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理性之鈴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全身上下甚至沒有一絲想要反抗的念頭呢？

我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為什麼塵寧可揮刀向自己也不刺向眼前的怪物？

好奇怪，為什麼呢？

在qi不解的眼神里，她清楚的看到了那由塵親手刺入自己喉嚨的水果刀。

刀身貫穿了眼前少年的喉嚨，新鮮的血液噴涌而出，染紅了少年的臉和衣服，也染紅了瘋了般大笑著的人偶。

然後，他就這麼直戳戳的倒在了qi的面前，臉上的恐懼之色在此定格。

qi深藍色的瞳孔中再也倒映不出塵的面容。

原來這就是死亡啊。

原來人就像是地里的蘆葦一樣，不知道哪天就會被風吹倒。

原來生命不堪一擊。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但qi牢牢地被眼前的恐懼禁錮在了原地，無法邁出一步。

人偶拔出貫穿塵喉嚨的刀，露出了瘋狂的笑容，一步又一步的向著被恐懼牢牢禁錮在原地無法邁出一步的走去。

就在那柄閃爍著寒光的刀即將扎入qi碧藍瞳孔的時候，她手腕上的純銀鈴鐺突然發出了微弱的光，這光在一瞬間游遍了qi的全身。

qi的腦袋瞬間清醒。

在鈴鐺的奇異光芒下，qi明白了為什麼剛才塵會自殺，自己會情緒低落至極。

這個原因其實她早就知道了，但還是沒能倖免遇難。

那個披著人偶外皮的怪物擁有的正是掌控恐懼的能力，在祂面前的任何生物都會被直擊靈魂的最初恐懼所支配。

清醒過來的qi向後迅速退去，躲開了即將刺入眼球的刀尖。

但就算清醒了又能怎麼樣呢？

僅憑她是無法抗衡眼前詭異的怪物的，qi深知這一點。

就在她又即將被恐懼所吞沒的時候，一個擁有著一頭銀白色短髮的人伴隨著鈴鐺上的銀光流轉憑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銀髮人什麼也沒說，只是一把將看上去已經沒有生命體征的塵扯到懷中，另一隻手環腰摟住了瞠目結舌的qi。

銀髮人旋即迅速的轉過身，用胳膊肘僅僅一擊就頂碎了剛才塵費儘力氣也沒有破碎的車窗，用一種常人無法企及的速度和難以完成的姿勢縱身一躍，跳出了高速行駛的列車。

就在qi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從列車上傳來了凄慘的尖嘯聲，qi明顯的感受出了其中的憤怒之情。

緊接著，一個面目猙獰的人偶也從車窗口跳了出來，但很顯然，內部填充物僅僅是稻草的人偶在跳出車窗掉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就被強大的慣性給撕碎。

祂的頭滾到了車軌上，被疾馳的車輪碾碎。

祂的僅剩的軀體與染血四肢仍以一種瘋狂的速度向著三人奔來，但銀髮人在放下qi和塵的一瞬間就用雙手將其軀體從中撕成兩半。

qi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短時間難以回過神來。

但就在她仍處於震驚中的時候，那位銀髮人轉過身來，面向她說：「沒有什麼東西能徹底殺死祂，你們得抓緊時間遠離那趟列車。」

「我能感覺到，祂只是剛剛蘇醒，擁有的只是一部分本能，快走吧，帶著他一起。「

就在銀髮人說話的時候，qi終於看清了這位的面容。

他擁有一副絕世的容貌，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性別特徵，哪怕是其精美的面容也同時充滿了兩性之美，這樣美麗的容顏讓qi都自愧不如。

就當qi回過神來想向眼前人詢問一大堆疑惑的時候，她看見了銀髮人皮膚上一些邪異紋身在蠕動著。

「這是祂的詛咒，僅僅是祂殘缺的容器都能施加如此劇烈的詛咒，我要回『理性之鈴』中休眠了。」

「別擔心，我不會死。」

說完，還沒等qi反應過來，銀髮人就先行化作一道銀光流入了qi手腕上的純銀鈴鐺之中。

緩過神來的qi環顧四周，發現這裡並不是想象中被暴雨吞沒的黑夜之中，在她眼前的只是一棵又一棵參天巨樹，那些樹木的樹冠互相遮蓋，整個天空都幾乎被掩蓋完全。

但從那些極其微弱的縫隙中仍能看出，現在的時間應該是黃昏時分，柔和的昏黃之色透過縫隙帶來了微弱的可見視野。

這裡應該就是列車長日記中的那片森林了。

qi逐漸冷靜了下來，再確認了身處何處之後，她悲痛的檢查起了塵的屍體。

「這個傢伙，明明不久前還把我護在身後，怎麼僅僅只是一瞬的時間就死了呢？」

qi突然感到很傷心，這種悲傷的感覺是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這不是那種小時候養的寵物死去的悲傷，也不是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到的難過。

這是一種更深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傷心。

qi喃喃著輕輕撫摸著已經永遠閉上雙眼的少年，她想著，也許下一秒他就會睜開眼，笑著告訴他這只是個玩笑吧？

就在qi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時候，那枚浸潤在塵鮮血中的邪異花紋像是活了一樣，貪婪的吸收著其上的血液，隨著它的蠕動，塵死去的軀體逐漸發生了一些變化。

觀察力敏銳的qi自然發現了這種異樣，她瞪大著碧藍的雙眼，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少年血淋淋的喉嚨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我修復著。

但這種異動過了一會又停止了，qi盯著在血液被吸收殆盡之後就重新恢復死寂的花紋良久，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也許…一直給那個邪異花紋餵食血液，塵就會活過來。

鬼使神差的，這樣的念頭浮現在了qi的腦海中。

qi咬了咬牙，狠下心來深深的咬破了自己的手腕，皓白的手腕上流出了殷紅的鮮血，她將不斷流血的傷口對準塵手背上的邪異花紋，滿懷期待的盯著它。

在花紋接觸到血液的時刻，那花紋又重新恢復活力，緩緩地蠕動了起來，它貪婪的吮吸著來自qi的血液。

令qi感到恐懼的是，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全身的血液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流逝，下意識地，她想抽回手腕。

不..不行。

還不夠。

qi強忍著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和不適感，在微弱的黃昏之中，一位金髮少女就這樣靜靜的將以死的少年擁在懷中，試圖用自己的血液喚醒少年。

還不夠…

在不斷的吸收血液之後，那枚邪異花紋顯得更加具有生物活性，同時，塵空洞的喉嚨處也被一層細密的新生毛細血管所覆蓋，但距離完全恢復顯然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讓qi驚喜過望的是，塵本已經僵硬的冰冷軀體漸漸傳來溫度，恢復了一點生機。

再來一點，就好了。

長時間的大量失血讓qi感到十分疲憊，強烈的虛弱感從手腕傳到全身，搖搖欲墜的實感讓她難以忍受，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繼續擠壓著手腕。

這時，有些昏昏的qi聽到了那位銀髮人清晰的聲音，這聲音好像是直接從心中傳來的。

「再失血你就會死的，停止吧，有『傷痛之痕』吊著，就算你不用自己的血喂它，他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qi心中傳來銀髮人毫無平仄可言的話語。

qi這才猶豫著收回了因失血過多已經毫無力氣的手腕，就這麼頭一歪，和懷中的塵一起倒在了被黃昏籠罩的森林之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