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外
朦朧睡夢裡,陳牧突然心有明悟,塵封近十年的記憶煥發光彩,父親的形象和話語漸漸清晰
第二天一大早陳牧就爬了起來。天光將亮,晨霧飄渺,草葉枝頭還掛著露珠,陳牧來到昨晚小孩扔石頭的地方站定,手上捏著三支香
父親在世時,每天晚上總會到這個小亭子敬上三支香,陳牧以前不解,為什麼要給這個小亭子敬香,父親說這是土地爺的亭子,他保著人們在山上的安全,以前村子里的人還上山拾柴火,採集的時候,這裡的香火可旺,後來大家家裡都改燒煤氣、大家都外出謀生之後,香火才慢慢少了下來,但是我們不能忘本,土地爺還是要供著,以後爸爸沒空了,你要記得來敬
後來父親去世后,陳牧聽從父親的話,每天來這敬上三支香,這裡也成了他懷念爸爸的秘密地方,只是再後來升學之後,回家的少了,香慢慢也就忘了敬
陳牧恭敬地拜了三拜,把香插在亭子空地土地上,那裡以前的時候專門有個香爐,還有個放貢品的盤子,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陳牧蹲在那一陣唏噓,現在恐怕就只剩自己還會在這敬香吧。他打量這個小亭子,外面已經開裂,放石像木頭的底座也有點腐朽,一切已經無法逆轉的走向沒落。突然陳牧看向石像的頭部,那裡有一條裂痕,隨著天光漸亮,裂痕也愈發的明顯,陳牧朝石像後頭的地面看去,發現那裡果然有一塊石頭
熊孩子,土地爺也敢砸!
他爬進去撿出石頭,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昨晚那股寒意是怎麼回事,土地爺的怒火?還是被鎮壓其中的什麼東西逃了出來?
得不到答案
陳牧又認真拜了兩拜,隨後轉身離開
一個上午,陳文澤都沒有消息,六人小群里安安靜靜,但大家都隱隱猜到了
那詭異圓睜著的雙眼並不像昏迷者的眼睛
不過陳文澤不說,大家也不便追問,如果猜測成真,詢問死人的事是大忌
現在只希望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
吃過午飯後陳牧坐在櫃檯後面看店。店裡重新恢復了熱鬧,麻將桌旁坐滿了人,陳牧的母親也在其中。
不多時,門口停下一輛車,陳棟載著林子航,兩個叫出陳牧,低低耳語了一番,隨後駕車離開
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一條鮮活的生命逝去,牽動著一個家庭
陳棟和林子航原本就請了兩天假,現在無事可做,把宋一和李東送回家后,兩人往工地去
陳棟、林子航和陳文澤,三個人初中輟學后就在一起幹活,待過小城鎮,也去過大城市,最後受不了那幫人一口一個農民工的叫法,回來了村子里
近些年村子填田建房,活計本來就不少,現在鎮上又在新建中學,他們毛遂自薦,湊進那個臨時團隊,共同負責學校的建設
不過陳文澤家裡出了事,一時半會肯定是不能開工了,兩個人在陳文澤的請求下,跑一趟幫忙把他的工具拿回來
工地上除了請假的三個人,其他人都在正常開工,原本陳文澤負責的部分暫時分配給了別人
他負責的區域里,他的工具被攪得一團亂
按理說自己的區域自己負責,不太會有其他人涉足,工具清洗完就地擺著晾乾沒有什麼問題,但現在換了人了,那其他人自然不會對他的東西多上心,能用的就拿來用,不能用的礙著地方的就甩一邊
工地本來就不是多整潔的地方,為了方便,
泥沙瓷磚水泥把地方堆滿,原先放著的工具就有的被扔到一起,有的被埋在泥沙下面
陳棟和林子航罵罵咧咧收好東西,拖到門口擺好,那頂替位置的人不以為意,沒有全埋就算厚道了
收好陳文澤的東西后,兩人思索了一下,又朝各自負責的區域走去,提前把工具擺好,免得同樣被人甩的亂七八糟
陳棟提著一個裝化肥的袋子把工具一股腦全收齊,然後選了一個已經完工的角落,把袋子推過去,隨後拖著陳文澤的工具下樓
在建的學校一共六層,人員分配中,陳文澤和陳棟在五樓,林子航在六樓
先一步到樓下,看到林子航還沒下來,陳棟拖著那個大袋子往車的方向挪去
上工時間,樓里並不安靜,簡易的臨時電梯把水泥瓷磚一包包往樓上運,和水泥的聲音,電鋸切瓷磚的聲音,吵吵鬧鬧
六樓的走廊上,一個男人神情木然,正朝欄杆上砸著瓦刀,上面糊滿了水泥,顯然是上一天下班沒有清理導致的,林子航從他身邊走過時提醒了一句:「兄弟,別在這砸,待會甩下去就危險了」
那人不聽,仍自顧自砸著
林子航不好再管,把東西整好就下樓了。樓下,陳棟已經拖著陳文澤的東西走出樓梯,朝空地上挪去
林子航罵了一句二臂,趕忙加快腳步,再慢些,那個袋子都磨穿了,兩個人豈不是要抱著工具走?
他三兩步邁下樓下,叫道:「別拖了,袋子都穿了都!」
陳棟停下,俯身朝袋子底下看去。還沒來得及抬頭,一把瓦刀飛了下來,直直插在陳棟後腦的位置,他一陣搖晃,倒了下去
林子航驚恐的跑上前,不知所措,他哆嗦著拿出手機,撥通了急救電話,同時往樓上看去,尋找飛出瓦刀的人
只見六樓走廊上,剛剛那個男人現在正趴在護欄上,瓦刀已經不見。他的頭跟雙手垂在護欄外,好像已經昏迷。那還沒加裝扶手的護欄過於低矮,此刻他已經大半個身子落出樓外,眨眼間,林子航看見他滑動了一點,然後他整個人朝樓下墜落
一陣煙塵揚起,他似乎醒了過來,腰身痛苦的弓起,又掙扎了一下之後,徹底沒了動靜
林子航舉著電話一陣茫然,隨後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樣,他尖聲大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