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話 舊地重遊
()「啊,終於回來了,還是人間好啊。」淼夕抱著緋妃伸了個懶腰。
和冰巫完全融合之後,意識由冰巫控制,雖然她對之後生的事情沒有絲毫知覺,但淼夕潛意識裡仍舊感覺到自己離開人間有許多時候了。
作為人類,淼夕當然更希望能待在人間,無論是虛渺而危機四伏的九重天,還是冷清而冰天雪地的幽雪國度,或者鳥語花香卻使她憂傷的阿修羅道,在淼夕心裡始終比不上熱鬧的人間,儘管人類在和冰巫記憶共享的她看來是那麼愚蠢而可憐,可她不能否認自己是作為人類出生,作為人類成長,以人類的身份談第一次戀愛,以人類的身份有了人生的第一份追求。
可惜,上次冰巫帶玄人大舉入侵人間之後,曾經熱鬧的人間已然是一片蕭條,到處只能聽見風聲,不見人影,雪早已融化了,地上沒有水漬殘留,唯有護城河邊高長的野草向往來的人曾經被清寒的雪水滋潤過的身姿,而這裡,曾經是她花費六年打下的國家,之後又用了半年穩定,給了人們安居樂業的前程,若不是那些人先背叛她,如今這裡是何等繁華。
淼夕徐徐走到城門下,隨手扔了一錠銀子的進城費給守城的士兵,她又怎麼會沒現,當她出現在人前的時候,人們看向她的貪婪目光。
哼,不管在什麼時代都有這樣的人,看她獨自一個女人就以為她好欺負嗎?是貪圖她這皮相地美貌。還是看上這身平頭百姓穿不起的華貴服飾?
淼夕在心中冷笑,她輕柔地撫摸著緋妃火紅的皮毛,希望能從上面找到再次信任人類的溫暖,這個國家畢竟是她拼搏出來的,叫她完全放手冷看國民的生死,她自認還沒冷血到那種程度。
感覺到淼夕的撫摸,緋妃轉過頭看向她地新主人。
那一刻。淼夕不期然地在緋妃真紅的眼眸里看到不同於火焰顏sè地寒冷,笑著眯起的勾魂狐狸眼中是無聲的譏諷。淼夕心頭一滯,恍惚地感覺到呼吸困難。
緋妃是第一次來人間,淼夕多希望能給她看到一個自己創建的繁華國度,可現在無論在哪都只有蕭條凄婉的殘破城鎮,在天災中殘存下來的人類越貪婪無情,淼夕看在眼裡寒在心頭,連緋妃也否認了人類的存在價值了嗎?
淼夕想笑。笑世間顛沛離亂,世人無知,天道猖狂;她想哭,哭yīn陽兩散,逝者煩怨,生者無情。
在漫漫歷史長河中,人類扮演地是什麼樣的角sè,妖、仙們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sè。當所有生命逝去之後,宇宙還存,蒼穹依舊,星海浩瀚,rì月如故,生命存在不能改變什麼。逝去也不會影響歷史,那麼,生命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生者又是為了什麼在拼搏?
感覺到淼夕的悲傷,緋妃伸出嬌小的舌頭安慰地舔了舔淼夕的手指,雖然不明白主人的情緒為什麼忽然低落起來,但聽緋妃還是盡了寵物的職責讓自己地主人高興。
「我沒事,小緋妃。」
淼夕將緋妃抱到面前與自己平視:「吶,小緋妃,你看。這裡就是我曾經和繁聖麒麟簽訂契約建立的國家。它也繁華過,現在卻衰敗了。這種事在人類的歷史上比比皆是,朝代的興替,國家的興衰,本是再正常不過了,我也很清楚這個規律,不過,當親眼見證這個過程的時候,我還是感到痛心,你說我是不是很傻,當初那麼努力想維持它地繁華,冰巫只是一次入侵就把這裡全都毀了,而百姓還不曾想過聯合起來重新建立他們的家園,貪官縱橫,黎民疾苦,還愚昧的不知反抗,呵呵,我都不知道自己當初圖的是什麼了,怎會傻到想給他們一個沒有戰爭的國,一個安定幸福的家,我很傻,對嗎?」
「沒這回事,你很努力,因為你的心仍舊是善良的。」
陌生的氣息在身邊出現,淼夕嚇了一跳,她很快拋開了哀怨的想法,jǐng惕地看著來人。
「你是淼夕吧,這些年不見,你又更美了,可惜我老了,不再適合站在你身邊了。」
來人自嘲一笑,飽含滄桑地眼睛里地痴迷讓淼夕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她認識這個人,可恨她對人地記憶力太差,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個人的名字,只是覺得他對自己沒有惡意,也對,能傷到她的人類根本沒有,淼夕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她拍拍懷裡齜牙咧嘴的緋妃,示意小九尾狐冷靜下來,免得激動得一把狐火把人燒成了灰。
和緋妃訂立契約之後,淼夕也共享了真焰九尾狐天生cao控火焰的能力,雖然比不上阿修羅王,但也很強了,一個城鎮大概也只夠她燒五分鐘吧。
遲遲聽不到淼夕的回話,那人笑了起來:「我都忘了,你不會記人的習慣,我是墨羽啊,至今我還記得當年在玉雪頂上,你從風雪中奔進山洞的時候,漫天飛雪你片塵不沾,衣帶飄飛,身姿優雅,恍若天人,我還以為你是雪山的jīng靈。」
淼夕驀然想起了往事,她一手指著墨羽叫起來:「我想起來了,那時你無聲無息地把劍架到我的脖子上,懷疑我居心不良逼問我的來處,我明明是要下山你硬問我上山的事。」
墨羽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那是職業習慣,倒不是存心想冒犯你,之後你只留了一張寫著看不懂的文字的紙條就離開,那天清晨敲了許久不見你開門,我闖進房間卻見找不到你,心急如焚,哪知再見你時。你已經是宇文前輩的徒弟,還得到我師傅地贊同。」
「是啊,後來我成為了你們的敵人,帶著月昊逃到高和,幫他成為了初雲公主的駙馬,進而當上國王,然後舉兵攻下高和。創建了一個新的國家……」
兩人沉默了下來,yīn郁的氣氛開始蔓延。
墨羽笑容里泛著愁苦。問:「前兩年,凜逃出了月儀長公主的宮殿,之後再度起兵,現在割據一方成了霸主的事,也是你策劃地吧?你想復仇嗎?當年那些人沒有顧念你為國家的付出把你送上祭壇祭天,你怨恨嗎?」
「怨恨啊,我痛恨那些背叛我地人。可是……」淼夕掃視空曠的大街,把躲藏在街邊那些瘦弱的身影看在眼裡。
「我的仇已經報了。」這個國家,只剩下空殼。
淼夕呼吸間甩開心底的失落,她不想再對這些背叛過她的人付出憐憫:「你之前說月儀成了長公主?」
「陛下去年染上風寒駕崩了,這是上天對他背棄你的懲罰吧,果然只有你才是上天地寵兒,其實在你從祭壇上失蹤之後,整個國家就沒有安定過。天災、**不斷,最後大家都以為是陛下將你這德高望重的開國功臣祭天失德,人心浮蕩,失去你的輔佐,新生的朝堂上人人只知為自己的利益爭吵,拉幫結黨擾亂朝綱。之後陛下又對皇后心生疑竇,總懷疑王后在湯藥里下毒,生病期間拒絕一切湯藥,最後病重駕崩,都在你的期待中,不是嗎?」
或許吧,可是現在從墨羽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她卻沒有一點報仇之後的興奮,只剩下淡淡地悲傷和同情。
早知會有這樣的結局,那些自以為大權在握的昔rì夥伴還會將她祭天嗎?報應啊!
「我師傅和其他人還好吧?」
「都還好。伊天宮繼承了他師傅的名號。成為現在的『天下第一神shè手』,是武林實力榜最年輕的高手。唐瑞漸漸接替了他父親管理醉仙樓地業務,宇文前輩和林前輩一起隱居去了。」
「林前輩?」前面那幾個人她還認識,這個人怎麼聽著挺陌生的。
墨羽無奈地嘆了一聲:「林雲兒林前輩,你的師叔,她本就愛慕宇文前輩,因為誤會宇文前輩和你的關係,才會多次與你作對,其實那次祭天主張把你也有她的份,宇文前輩知道之後一直不肯原諒她,她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後也後悔了,也不求宇文前輩能原諒,只是默默追隨在宇文前輩身後替他打點。」
「那你師傅呢?」雖然生了很多事,可淼夕就是無法討厭那個老將軍。
墨羽的臉sè有片刻的扭曲:「老師他……」
死了嗎?
也是,冰巫入侵時天氣那麼冷,老人家身體虛,很容易染上風寒。
想到這,淼夕心中升起了一絲歉意,正待向墨羽開口道歉。
「他和宇文前輩一起雲遊四海去了。」
倒!
淼夕瞪了墨羽一眼,他說話就不能一次說完了,卡在那裡,又露出那種表情,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好不好!
「但是他把家族事務都留下來了。」
回想那天,他正為想起淼夕被祭天的事而心情低落去街上散心,忽然南宮家地人氣勢洶洶將他重重包圍,本以為來者不善,在眾多高手地要挾下,墨羽不得不跟他們走進南宮家的主家,那時南宮家地幾個自己認識或不認識的重要人物都聚在那裡,神態嚴肅,墨羽正想著突圍的時候,南宮家的人卻拿出師傅雲遊的書信給他。
看完那封信,墨羽第一次想當個不肖徒弟大罵自己的師傅,那個越來越為老不尊的死老頭也不想想至幽宮的內部事物就把他忙得焦頭爛額了,他,南宮修,自己的「好」師傅,居然在留書上說要自己成為他的繼承人接替南宮家家主之位!
氣暈了頭的墨羽還沒找回說話的能力,南宮家的老狐狸們就自動把他的沉默當默認,把他火氣上升氣紅的臉當害羞,把他眼睛里澎湃的無邊怒意當感激涕零,於是七手八腳合力把他推進書房,裡面堆滿了南宮修離開后累積下來南宮家大大小小的事務。
可恨那幾個老狐狸狡猾得緊,打著「保護新任家主」的幌子,在書房的院子外面布置了近百個重金聘請的高手,防止他不堪重負出逃,還三不五時到書房逛逛,客氣著說自己新上任,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問他們,可是他問了之後,那幾個老傢伙又推三阻四,說什麼掌管家務需要家主自己摸索,熟能才會生巧,然後自顧自打著哈哈喝茶聊天去了。
一群老不死的老混蛋!
墨羽足足忙了近半年,才把那堆壓死人的事務處理完畢,對師傅的敬意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南宮師傅誠偉大,竟然能在家主這個可以把聖人逼瘋的位子上數十年如一rì地忙活,可敬可佩,如果還能遇到他……絕對要修理那個把責任推到自己身上的老不修!
墨羽的表情越來越可怕,全身不受約束散的殺氣能把赤道變北極,淼夕也縮了縮脖子,連忙轉移話題:「墨羽,你今天怎麼那麼巧在這裡呢?」
說起這個,又刺痛了墨羽的心,一年前居然持續降雪,南宮家名下的產業亂成一團,墨羽這個家主更忙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解脫,偏偏被他的未婚妻逮到,說是兩人訂婚多年,也該是結婚的時候了,硬是把他拉出來籌備婚禮用品,他中途好不容易才逃脫出來,偏巧遇上淼夕。
寒意再一次升級,淼夕抱著緋妃哆嗦了幾下。
「呃,墨羽啊,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逛逛成了。」人形空調太冷了,小心感冒。
「等等,既然相逢就是有緣,讓我儘儘地主之儀吧,其他人和很想念你啊,知道你沒事,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淼夕本想拒絕,轉念想想,既然冰巫難得給她幾天假期讓她遊歷舊地,就當散心吧,何況墨羽很大方,一定會替她出錢的,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