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

孟巳遇見謝京潼時是十二月三十一號。在那前一天，他被父母送去雲城和爺爺奶奶們一起住。那時他穿著一身黑色羽絨服和一雙雪地靴，還圍著一條灰色的圍巾，只露出被凍紅的小臉，與雲城的孩子大都一樣。

第二天，他的父母和兩個老人說了幾句便離開了，他喊著追了出去，後面的兩個老人因年邁已高，追了沒多久，便追不動了，只好沿著他的腳印慢慢跟上去。

他趕到時，汽車已經開走了。

那時，他坐在雪地里哭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喂，你坐到我的手套了。」這是謝京潼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耳邊響起小女孩稚嫩的嗓音，他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身旁的女孩。小女孩的鼻尖被凍得通紅，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

這時，她又重複了一遍。

「你坐到我的手套了。快起來啊，等會它就濕了，你個哭包。」

但他似乎是沒聽見似的，獃獃的看著她，眼淚也還在往下掉。

此時，一群小孩從小巷裡沖了出來，用雪球砸向謝京潼。

「謝九，你怎麼把人家弄哭了，你是不是欺負他了。」說話的是一個小男孩，是朱門巷最大的孩子，叫韋深洋。很多孩子都喜歡跟著他，追在他的屁股後面叫他「韋大。」而謝京潼在朱門巷所有的孩子里，年齡排在第九，所以他們都叫她謝九。

謝京潼抿了抿唇，對他們吼道：「管你們什麼事，我就是欺負他了，怎麼著！」

那群小孩鬨笑起來。

「這小孩，都沒鄭小小大吧，你欺負他幹什麼。」

謝京潼沒理他們，把手伸向孟巳。

「你快起來，我要回家了。」

孟巳沒動，依舊坐在那兒。只是停止了哭聲。

韋深洋見狀，再次捏了個雪球砸向她。

「你幹嘛，謝九，還欺負他，快停手。」

謝京潼不說話，左手緊握成拳，約莫幾秒，她又鬆開了手，張開雙手，把孟巳抱了起來。

孟巳沒想到她會直接把自己抱起來，他愣楞的站在原地，她的身旁。看著她把那雙白色的手套撿了起來，拍了拍，然後看向他。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孟巳不吭聲，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他是臨時跑出來的，壓根不記得回爺爺奶奶家的路。

韋深洋和他的小跟班們隔得有些遠，看兩人都不動，便以為是謝京潼把孟巳嚇得不敢吭聲。

他走近他們，將手裡的雪球重重的扔在謝京潼的頭上。

其他小孩都不敢亂動，他們都深知，謝九打起人來，可是很兇的，就是因為這點，他們才不敢和謝京潼玩，轉而來和韋深洋一起欺負她。

謝京潼今天出來的早，忘記戴她的帽子了。此時，雪球在她的頭上炸開，弄得她的頭髮上全是雪，還有些疼。

「姐......姐姐，雪...在你頭上。」孟巳突然出聲，哭腔帶有一絲奶音，讓謝京潼想起了自己的小侄子。

她沒吭聲，將手套遞給孟巳。

「你坐濕的，幫我拿一下。」明明只是小孩，此時的嗓音中卻帶著一絲冷意。

有東西出現在他的眼前，孟巳下意識的接住。

他接過後，謝京潼徑直走向正在捏雪球的韋深洋，見她走來，韋深洋問「你干......」話還沒說完，謝京潼便給了他肚子一拳。

他穿得厚，而且謝京潼還是女孩，力氣也不是很大，不怎麼痛。但這一拳，讓他有些震驚。

謝京潼趁韋深洋還沒反應過來，又從地上抓了一把雪，直直的拍在了韋深洋的臉上。

一些雪在臉上，一些灌進了他的嘴裡。

收拾完他后，謝京潼轉身回到孟巳身邊，拿過手套，拉著他就跑了。

韋深洋被那些跟班們圍著，一個一個都在關心著他。

「怎麼樣？韋大。你沒事吧。」

「韋大，我們去告她......」

「韋大......」

當韋深洋「呸呸呸」的將雪吐出來時，已經不見謝京潼的身影了。

孟巳看著面前的人，比他高一個頭，一根麻花辮有些散亂，耳朵也被凍得通紅，手也是涼的。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身前的人突然轉身，問他。

四歲的孟巳初來乍到，哪裡認得路。最後，他憋了半天，愣是一個字都沒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