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破碎風飄絮
(揚州城。賭坊外。王堅，韓男，徐竹。)
韓男：去望江樓好不好？
徐竹：好啊…好久沒吃金蔥麻鴨和水晶豬蹄了
韓男：還有少爺最喜歡的蟹粉獅子頭
王堅：待會兒多吃點
韓男，徐竹：多謝少爺...
王堅：不過不可以喝酒
韓男：為什麼？平時沒這個規矩的
王堅：這個規矩由現在開始生效
韓男：為什麼？
王堅：不單是你，阿男也一樣，你們三個不準飲酒
韓男：為什麼？阿竹每天要幫忙做賬情有可原，我和阿男為什麼也不能喝？
王堅：因為你和阿男要幫阿竹分擔
韓男，徐竹：啊！！
徐竹：少爺，他們兩個行不行啊？
王堅：行，怎麼不行啊？
韓男：不行！阿竹多少有點儒生樣兒，我和阿珏是個大老粗，打人，舞刀弄槍就行，做賬真的不行啊
徐竹：少爺，你饒了我吧，本來我只是幫忙的，但現在幫里的大小賬都是我在做，我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你還要他們兩個野猴子來倒插一腳，豈不是添亂嗎，唉！
韓男：少爺，老老實實，坦坦白白如果我和阿珏做了什麼錯事，你大可以懲罰我們，但是千萬別讓我們進賬房
王堅：我不是懲罰你們，而是拜託你們，是不是不願意幫忙啊？
韓男：(揮手)願意…不不願意…不是…幫，其他忙我們一定幫，只不過我們的手是舞刀弄劍的嘛，突然一下子讓我抓紙拿筆，我怕做不來，又或者萬一賬目出錯，老幫主怪罪那可怎麼辦？
王堅：所以用心學，一定能駕輕就熟，得心應手的嘛，你看看阿竹，現在不是遊刃有餘
徐竹：我還不是被逼的
王堅：不是逼，是幫我
韓男：少爺真不厚道，逼我們三個學做賬，自己卻躲在一旁看兵書
王堅：是不是不願意啊？
韓男：小的不敢
王堅：好，等阿珏回來，你們從下午開始
韓男：啊…
張珏：(追上)少爺…
王堅：怎樣？
張珏：驛站還沒有回信，再多等兩日應該會有的。你們兩個愁眉苦臉的幹什麼？
韓男，徐竹：(大哭)阿珏救命啊……我們三個就要成為賬房先生了…
張珏：什麼？？…
韓男：人家說棄筆從戎，我們呢，是被迫棄甲從文
張珏：少爺，阿男說什麼，我怎麼有聽沒有懂啊？
王堅：沒事，到了，先吃了飯再說
(望江樓上。菜齊。)
店小二：少幫主，菜已上齊，請慢用
張珏：咦？怎麼只有茶沒有酒啊？小二…
(韓男，徐竹趕緊阻止。)
張珏：怎麼了？
王堅：由今天開始，禁酒。你們都要保持清醒，不可以像從前那樣渾渾噩噩，弔兒郎當的。你們三個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走之後，你們要好好打理幫里的一切事務，為阿爹分憂解愁
韓男，張珏，徐竹：少爺，你要到哪兒去呀？
王堅：棗陽。我聽聞荊鄂統帥宗政廣在招募忠順軍
韓男，張珏：你真的要去參軍？
王堅：是
徐竹：老幫主不同意的。
王堅：是啊，每次我和他提這事兒，都不免大動肝火暴跳如雷的。我已寫信到棗陽，不管有沒有回應我都要走。你們以後要幫我好好照顧阿爹
徐竹：少爺習文練武，一心報效國家，小的怎會不知，你放心，今後賬房一切事務事無巨細我都會專心致志，全心全意看管著讓你無後顧之憂
王堅：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是玩伴，是朋友，更似親人，對阿爹請幫我盡孝，對幫里事務盡心儘力，我感激不盡
徐竹，韓男：少爺，你放心，我們會的
張珏：不…我不做賬房先生，少爺，我和你一起去
王堅：好！以茶代酒，我敬你們一杯，來
(四人舉杯一飲而盡。)
(飯畢。揚州城。)
王堅：伱勒圭一干人等誅滅后，蒙古一定惱羞成怒，不久勢必找借口南下攻宋，兩國之戰不可避免。這幾日我見阿爹肝火旺盛，易怒口臭，一點小事就大發雷霆，阿竹，你做賬切記要細心，多檢查，免得遭殃
徐竹：是。
韓男：前面是藥材鋪，不如我們買點降火茶和牙粉給老幫主，里裡外外給他降火
王堅：好
(就在他們準備踏進藥材鋪，一個道童急急忙忙跑來…)
年輕道士：大夫，救命啊…
掌柜：別著急，有事慢慢說
道士：我師傅吐血不止，你快點隨我去看看
掌柜：在哪兒呢？
道士：就在北門下
掌柜：帶我去看看…小一，把我的醫箱拿來
(葯童遞上醫箱，大夫隨著道士急急忙忙朝北門去了…)
學徒：幾位大哥想抓什麼葯？
韓男：降火藥。主治肝火旺
(聚龍幫內。王景洪正閉目養神，丫鬟在給他捶背按摩。)
王景洪：(責備)輕點…你捶人還是敲木頭？
王堅：爹
王景洪：堅兒
王堅：把這降火茶拿到廚房煲一煲給阿爹喝
丫鬟：是
王景洪：今天是什麼日子？
王堅：我孝敬你是不需要看日子的。看，梨。我知道你最近肝火旺，特意買來給你降火的
王景洪：你怎麼知道我心火燥？
王堅：我是你兒子，知父莫若兒。晚上再讓廚房做些綠豆湯給你喝
王景洪：又降火茶，又梨子，綠豆湯，我的肝火全是被你氣出來的，只要你別老想著去參軍，好好待在我身邊，幫我打理生意，阿爹就安心了，什麼三災六症的都沒有了
王堅：爹，我…
王景洪：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我一世人辛辛苦苦賺錢，就是為了你，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現在我老了，需要你，你不能大了就拋棄父母，說走就走
王堅：爹，我沒有啊，我只是想…
王景洪：想參軍？沒門兒。(打斷)你看看你，枉費阿爹如此疼你，你說不想成家，阿爹同意，並替你回絕一切親事，不想接手幫派，我同意，我到了這個年紀沒能享受老人含飴弄孫之樂，還要忙裡忙外打理幫里上上下下一切大小事物，你呢？除了和我唱反調沒做過一件事順過我的心…參軍，哼！除非我死了…
王堅：爹…
王景洪：好啦好啦……我頭昏眼花，你先出去…好好反省…
王堅：好，我不打擾你，你要多喝茶，多休息，過幾日我再來(出)
王景洪：哼，參軍，想得美。來人
僕人：幫主有何吩咐？
王景洪：到玄清觀請真常真人來
僕人：是
(淮陽客棧。花園裡，百里桑，柯子布以燃香為限，凝神專註靜靜等待著。)
(房裡。宗政陵還在沉睡……夢中獨立平原沙磧上，白草黃雲，茫茫一片無邊無際……四面環顧，不辯東西。急覓之中，只見一人踽踽獨行而來，白色衣衫襤褸不堪，身背長弓，此人精巧清麗的五官，淡淡一抹櫻唇，惆悵且堅定的表情——柳希。她悲哀地朝他瞥見一眼，並不相認，沒有言語，顧自獨行而去……她離去的身影漸漸模糊，消失了……正難解難分，忽然北邊傳來千軍萬馬的聲音，聲勢浩大……夢醒了……)
(香灰化盡，敲門聲起…)
百里桑，柯子布：少爺…(急促)
宗政陵：進來
百里桑，柯子布：少爺，你...(心急如焚)
宗政陵：發生什麼事？
柯子布：少爺，你睡了一整天
百里桑：我還是去找個大夫來瞧瞧好了(轉身)
宗政陵：我沒事。你們兩個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回臨安
柯子布：這麼突然？
宗政陵：我有不好的預感。阿布，你去備馬，我回寺里一趟
柯子布：是。(出)
宗政陵：阿桑，你到望江樓買些點心送到薛氏大宅給柳姑娘，說我申時在九曲橋等她，請她務必前來
百里桑：是(出)
(玄清觀。)
年輕道士：真人已和我家師父外出去了
聚龍幫僕人：何日回來？
年輕道士：不知。長則半月，短則數天
聚龍幫僕人：真人若回，請知會一聲，說我家幫主有請
年輕道士：記下了
(薛氏大宅。百里桑和柏連扣門。送上食盒並告知柳希邀約一事。回到客棧，剛進房門就見到等候多時的……)
百里桑，柏連：(推門而入)你們是…
梁護衛：見到知府大人還不向前行禮
百里桑，柏連：(行禮)見過大人
方崇知府大人：無需多禮……本官並不知道檢校少師來到揚州，否則一定邀請眾位到府上做客盡地主之禮，對了，少師何在？
百里桑：少爺到星雲大師處去了
方崇：梁護衛你快馬加鞭即刻把公文送到大明寺交給少師查閱
梁護衛：是。(出)
百里桑：何事如此緊急？
方崇：既然是貼身隨從，告訴你們也無妨，那是樞密院密令，召少師速回臨安
百里桑：原來如此……難怪少爺會有預感。不過究竟是什麼事？知府大人能否透露一二
方崇：軍國機務，該知曉的時候你們會知道的…
(大明寺。密函，蒙古使者來到臨安譴責我們發兵入洛毀約敗盟……朕令你速回臨安議事…)
宗政陵：(嘆)自是，河淮之間無寧日矣…
(拜別星雲大師，返回。行自半路…)
宗政陵：我有事要處理，你先回去
柯子布：是。(對梁護衛)我們走
(揚州瘦西湖九曲橋。)
(千古江山，一朝美景。如果把杭州西湖比作豐滿嫵媚，雍容華貴的少婦，那麼，揚州瘦西湖就是清秀，纖柔羞怯，婀娜多姿的少女……)
(揚州城內水道縱橫交錯，站在橋上，眼前湖光碧水，亭台樓閣，西湖畫舫，碧波蕩漾。兩岸長堤春柳，花草茂密，秋光明媚，旖旎多姿，天然景色猶如一幅山水畫卷，美不勝收……突然，一群魚兒不安地紛紛跳出水面…)
(少女一襲薄薄的白色布衣，隻身站在橋上，茫然而立，若有所思……一頭黑髮，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絕俗，肌膚若冰雪，宗政陵不由得看痴了……正應那句話，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水中魚兒跳躍異常…)
柳希：落日塞塵起，胡騎獵清秋…
宗政陵：(出現)當年完顏亮南侵，揚州失守，中書舍人虞允文率領軍民於採石打敗金軍。只不過，今天又換了個角色而已……
柳希：！！(蒙古)
宗政陵：天下之勢如出一轍，起起伏伏，分分合合，循環往複，是必然的巧合還是輪迴的演變？
柳希：(嘆氣)歷史總是存在著驚人的相似。乍看之下似乎有跡可循，卻又找不到一絲線索…簡單來說，無非是內憂，中憂和外患。少將軍，不登山，不知山之高，前有孔聖人知其不可而為之
宗政陵：沒錯，人生的信念，唯有諸葛武侯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成敗利鈍，不是能夠預料的。可惜…匆匆見你一面后，我就要回臨安了…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
柳希：不，將軍此去為國為君為民，一介兒女情長都該拋之腦後，我不可以成為你的負擔，你我有緣的，日後自會相見
宗政陵：小希(握住她的手)若有困難，就來找我
柳希：將軍珍重…
(京城臨安。)
(宋理宗對當前形勢的發展陷入迷茫之中，問起與蒙古的和議，宗政陵，擲地有聲地說「臣是一介武士，當言戰，不當言和！」這是一個武將最標準的回答。理宗皇帝聽后，給了他很多賞賜，並任命他知黃州節制，統率蘄，光三州及信陽軍的兵馬。)
(同年，蒙古窩闊台汗，以宋背盟為由，遣軍兩路攻宋。一路由皇子闊出率軍攻宋荊襄地區，一路由皇子闊端率軍攻宋四川…)
(聚龍幫。)
王景洪：(對眾下人)從今天開始給我盯緊阿堅，別讓他踏出揚州半步…
下人：(急急忙忙)不好了…少幫主留書出走了…
王景洪：什麼…！！
(揚州城外二十里處。徐竹，韓男給王堅，張珏送行…)
徐竹：少爺，你放心，只要我沒死一定會幫老幫主打理好會裡的一切事務
韓男：阿珏，照顧好少爺…
張珏：我會的…
(二人奔赴棗陽而去……)
(楊府。管家和僕人急急忙忙從集市趕回。)
楊夫人：老爺，何不請秦叔寶，尉遲恭二位武將門神前來鎮宅
楊老爺：對啊！我怎麼一時間沒想到。貼門神一來可以驅邪避鬼，二來可以衛家宅，保平安，降吉祥。請夫人立即準備
楊夫人：是
管家：(慌張)老爺，不好了…
楊老爺：阿福，發生什麼事？慌慌張張地
管家：那個茅山道士死了…死狀凄慘恐怖，官府仵作來驗屍，說像是被嚇死的…
楊老爺：怎麼會無端端死了？
管家：該不會被鬼纏身？
楊老爺：和尚道士學術不精，三腳貓功夫，幫不了別人反而害了自己。對了，東西買齊沒？
管家：元寶蠟燭香，紙衣，貢品都備齊了
楊老爺：好，把所有人都叫到佛堂來
管家：是
(原來，楊家一眾人等在拜祭祖宗靈位。楊汶袖小姐一進佛堂就不舒服，由丫鬟架著回房了…)
楊老爺：緬懷祖德，和氣致祥，萬事弗忘，祈禱我楊氏家運隆昌，人丁興旺，福澤綿長……
(夜。楊老爺入夢。見一老者緩緩而來。)
楊老爺：爹，你怎麼來了？
楊老太爺：我已拿到文書，不久就去投胎了，臨走前有件事要告訴你。一月前一個叫阿寶的女人帶著一雙兒女在城隍殿前告狀，說汶袖勾人丈夫，逼死她母子三人，懇請報仇，已得到准予。看著孫女日日夜夜被厲鬼糾纏，卻不能制止。你們從今以後，多行善事祈求上天寬恕還有挽回的可能，沒有覺悟悔改的心，神明也幫不了你們……
(只聽到門外吵吵鬧鬧……來來往往…。)
楊老爺：(醒來)來人，來人…
丫鬟：(進)老爺夫人
楊老爺：外面發生什麼事？
丫鬟：丫鬟小蘭跳井，被救上來了…
(披上衣服出。丫鬟已被救出，掐人中，灌姜水，醒了…)
管家：有什麼苦處非要尋死？
丫鬟：(虛弱)…身為雜役，很辛苦。方才聽到有個女人叫我，說帶我去個好地方，神仙樂園，想著從此再不被奴役使喚，我迷迷糊糊跟著她走了……誰知道，掉進了井裡……
(這時，陰風颯颯，房裡的燭火都變成了暗綠色，接著傳來兵兵乓乓的碰撞聲和喊叫聲……)
楊小姐：爹…她又來了
(蠟燭已熄滅，房裡烏漆嘛黑。下人們掌燈進入。)
楊老爺：阿袖…告訴爹，她是誰？
楊小姐：是……啊……爹…她要上我的身…
楊老爺：阿袖……(對著空氣)我女兒雖然有過錯，事已至此，還望你高抬貴手，明天我準備三牲六禮設道場超度你
楊小姐：(喊叫)頭好痛…她掐我…啊……
楊夫人：阿袖……怎麼辦…園媽，不是已將秦尉二位門神請來，怎麼…
園奶媽：夫人，我想今次小姐召來的是厲鬼，神明也沒辦法了…
楊小姐：爹……請柳姑娘來…
(深夜。柳希到府。一切又恢復平靜。)
楊老爺：這樣不是辦法(摸須，嘆氣)
楊汶袖：她自己想不開上吊自盡，豈能怨我！
楊老爺：你還有臉說？去探親，卻和有婦之夫糾纏不休，你究竟知不知道丑字怎麼寫啊？現在死的不是一個人，一屍三命，三個啊！即使官府不追究，陰官可不會放過你！
楊夫人：真是造孽…
楊老爺：唉！柳姑娘…
柳希：任何妖魅作怪，尚可祛除。至於幾代的恩怨，雖然有解救的辦法，但能否解救，還在於本人。如關係到人倫綱紀，違犯了天條，告到陰曹地府。陰官下文，我雖然有辦法，也不能去制止
楊老爺：真的毫無辦法了嗎？
柳希：辦法不是沒有。只看汶袖小姐能不能做到了
楊汶袖：要怎麼做？
柳希：出家…
(啊！眾人皆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