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柳2公子
集市上人聲鼎沸,叫賣吆喝的聲音不斷,由此可見城中的安泰與繁華。謝言生與楚南星進城之後便分頭行動,準備各自需要的物品。
也如謝言生所料,進城之後,楚南星並沒有遭到誰的暗算與刁難,一切過得順風順水。
用謝言生的話來說,就是「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樓下傳來楚南星跟商販講價的聲音,聽語氣,似乎雙方對這個價格都不是很認可。
謝言生就這麼坐在樓上,一手握著茶杯,悠閑的望著楚南星講價的背影,那一刻,他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和他一起。
「實在不好意思二公子,酒樓里其他座位都已經被蘇家小公子預定了,待會他們可就要來了,實在騰不出桌了,要不二公子您和其他客人商量商量,拼個桌?」
「這麼大的酒樓,你告訴我蘇小公子都預定了?那蘇家可真是財大氣粗,這麼大的手筆,他不怎麼直接把全顥城的酒樓都定下?」
「這位客人你就別難為小的了,這客人即是上帝,上帝發話,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敢不聽從的。」
「你分明就是……」
不遠處的店小二與一位年紀看著不大的小書童吵的熱火朝天,店內不少客人都看了過來。
「那就是柳二公子吧?」
「聽說這柳二公子自小身子弱,文不成武不就,家裡的人下人都不把這公子當回事的!」
「我以前可是見過這二公子呢,年幼時聰慧過人,比大公子可差不了多少。只是可惜生了這麼一場大病,久久不愈。要不然,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那可真是可憐了,生在富貴家,卻沒個富貴命!」
「可不是,如今柳家大公子是南焱靈院的名人,這三公子也不比大公子差多少,天賦絕然,前先天剛啟程去了南焱靈院的考驗場呢!」
「那這城中柳家豈不是只有二公子了!」
「以往還有三公子在,諒那蘇家小公子在這麼囂張跋扈也不敢欺到柳家頭上來,可如今三公子也不在城裡了,我看二公子估計得處處受人懟擠了!」
店內小聲的議論聲如潮水,一點點的淹向那道清瘦柔弱的身影。
「好了,別爭了。」柳二公子柳鈺輕柔的開口,卻沒有一個人聽進耳里去,依舊臉紅脖子粗的爭論著。
「要不柳二公子您委屈一下。」店小二賠著沒什麼誠意的笑臉,在店內掃視了一圈。
見店小二看過來,店裡的客人紛紛避開目光,佯裝無事發生一樣,吃著菜喝著酒,彷彿剛才說話並不是他們。
「要不就和這位小公子拼個桌吧!」店小二指著托腮看熱鬧的謝言生說道。
「你你你讓我們公子跟他拼桌?!」小書童滿臉難以置信的指著那坐在窗邊,一身質樸白衣的公子
相較於柳鈺那一身綢緞錦衣,謝言生這一身穿的,簡直就像個寒門學子。
謝言生懶懶的轉過頭來,一張驚若天神的容顏上不帶半點表情,只是那雙漂亮的眼睛望著小書童,微微眯了眯,透出一股子凌厲來。
小書童被他瞧的顫了顫,縮了縮肩膀,躲到了柳鈺身後去了。
柳鈺倒是不懼,從容優雅的走來,盡顯貴公子的風度,他沖謝言生溫和有禮的笑了笑「萬分抱歉,小書童性子急躁,說話有些口不擇言,還望小公子莫怪。」
說話聲音也好聽,謝言生勾起嘴角揚起一絲弧度,這聲音聽著就讓人很想欺負。
「確實。
」謝言生點點頭「不聽話的小書童就應該好好教訓教訓,免得出門在外得罪人,給主子惹麻煩。」
「二公子……」小書童揪著柳鈺的衣袖,不知為何,面前這人看著容貌驚人,卻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氣場。
「好了,你也是。」柳鈺敲了下小書童的頭「給人家好好道歉。」
「可是!」小書童倔強的仰臉看著柳鈺,明眼人都看不起這位二公子,如果現在他還要向這書生模樣的人道歉的話,那這城裡豈不是人人都可以踩在二公子頭上了。
「若你不願意道歉也可以。」謝言生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
小書童朝他哼了一聲,滿是不服氣。
「柳二公子可以留下同我一起用餐,你嘛——」謝言生放下茶杯,托著下巴「就給從哪來滾哪去。」
「你欺人太甚!」小書童氣道「憑什麼讓我們公子同你一起,你算什麼人!若你識趣就應該自覺些將座位讓出來!」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從這窗口出去?」謝言生目光一凜,冷冽的看著他。
「行了,你能不能別說話了?」柳二公子語氣微怒,蒼白的臉上浮上幾分紅,看樣子今天確實是讓他受了不少氣。
小書童見自家主子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再聲張了。
「今天這飯我看是吃不成了。」柳鈺一甩衣袖,轉身就打算離開。
「二公子!」小書童慌張的去拉柳鈺的衣袖「那您也不能餓著呀!」
「氣都氣飽了!」
謝言生看熱鬧看的心情愉悅,當即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柳鈺耳尖,聽見謝言生的笑聲轉過身來質問,倒是失了他貴公子的氣度。
「二公子莫氣,氣大傷身。」謝言生好言相勸道「先請坐下。」
「你也在嘲笑我嗎?」柳鈺被他說的越來越氣,臉色看上去都紅潤了不少。
「不。」謝言生依舊淡然自若「只是看柳二公子身上的病……不,應該說——是毒,讓我很感興趣。」
柳二公子俊臉在聽到他壓低聲音的那一句話后慘白了一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謝言生示意他不要激動,先坐下,並給他到了一杯茶。柳鈺強行讓自己的心緒平復下來,他目光凝視著悠然隨性的謝言生,思量了些許,在他對面坐下了。
「你什麼意思?」柳鈺嗓音都啞了幾分。
「接下來的話,不方便讓你的小書童知道。」謝言生看了一眼無措的站在原地的小書童。
小書童還不知詳情,只知道他們倆壓低聲音,小聲的在說著什麼,隨後便見自家公子坐在了書生模樣的人的對面去了。
「公子,您這是做什麼呀?」
「你先回去。」柳鈺擺擺手,他現在沒什麼心思應付這個小屁孩。
「可是……」
「可是什麼?我就在這城裡,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小書童也識趣,雖然不放心,但還是依言離開了。
「現在,你可以和我仔細說說了吧?」
柳鈺很清楚,自己在七歲時發了一場高燒后,就一直沒好起來,身子幾乎一天不如一天。像個藥罐子似的,每天都在喝葯。
從小到大,換過的大夫連他自己都要數不過來,什麼自稱神醫,江湖名聲在外的華佗轉世都請過,每個人都給自己開了相差無幾的藥方,喝了幾年的葯,一點也不見好。
只是說「二公子的病無葯可醫」「只能靠葯續著命」「命不已久」等等之類的話語。
他耳朵都快聽出了繭子!
「我現在需要知道一些二公子您生這『怪病』之前所發生過得事情。」謝言生並不急,語調依舊不緊不慢「下毒需要一個契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中了這種毒。」
柳鈺眉心微蹙,想了想,將自己生病之前發了一場無緣無故的高燒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件事也成了柳鈺心中的一道暗傷。
正是從那一天起,他柳鈺就成了城中市井人口中柳二公子。
「高燒又是從何而來?」謝言生繼續問,怕他理解不了這句話的具體提問點,謝言生又詳細的給他提點了幾句「比如,高燒之前接觸過什麼,人或者物。吃過什麼,讓你極為有印象的吃食。」
「吃食……」柳鈺仔細的想了想「要說讓我印象深刻的吃食,他大概就是兄長從外面給我帶回來的一盒糖酥,我當時想吃了很久,可阿娘一直不讓。」
謝言生笑了下「那你現在還想吃嗎?」
「呃……」柳鈺猶豫了一下,辯解似的說道「如今我已長大成人,當然不會再如孩童一般貪吃了。」
「是嗎?」謝言生眼眸中透出一絲狡黠來,從乾坤囊里拿出一盒糖酥,這是剛才外出置辦路上用品時順手買的。
只見他當著柳鈺的面打開,拿出一塊糖酥細細的品嘗了起來。-
「你!」柳鈺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來幫我治病的嘛?」
「我何時說過要給你治病?」謝言生一臉無辜的反問。
「那你剛才為何問我這些?」
「我問是問了,但我說過要治病嗎?」謝言生手一攤「你看看現在我們在什麼地方,我手邊有什麼能夠給你治病的東西。」
「再說了,你這是毒,不是病。」謝言生像個小無賴般「我又何德何能,能夠將柳二公子你治好?」
「你既能一眼看出我是中毒不是病,又為何不能醫治?」
「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問你,你可知你這毒是從何而來?」
「我……」柳鈺被他問得噎住了話頭,他也並非愚蠢的人,一點就通。可正因如此,得出答案才讓他難以置信「不,不可能。我兄長待我極好,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兄長在為我四處請醫。」
「那為什麼他請來的神醫,沒有一個人說你所得非病?」
柳鈺一怔,他呆愣的看著謝言生,張了張嘴,想要為自己的兄長辯解幾句,卻發現事實確實如此。
這些年來盡心儘力的為自己尋找各地名醫的是自己的兄長,自己的吃食起居還有身邊的僕人都是兄長在安排,他無比信任兄長,但卻忘了越是親近之人,在需要下手的時候就越是方便且不惹人懷疑。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柳鈺一時像是失了魂,謝言生為他遞來一杯水,語氣依然淡薄。
「他為何不這麼做?」
這個問題,想來柳鈺自己也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