。「

「皇爺爺，您恢復錦衣衛真正的目的，不止是我爹爹，就是其他大臣都猜不到。」朱瞻基並沒有直接幫他爹爹說話，「他們一聽恢復錦衣衛就怕了，擔心當年發生的事情再次發生，哪裡有腦子去深想。」

的確，滿朝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朱棣恢復錦衣衛的真實目的。

「他們這是談錦衣衛色變，把錦衣衛視如洪水猛獸。」朱瞻基從馬三保手中接過茶盞，旋即端給朱棣，「皇爺爺，喝口茶去去火。」

朱棣伸手接過茶盞，低頭喝了幾口茶，隨後溫聲地警告朱瞻基道：「朕恢復錦衣衛的真實目的，你不許告訴你那個蠢笨的爹。」

正準備告訴他爹爹的朱瞻基，聽到這話只能乖乖答應：「好吧，我不告訴爹爹，那我能勸爹爹，讓他乖乖閉嘴，可以嗎？」他爹爹再跟大臣們一起反抗皇爺爺恢復錦衣衛，只會惹怒皇爺爺。

「不可以。」朱棣冷著一張臉說道，「這件事情，你不許插手。」

「啊？」朱瞻基驚了，如果他不去勸說爹爹，以爹爹的性子，他會堅持到底地跟大臣們一起抵抗皇爺爺恢復錦衣衛。

「朕要看看太子接下來會怎麼做。」朱棣伸手捏了捏朱瞻基的小臉，「你不許去勸你那個爹，知道嗎？」

朱瞻基大概猜到他皇爺爺想做什麼，乖乖巧巧地點了點頭：「皇爺爺，我知道了，我不勸我爹爹。」

朱棣摸了摸寶貝孫子的小臉，滿臉慈愛地笑道：「這才是皇爺爺的乖孫。」

「皇爺爺，以爹爹的性子，接下來還會讓你失望的。」朱瞻基提醒道，「您還會被爹爹氣到。」

「你倒是了解你那個爹。」

「知父莫如子。」朱瞻基伸手再次拍了拍朱棣的胸口，再次貼心地提醒道，「皇爺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朱棣抓住寶貝孫子的小手，笑著說：「只要你不□□爺爺就好。」

「皇爺爺，我這麼乖巧可愛，怎麼可能會氣你呢。」朱瞻基神色非常嚴肅地說道，「我是不可能惹皇爺爺你生氣的。還有，我心疼皇爺爺你都來不及。」

聽到寶貝孫子這番話，朱棣只覺得心中一片熨帖。

「皇爺爺沒有白疼你。」他恢復錦衣衛的真實目的，只有瞻基這孩子知道，並且理解。就連一向最懂他的徐皇后和道衍都不理解他恢復錦衣衛的真實目的，他們也反對他恢復錦衣衛。也只有瞻基這孩子從頭到尾不反對他恢復錦衣衛。

「皇爺爺，你忙吧，我回坤寧宮了。」朱瞻基有些困了，他得回坤寧宮睡午覺了。至於為什麼不在乾清宮睡午覺，因為接下來乾清宮會很吵。

朱棣輕點了下頭：「回去好好陪你皇祖母。」

「皇爺爺，你不要氣到自己啊。」朱瞻基再次叮囑道，「生氣傷肝，皇爺爺不要氣壞自己啊。」

「好，皇爺爺不生氣。」

「皇爺爺，那我走了，」朱瞻基朝朱棣行了個禮，隨即轉身離開了房。

「皇上，殿下真關心您。」

朱棣輕笑道：「瞻基這孩子一向體貼孝順。」說完，他又說了一句，「比他那個爹孝順。」

「皇上，太子殿下他……」

提到大兒子，朱棣冷哼一聲：「哼，他跟大臣們一樣認為朕恢復錦衣衛只是為了監控百官。」

「皇上，太子殿下只是沒想到……」馬三保猶豫了下，繼續說道，「奴婢猜測太子殿下一定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他明白？」朱棣揚起嘴角，嘲諷一笑道，「他永遠都想不明白，只覺得朕恢復錦衣衛就是為了監控百官，讓當年的事情再次發生。」

「皇上，太子殿下應該不會……」馬三保想說的是，太子殿下應該不會這麼笨吧。

「他不如瞻基。」朱瞻微微嘆了口氣，「朕恢復錦衣衛一事，只有瞻基明白理解並支持。」

「殿下聰慧細心，世上很難有人比得上殿下，不然殿下怎麼是您的小寶貝。」【小寶貝】這個詞，朱瞻基經常掛在嘴邊，馬三保學會了。

朱棣微微頷首，笑道：「瞻基的確是朕的小寶貝。」不對，用瞻基的話來說，他是朕的心肝小寶貝。

馬三保見朱棣拿起奏摺看了起來，就沒有再說話，安靜地退到一旁。

在回坤寧宮的路上，朱瞻基時不時唉聲嘆氣。

陳蕪和王忠相視一眼，隨即陳蕪開口問道：「殿下，您怎麼了？」

之前，朱瞻基在房裡和朱棣說的話，陳蕪他們並沒有聽到。

每次，朱瞻基來乾清宮。陳蕪和王忠兩人是不能跟著他一起進入乾清宮或者房內的。

朱瞻基摳了摳臉，神色發難地說道：「爹爹他……皇爺爺讓我不要勸爹爹，這……」不管爹爹，讓他繼續和大臣們一起抵抗恢復錦衣衛一事，最後肯定會惹惱皇爺爺。別看爹爹當了太子后，皇爺爺很少找他的茬，但是皇爺爺對他爹爹還是很不滿。「我要是不提醒爹爹，爹爹肯定會惹怒皇爺爺的。」他都想到皇爺爺恢復錦衣衛的真實目的，爹爹怎麼沒想到。

「殿下，皇上不要讓您勸說，那您還是不要勸說的好，不然您會惹皇上不高興的。」在陳蕪看來，太子殿下沒有皇上重要。

王忠也勸說道：「殿下，您還是不要勸說太子殿下好。」

「殿下，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惹怒皇上，您到時候還能幫太子殿下求情，但是您要是現在惹惱了皇上，屆時您就不能幫太子殿下求情。」

朱瞻基覺得陳蕪這話說的對，點點頭說：「也是，那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說實話，他不會為了爹爹而惹皇爺爺不高興。「我還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

「殿下說的沒錯。」

朱瞻基張嘴打了個哈欠：「困了，我們趕快回去休息。」

徐皇后一直在等朱瞻基回來，見他回來了，忙問道：「你皇爺爺用膳了嗎？」

朱瞻基先給徐皇後行了個禮，隨即說道：「用了，我還陪皇爺爺吃了點東西。」

「用了就好。」徐皇后又問道，「你爹爹和你三叔呢？」

「三叔乖乖接旨掌管錦衣衛，去了北鎮撫司。至於爹爹……」說到這裡，朱瞻基輕輕地嘆了口氣，旋即滿臉無奈地說道，「爹爹和大臣們一起反對皇爺爺恢復錦衣衛。楊先生他們一群大臣寫了一封聯名信，爹爹也在上面簽了字，然後拿著聯名信去見皇爺爺，懇求皇爺爺收回成命。」

徐皇后忙問道：「你皇爺爺怎麼說？」

「皇爺爺肯定是不會答應的。」朱瞻基蹙起眉頭說，「皇爺爺還說爹爹沒腦子，讓我不要勸爹爹。」

徐皇后皺了皺眉頭，旋即溫聲地對朱瞻基說道：「瞻基，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去管你爹爹。」說畢，她又說道，「你爹爹是太子，這件事情他不能不管。」

朱瞻基點了點小腦袋說：「皇祖母，我明白。」說完，他張嘴打了個哈欠，「皇祖母，我困了。」

「去睡午覺吧。」

「那我去睡了。」

等朱瞻基離開后，白樺問道：「娘娘，真的不管太子殿下嗎？」

「管不得，我和瞻基都管不得。」徐皇后捏了捏眉心說，「這是政事，不是我們能插手管的。皇上不讓瞻基去勸說高熾，就是不想讓瞻基捲入這件事情中。」

白樺聽得不是太明白，不過她沒有再問下去。

「娘娘，您也睡一會兒吧。」

徐皇后也覺得有些累了，點點頭，閉眼躺靠在榻上休息。

另一邊，大臣們見朱棣堅持要恢復錦衣衛，只能使用最後一招。

滿朝文武百官跪在乾清宮的門口，嘴裡一聲聲地喊著：「懇請陛下收回恢復錦衣衛的成命。」

房裡，朱棣對跪在門口反抗的大臣們無動於衷。他鎮定自若地批閱奏摺。

「陛下，錦衣衛不能恢復，會動搖國本的。」

「陛下，錦衣衛陷害忠良，恢復錦衣衛一定會讓朝野上下動蕩的。」

「皇上，恢復錦衣衛會讓您的名聲受損。」

「皇上，當年太|祖後悔創立錦衣衛，所以才會下旨撤銷錦衣衛，您忘了嗎？」

「皇上，您忘了太|祖說過不許再恢復錦衣衛一事嗎？」

「皇上，恢復錦衣衛會讓百姓恐慌。」

「皇上，請您三思。」

「皇上……」

朱棣對這些叫喊聲視而不聽，繼續看他的奏摺。

北鎮撫司里，朱高燧得知滿朝大臣跪在乾清宮門口反抗恢復錦衣衛一事，心情非常複雜。他贊成恢復錦衣衛，但是他並不想掌管錦衣衛。但是，就目前情況而言，他希望大臣們反抗成功，這樣他就不用掌管錦衣衛。

如果大臣們沒有成功，那麼他也完了。

大哥啊，你和大臣們一定要成功阻止父皇恢復錦衣衛啊。

大臣們繼續跪在乾清宮門口，堅持不懈地懇請朱棣收回成命。

朱棣任由大臣們跪，任由大臣們叫喊。

「陛下，要不奴婢把大人們趕走？」馬三保擔心大臣們的叫喊聲會打擾到朱棣批閱奏摺。

「不用，讓他們跪。」朱棣冷聲道，「朕倒要看看他們要跪到什麼時候。」

馬三保沒有再說什麼，乖乖地退到一旁。

他在心裡慶幸，幸好今日沒下雨，不然大臣們要遭罪了。

乾清宮門外，大臣們還在抗議著叫喊。

坤寧宮裡，朱瞻基一覺睡到申時才醒。

「殿下，太子殿下和大臣們跪在乾清宮門口求皇上收回成命。」

朱瞻基聞言，心裡一點也不意外。

「爹爹他們跪了多久呢？」

「兩個時辰了。」陳蕪繼續道，「太子殿下他們還在跪。」

「爹爹他們就是跪到天荒地老，皇爺爺也不會改變主意的。」朱瞻基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隨他們跪。」

王忠這時走了進來，先向朱瞻基行了個禮，隨即恭敬地稟告道：「殿下，太子妃來了。」

「娘親一定是為了爹爹來的。」

張明珍的肚子越來越大。從去年年底，徐皇后就讓她不要來坤寧宮請安，讓她好好待在東宮養胎。

朱瞻基去隔壁耳房洗漱了一番后，去了徐皇后所在的偏殿。

「見過皇祖母，見過娘親。」

「瞻基，午覺睡得好不好？」張明珍關心地問道。

「娘親，我睡得很好。」

「娘親給你帶來一些點心，你趕快嘗嘗。」

「好啊。」

這段時日，張明珍雖然不常來坤寧宮請安，但是經常送點心給朱瞻基吃。

「老大媳婦，後宮不得干政。」徐皇后警告張明珍道。

「母后，兒媳知道後宮不得干政，但是兒媳擔心太子殿下。」

朱瞻基沒等張明珍跟他開口，直接問道：「娘親，你來找我，是不是想讓我勸勸爹爹？」

見兒子明白，張明珍滿臉歡喜地說道：「是，娘親想讓你勸勸你爹爹。」

「娘親，我勸不了，也不能勸。」朱瞻基一臉認真地說道，「皇爺爺，不許我勸爹爹。」

「這……」張明珍心中不由地恐慌不安起來。

「娘親，如果爹爹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爹爹求情，但是我現在不能去勸爹爹。」

張明珍明白朱瞻基的意思，微微點了下頭：「好。」

「娘親，你放心吧，爹爹不會有事的……」

朱瞻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白樺神色驚慌地走了進來：「皇後娘娘，不好了，陛下剛剛把太子殿下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並且下旨讓太子殿下在東宮面壁思過。」

「什麼？」張明珍驚得臉色大變，「發生了什麼事情？」

徐皇后擰著眉頭，臉色很是擔憂地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具體發生什麼事情，奴婢不知。」

朱瞻基倒是非常淡定：「肯定是爹爹惹惱了皇爺爺。」

朱高熾被朱棣訓斥，朱瞻基早就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