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言出法隨
一個沒人注意的小丑來到原初層，目光靈動地看著炮火連天的營地，塗著濃厚油彩的大臉咧著大嘴，擠出一個微笑的表情，輕輕的說道：「哇，這裡真是熱鬧呢。」
難以言述的恐懼從它身邊慢慢擴散，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泛著黑光的陰影，蒼白的手上拎著一具頭顱，踹著腳下的泥土，
泥土飛濺的沙沙聲響起，腳下的陰影仿若撞上了一堵堅不可摧的牆壁滯停，小丑回頭，僵硬的看向身後，對著那位不速之客發出一陣狂亂的大笑。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兩鬢蒼白的儒士溫和的對他說道，但眼裡的警戒意味卻幾乎溢出。
一股來自神明的威嚴轟然降下，小丑緊繃著全身的血肉組織，生怕自己忍不住一下子......
一下子把他打死，想著自己全力出手，即使是身為支柱神明的老人對上最不講道理的它也只有八成勝算。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八成和十成有區別嗎？在它眼裡兩成和十成的勝算是一樣的。
只要有勝算那就是百分之百，
而且還能給自己的無聊增添一點新的樂趣。
但挺直的腰板很快又耷拉下來，垂頭喪氣的往身後走去，向後擺了擺手算是告別了老人。
「嗯？」身穿儒衫的儒士也沒想到小丑居然這麼輕易就走了，搖搖頭，轉身看向戰火紛飛的原初層。
眼睛微眯，看到了一條騰飛的真龍在天上遊動，龐大的身軀仿若跨越悠悠萬古。
遠處的清道夫和至高法官察覺到這份來自支柱的力量，打起了精神，兩人面面相覷，
「該收網了。」清道夫按動著防護服上的按鈕，拿出一張標尺和地圖，在地圖上修正劃分，很快就在原初層上劃出了一個範圍。
季商點點頭，眼中光芒流轉。
「上帝之眼正在滲透深淵範圍。」
......
「wc，陸為，龍！龍！那是龍！」激動的聲音顫抖的說道。
自衛機械和升格者的武器振聾發聵的聲音交織在炮火連天的戰場，陸為的耳朵有些聽不真切。
陸為一巴掌拍到他旁邊的半神臉上，痛罵道：「你才聾了，你全家都......
wc，真是龍。
誰來告訴他們為什麼打個深淵的最低層會出現中夏國的龍啊？
但很快就將他拍醒，「你妹的，別看了，估計又是【生命之樹】那幫瘋子弄出的鬼怪，趕緊把你的泰坦七號機開出來掃清這些雜兵。」
騰飛的真龍吞吐著金色的雷霆，口中的雷光一閃而過，伴隨著高昂的龍吟聲疾馳而出，激射在亞特魯龐大的身軀。
咔咔咔，刺耳的金屬碰撞聲斷斷續續的發出尖嘯，混雜著龍吟和緊促的巨獸嘶吼聲，肆虐的雷蛇在亞特魯的體內竄動，一寸寸碎裂著狼獸披肩的骨甲。
嗷嗚——嗷嗚......
翱翔在高天之上的亞特魯振動著兩隻龐大的羽翼，呼喚著凝聚起天上散去的雲層，雜糅出一朵新的酸雨雲，
頭顱突兀的長出兩個鼓點，黑色的血肉在兩個鼓點中不斷蠕動，好似要從中孕育出什麼。
懸停在雲間的真龍大口一吸，金色的豎瞳如同篝火升騰出兩道燃燒的煙火，臉上龍鬚飛舞，口中吐出一個黑色的圓球。
真龍再度張開嘴角，這一次他口含天憲，晦澀的音節艱難的在他嘴裡跳動，【恆星坍塌】。
周圍的圖景圍繞著圓球轉動，
不斷的收縮坍塌。
就像一頭吞噬萬物的野獸貪婪的吸食著看見的一切，連帶著空間一同扭曲。
萬象的迴音在黑球裡面回蕩，轟鳴聲，爆炸聲，破開音障的爆裂聲此起彼伏，
產生的強大引力沒有一絲絲光亮能夠逃逸。
剛剛凝聚出的幾朵酸雨雲層就塌陷在毀滅萬物的黑洞之中。
而且還在不斷向亞特魯推進，泯滅著來自深淵的一切。
亞特魯化身的狼獸面目猙獰，在那兩個突兀長出的兩個鼓點處生出兩顆頭顱，一張長著鷹頭，一張長著許多觸鬚的腦袋，口裡還含著猩紅的血液。
兩對羽翼振翅高飛，身形變得虛幻，揮動粗壯的四肢向著前方撲去，白骨甲冑的縫隙升起縷縷炊煙。
龐大的身軀竟然直接穿過毀滅席捲一切的黑洞，
灼熱的高溫在狼獸的頭顱上升高，三個異樣的頭顱同時吐出一口炙熱的熔岩，虛幻的身軀又重新變得真實，
猙獰的發出邪笑，好似面前的一切對它而言只不過一場供它娛樂的遊戲。
「萬物歸亡，天啟終臨，一切抵抗都是徒勞。」
嬴勝看著那道朝自己墜來的火球，深深吸氣，嘴裡捲起一道旋風，眼中雷電滋滋作響，吐出一顆球形閃電。
來自遠古的真龍此時為【世界】代行著應有的權能，來自規則支柱的特有能力
【定律再造】。
世界的雷電一下聚集在真龍的體內，一道來自時間長河的虛影緩緩走出，如同神話中記載的雷部天尊降下了祂的刑罰。
馳騁的雷霆在空中發出一道凄厲的長嘯，餘音繚繞。
不顧一切的球形閃電撞向了一往無前的血紅熔岩，耀眼的火光衝天而起，裂開的空間扭曲著周圍的一切，強烈的高溫席捲著兩人的鱗甲，
金龍和狼獸此時全身漆黑，但眼裡的戰意仍然濃烈。
就連來自深淵的以生命力為半個「特長」的亞特魯都不得不由衷的讚歎眼前的對手。
單論身體的強度，嬴勝毫不遜色於它，只不過這是深淵，來到這個地方的那一刻就已經成就了他的敗局。
蒼白的骨甲裹挾著血紅的肉體撞向龍化的嬴勝，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似乎眼前受到重傷的人並不是它。
千百道粗壯的觸肢破開骨甲上的甲質，拽著天上的繁星一同降落，沉悶的聲音帶著飛起的真龍一同墜入大地。
兩隻只有神話中才存在的怪物互相纏鬥，晶瑩的骨刺一下破開重重鱗甲刺入了金龍的軀體，
嬴勝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拉開閃著七彩的鱗爪，撕碎亞特魯的骨甲，一把穿過血紅的肉體。
金色的眼瞳逐漸被黑暗覆蓋，一把扯下狼獸扑打的四翼，吐出一道電光，血淋淋的羽翼帶著骨架被轟鳴的雷霆震碎。
亞特魯看到嬴勝漆黑的雙眸，發出癲狂的笑聲，說道：
「還是我贏了，這裡是深淵，哪怕你現在再強大也會墮落為如我們一樣的怪物。」
說完，嬴勝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殘留的骨刺擊穿，疑惑的說道：「為什麼？我明明已經避開要害了。」
用力拔出擊穿自己的骨刺，看到那骨刺呈現出生長的鉤刺狀，連帶著扯出自己的許多器官，濃稠的血液不斷冒出，流淌在地上，染紅了荒蕪的土地。
低頭看了一眼被破開的大洞，裡面的血肉和器官開始老化，
他一下明白了對方取名【荒蕪君主】的原因，受到攻擊的肉體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的枯萎荒蕪。
而且他看到了自己的金色鱗片已經轉化成漆黑的鱗片了。
侵蝕開始了嗎？
好不甘心啊，
酸雨落下了昏黃的雨滴，自己似乎無力爬起了，模糊的視線似乎看到一個偌大的王朝就此隕落。
從燧人氏取火、神農百草到倉頡造字、杜康釀酒再到販夫走卒、引車賣漿。
人類的文明如同孱孱的溪水流淌，由最初的一個小溪再到一條小河，再到種種文明匯聚的汪然大海，人們在這條路上掙扎、或者、探索、然後死去。
宛若蜉蝣的人類卻在渺小的世界里一次次發展，繼承，開創了全新的充滿人類智慧與光輝的歷史。
人類從來都是從孤獨的探索中走來，人類的存續從來都是一場漫長的自救之旅。
所以這些美好的東西不應該就這麼結束！
所以要讓那些試圖搶走我們歷史的怪物統統放逐！！！
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歷史上的皇帝一個一個來到嬴勝的身邊，對他說：
「站起來。」
一抹從未有過的戰意卻從他身上燃起，擊穿的心臟重新發出的泵鳴聲砰砰響起，
宣洩著遲來的憤怒，
漆黑的眼眸燃起了淡淡的金光，如同一對利劍般刺穿眼前的敵人，
偌大的龍首嘴角微動，露出疲憊而高傲的神情：「靈魂是這個世界賜予人類的最強武器，足以讓他們的自由意志超越一切。」
「我的一生是自由的，沒有人能夠拘束我的一切，哪怕是死亡也不行！！！」
「這才是君王的驕傲！」
在亞特魯看來，這些話比它見過的任何一種聲音還有如雷貫耳，竟然有人憑藉意志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戰勝了原應殺死他的侵蝕。
在錯愕的目光下，金色的龍爪，插進了狼獸的身體，帶著倒刺的長尾纏著狼獸的關節，絞動著運轉的四肢，周身的雷電環御，火光伴著金色的眼眸燃燒變得明滅忽爍。
一條通天的支柱亮起，引動深淵無數法則崩塌，又迅速填補。
來自規則支柱的路徑軌跡依次閃爍，學者---丈量者---審判者---理論支點---謬誤王后，鎏金色的文字後綴刻著【始皇帝】。
亞特魯瞳孔地震，這個瘋子，居然想點燃支柱的神性與規則自爆。
還有，為什麼深淵的法則來自人世的規則支柱可以動搖啊？掙扎著狼身的巨狼心裡不斷吶喊，卻不經意間看到靠著城牆的【至高法官】和【清道夫】。
季商笑著向它招手，以表招呼。
是他，是他將另一個世界的規則滲透到了深淵的世界，掌握【填補規則】和【侵蝕消解】的權能，甚至將他帶到了深淵。
不行，這些人類都是瘋子吧，三十年前的【墨子】是這樣，現在的【始皇帝】也是這樣，所謂的人類自救組織都是這樣的一群瘋子嗎？
掙扎著甩開刺入身體的長尾，來自荒蕪的畸變不斷注入嬴勝的身體，金色的龍爪褪去皮膚、隨後是血肉、最後畸變成兩隻帶著關節的骨手。
「瘋子，瘋子。」顧不得再留手，亞特魯解除了深淵化，縮小為人形，但還是被嬴勝死死的掐著脖子。
浩蕩的轟鳴聲響起，無窮盡的光亮帶著熱浪升上天空，狂暴的能量崩毀了一個個空間。
一隻大手從虛空中升起，一把握住了囚困在規則混沌的兩人，拖曳著帶出了空間。
風中傳來老者話語：「年輕人不要老想著死。」
隨後語出驚人：「讓爆炸停止。時間回溯。」
這個世界的萬象就好像遭遇了時間的回溯般回到原處，毀天滅地的爆炸還未開始。
嬴勝驚訝的看著本該化為灰塵的身軀，恭敬的看向老者，
「多謝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