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血肉蒸汽機

正當珊德拉思索著如何解決眼前的縫合怪時，那被吸干生命力的半神動了，

僵硬的身體猶如機械，踉蹌的行走，臉上露出恍惚的神情，嘴角顫抖，吃力的說著：「天啟終臨。」

一道劍光揮過，他的頭顱應聲落下，冒出的血液浸染了這片大地，蒸發成點點的暗紅血跡。梅林收回火焰長劍，對著珊德拉說道：

「侵蝕加強了，浮士德女士，你有什麼辦法就快點用。」

羊角惡魔背後升起兩隻巨大的蝠翅，將地上的珊德拉托到肩上，一邊躲避著縫合怪的頭顱噴射的火焰，一邊在手中凝聚起黑色的光團，拋到那頭巨大的縫合怪上。

所幸這頭怪物體型巨大，落在它身上的攻擊基本沒有落空的，可體型巨大也意味著強大的生命力。

他們三個人的攻擊對於這個怪物來說就是杯水車薪，看著縫合怪新的攻擊即將再度襲來，梅森直接開啟了神化狀態。

神性支柱屹立在他的身後，上面的文字依次亮起，位格一——信徒，位格二——英雄，位格三——神父，位格四——殉道天使，位格五——聖堂護衛，

聖堂護衛後有一道後綴亮起，那是一位神明的封號。那是伊甸護衛【米迦勒】。

權能【神性化身】發動。

亮眼的紅色長發披肩到腦後，黃金的六翼破開後背的皮膚升起，著衣長袍的天使應運而生，精緻的面容帶著漠視一切的冷酷，一隻白色的長著翅膀的肉球停靠在祂的肩頭，唱著聖歌。

祂既來了，就要叫世人為罪、為義、為審判。【注1】

米迦勒看到這個規模的怪物深吸一口氣，權能【審判之眼】發動，金色的眼眸注視著縫合怪，只一瞬間，它的身上便燃燒起了熊熊的烈焰。

粘稠的身體發出發酸的惡臭，燃燒起來的血肉像開了閘的大壩般瀉下，落到黑色的地上，滲出發黑的液體。

巨大的體型在肉眼可見的漸漸縮小，珊德拉對著米迦勒說道：「加油，米迦勒，繼續保持。」

那山嶽般大小的縫合怪猶如降溫的冰山，一點一點的化為融水落到大地，只剩觸手在風中無力的揮舞。

墨菲斯托在一旁笑道：「沒想到天使有一天也會和我這種惡魔一同對敵。」

米迦勒不爽，劍指她身下的墨菲斯托，銀白的長劍感受到主人的不爽，火焰覆蓋劍身，化為閃耀的燦金色。

「異端，住嘴。」

天使與惡魔自古以來就是敵對的存在，如今卻為了同樣的目的一同對敵，真是有夠矛盾的。

珊德拉也在這時罵道：「墨菲斯托，閉嘴。」墨菲斯托不屑的撇撇嘴，但還是給了面子，沒再說話。

墨菲斯托伸了個懶腰，健壯的身體發出骨骼咔嗒咔嗒的脆響聲，然後挑釁似的看了一眼米迦勒，發動了自己的權能【地獄烈焰】。

一道巨大的法陣籠罩在縫合怪的身上，從法陣上升起一團又一團連續不斷的紫色火焰，綻放在縫合怪的身體各處，伸出的觸手迅速燒成焦黑的斷須，九個頭顱在一聲悶響四散炸開，龐大的火勢比起米迦勒的烈焰還要迅猛。

看著自己的技能在縫合怪身上爆發如此巨大的作用，墨菲斯托得意地沖米迦勒看了看，換來了這位大天使長的一聲冷哼。

珊德拉無奈的捂著額頭，真是服了這個傢伙，心智比起小孩還不如。就這傢伙居然還是地獄的第三王，地獄的王都這麼好當的嗎？

在他們談笑風生之間，

縫合怪已經在雙重烈火的焚燒下化為了一灘爛泥，墨菲斯托笑著將主人珊德拉放下，充滿戲謔的看著那頭巨物成為大地最後的污漬。

但不管怎麼來說，在他們面前的縫合怪都接近死亡，但珊德拉心中卻總是帶著揮之不去的擔憂，而且隨著縫合怪的倒下越來越重。

「【血肉蒸汽機試做型I號】開始啟動。」一道聲音突兀出現在三人的腦海中，那團化為爛泥的血肉縫合怪體內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音，聲勢浩大的重新糅合著自己身體。

血肉和鐵水熔鑄在一起，通過複雜的機械結果將核心的能源傳到四肢。

機械引擎的轟鳴聲斷斷續續的響起，猙獰的人臉自血肉中升起，一串頭顱像是展現戰利品一般掛在頭上，隨後是頭部、軀幹、四肢、一根根電子纜繩串聯著那些部件的組合，一根紅色的纜繩直接貫穿靈魂連接這頭怪物的【最終核心】一副融合著血肉的軀體飛速打造完成，嘴角扯動，發出來自深淵的尖嘯。

轟然的巨嘯聲席捲著靈魂與肉體的風暴摧枯拉朽的破壞著眾人的身軀以及那往日的伊甸投影。

一根帶著電磁的觸手伸到那位死去的半神身體，觸手捲曲著，依靠裡面的吸盤將那個半神丟到自己裂開的大嘴上，一口吞了下去。

米迦勒的神體在聲音不斷的尖嘯下逐漸破碎，落下一片片燦金色的碎片，裸露出人類的表皮。

珊德拉戴上那天鵝項鏈，爆發出一道黑色的光芒，籠罩在她和墨菲斯托之中，勉強抵禦著眼前的攻擊。

催動著身體的靈能，向眼前的光芒流淌，加固著保護她們的護盾。

護罩上的羊頭標誌得到了加持發出亮光，但在尖嘯的共鳴下又飛速黯淡，裂出一道道致命的縫隙，看到珊德拉一陣心慌。

「【伊甸】此地禁止喧嘩。」

米迦勒拿到並藉助了伊甸園投影的使用管理權，禁止了機械縫合怪的攻擊行為，

尖嘯停止，米迦勒將落下的金色碎片收攏，重新補充到自己身體之中，並揮動著雙翼連破數個音障逃離怪物的範圍。

米迦勒握緊手中的長劍，渾身火焰環繞，凝視著眼前的眼前的怪物，然後將十字長劍置於身後，虔誠的跪下，誦念出朝聖者的信仰：

「他們應當唱更好聽的歌，為了讓我學會信仰他們的拯救者。」

「翡翠之翼、番紅色之發、俱百萬張臉與口、舌操百萬種方言，為人尋求安拉的赦免。」

旁邊撲噠著翅膀的小肉球化為流光融入米迦勒的身體，一套金紅的甲冑著衣在他身，寬大的羽翼從背後再度展開，這一次，十二翼天使將掀起了太陽的光輝，點亮了整個伊甸。

一霎間，成為超越神性化身的存在，這是神性支柱的最強能力——【天國化身】。

紅十字劍刃被拆解開，形成兩把狀似長釘的利劍，插在黑色的土壤中，爆發從天上遲來的審判。

一把號角握在天使的手，鼓動著腮幫，吹響這戰爭的序曲。

珊德拉見狀，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接發動自己的神化狀態【惡魔同一體】。

但是這個能力需要契約的惡魔一同釋放。

墨菲斯托說道：「我要甜甜圈吃到飽。」

這個傢伙，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吃，還把好不容易引動的氣氛給破壞了。

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珊德拉一口答應下來。

一瞬間惡魔自地獄中發出哀嚎，宣告著復仇的誓言，引動一條巍峨的巨柱升起，誕生自萬物原生的罪孽。

貪婪、傲慢、懶惰、色慾、暴食、嫉妒、憤怒七宗罪行浮現在其上，這條路徑的每個途徑都閃爍著異樣的邪光。

幸好伊甸只籠罩這兩個人，一個是對其有抵抗力的天國路徑，一個是誕生自七宗罪的惡意路徑，不然單就這條支柱的現世就會引發其他路徑的人們爭鬥。

「復仇，復仇......」地獄中的生物一句句響亮的聲音回蕩在【伊甸】之中，每說出一句話珊德拉身上的黑氣就更盛幾分，最後形成一團黑色的火焰將他完全籠罩。

一雙黑手沖黑暗中伸出，燃起了紫炎，揮去了火焰，一個身材火爆的女惡魔緩緩從黑暗走出，頭上長著羔羊的犄角，嫵媚的眼睛疑惑的看了看這套略顯暴露的衣裝，攝人心魄的聲音彷彿一瞬間就能勾走人們的魂魄。

「惹，你這什麼品位。」一句話卻發出著磁性的男聲和尖銳的女聲兩種聲音。

「算了，看你這麼聽話的份上，不罵你了。」珊德拉揮動著黑光，讓其隨著心念變動成自己想要的武器。

幾經變化后終於變成了一把折刀，隨意的揮砍了幾下，破空聲迅速響起。

然後她就看到米迦勒面容古怪的看著她，這才想起來這是伊甸園，他們路徑神明的棲身之所，能讓惡魔在此現世已經給夠了面子，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縫合怪也不知是無聊還是另有所圖，竟然觀看完了這兩個半神的神化全程，然後握緊雙拳，用銀白的金屬拳頭擊穿大地，把無數電纜拔出體內，徑直插入大地，像柵欄一樣圈禁著地盤。

雙手的軸承支撐在地面，身後機座綻放凌厲的光芒。

大地滋滋作響，又好似心臟跳動，發出一種緩而沉重的節奏音響。

「不對，快跑。」米迦勒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渾身火焰席捲，扑打著身後的十二翼翅膀，飛快翱翔在高天之上，趕緊逃離這個「圈禁之地」。

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塊違背了萬有引力規律的天外隕石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刺穿天外。

珊德拉聽見了米迦勒的話語，來不及多想是什麼東西能讓這樣一位高傲的天使避戰，就化作了無數的影子逃向遠處。

縫合怪先是迸發出一道又一道的雷霆，之後從全身蔓延出一座座由雷暴，帶著無盡的鳴叫和永不作息肆虐的雷霆轟向四周，咻咻咻，一陣短促的電流聲響起，掀起了一個巨大的爆炸蘑菇雲。

只一瞬間，投影出的伊甸園便被發散的雷霆狂暴的撕碎，強大的衝擊力連帶著其他半神與封號半神一齊掀飛。

溢出的雷霆帶著漫長的凄嘯聲漸漸化為虛無。

藉助影子逃跑的珊德拉比其他眾人更能體會其中的恐怖，她分出的影子幾乎在逃跑過程中幾乎盡數被毀，只剩下兩個勉強能站立。

這些影子是吸收人類的罪孽造出的化身，需要長年累月的積攢，而影子能夠在戰鬥中提升自己的實力，補充自己的靈能，而現在只剩下兩個能夠使用的存在。

即使她再無比心痛的此時也必須慶幸逃到足夠果斷，如果遲遲沒有逃出那個圈禁的伊甸之中，那恐怖的破壞力絕對會將她徹底毀滅，連一點點渣滓都不會剩餘。

但其他人可沒這麼好運了，除了【始皇帝】分割出來對抗兩位深淵觀察者的戰場，其他人哪怕身懷著半神的體魄，都不免受到傷害。

還出現了二十多位半神的傷亡。

脆弱的慘叫聲，憤怒的咒罵聲此起彼伏，雷暴結束的天空揮灑著霧氣遲遲不肯散去，留在天上做著禱告。

深淵這邊同樣也不好過，機械縫合怪強大的爆炸將無數來自深淵的生靈席捲到死亡的界限中，甚至直接將一位處在中心的領主級別怪物當場滅殺。

裡面彈出的稀奇古怪的機械零件帶著沉重的衝擊力砸到其他生物身上，硬生生減半了一半的兵力。

對於升格者們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這個縫合怪已經徹底死亡，不會再爆炸一次了。

在一個所有人都沒注意的角落，一根機械觸手從一頭蠕蟲密集的大嘴中伸出，將縫合怪體內的核心抽出，放入嘴裡。

一道機械聲傳出，「【血肉蒸汽機試做型I號】測試完畢，核心予以回收。」

蠕蟲便不緊不慢地拖著扭曲的身軀返向更深的黑暗之中，-悄然消失。

「咳咳咳......」米迦勒被炸的神體崩解，將身軀重新交還給了梅森，即便米迦勒用盡渾身靈能也無法完全抵禦那恐怖的爆炸，交還給梅森的身體此時也是渾身焦黑，散發著一種烤肉的焦香味。

「靠，真窩囊啊，好無容易兩個人開了神化形態，結果兩個人雙雙逃跑。」衣衫襤褸的英雄想要站起身來，一陣劇烈的撕裂感便從大腿處傳出，猩紅的血液冒著熱氣從大腿處流淌，想要伸手抹去，卻發現雙手發麻，全身難以動彈。

只能慢慢的利用軀幹將身體緩緩的挪動到城牆旁邊，看著自己被炸的捲曲的表皮，小心翼翼的從身上各處尋找著香煙，生怕稍一大動作就牽動著體內的傷口。

一個遠遊的詩人踏著歡快的腳步走來，不悅的看著眼前戰場的景象，看向衣衫襤褸的戰士，他行了一禮，向這個光榮的戰士獻上禮讚，

時天使平靜的抬起眼眸，說：「接下來交給我。」

按動著手裡的黑金懷錶，祂沒有說話，天地之間卻已經響起了他的話語。

「遲來的春天裡。」

「詩人活過也愛過。」

巨大的時鐘轟然亮起，點亮黑暗之中的無垠星空，一柄長劍自明月的光華中泄落，被來者握起，背生兩對齒輪鑄造之翼，化為空寂的流光向戰場飛馳。

「喂，兄弟。」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梅森心潮澎湃，不禁問道：

「你tm有煙嗎？」疾馳的身影再次加速。

「草。」

【注1】出自約翰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