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番外-婚前(上)
大軍搬師回朝,桓亦如與吳家等一眾叛黨被連根拔起。
皇帝病了這一場,身子虛了不少,許多事竟也看淡了。
桓亦如是皇帝制約祁吳兩家的一枚棋子,在他的眼裡,桓亦如不過是個好用的爪牙,只是他沒想到,有一天,這爪牙的朝向會是自己。
那個在他面前總是恭謹著,慣會順他心意的艷麗少年,已經長成了一個會反噬他的權臣。
燕辭雲平定了叛亂,將政事打理得十分得當,朝中的大臣們皆是臣服。
祁懿美隱瞞身份一事,眾人也自然心知肚明,皇帝和祁丞相、燕辭雲促膝長談了一夜,第二日,便下了命令讓位於太子燕辭雲,同時,祁丞相也交出了手中一半的權利,安了皇帝的心,從此一心輔佐新君。
而祁懿美,念著燕辭雲有功,皇帝便也饒過了她的欺君之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祁丞相收為了義女,成全了自家兒子的一片痴心。
叛亂平復后這幾月,燕辭雲一直忙於政務,不過一有閑暇就會來看望祁懿美,他如他所說的一般,給了她最大程度的自由,兩個人便真的恍惚著回到了從前的時光,日子美好而溫馨。
哦,只除了從前他多少還收斂著,如今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與她在一處,自然纏她纏得緊。
兩人親昵如膠,祁懿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對待燕辭雲也不再如從前一般有所保留,而燕辭雲沉浸在這種甜膩的幸福之中,漸漸的也察覺到了她對自己心意的轉變。
只是每當他問起,祁懿美嘴上總是笑,故意含糊著回答,壞心思的不肯承認。
日子過的飛快,燕辭雲繼位的前一天,已經是初春了。
祁懿美正坐在見雲殿里執著一方大紅的喜帕極為認真的綉著,連有人進了內里,都未曾察覺。
燕辭雲身上還穿著朝服,顯然是下了朝就立即趕了過來,滿面欣喜的進了院子,瞧著院子里的人,滿眼都是掩不住的愛意,再一看她手裡拿著的大紅喜帕,一時喜上心頭。
雖說他已然姿態低到了塵埃里,便是一輩子只能做情人也認了,可心底深處,怎麼可能不盼望能夠完完全全的擁有她,有一個夫君的名分。
燕辭雲有時覺得,自己這個即將登上皇位的太子,倒像是個受委屈的小媳婦,心裡哀怨情人不給自己名分,又生怕她不高興而離開自己,小心翼翼的不敢逼迫太緊。
如今見她綉這大紅喜帕,他不由心頭甜絲絲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著,走到她身邊,朝著她繡的圖樣瞧了過去。
大紅布料的中心似乎還沒來得及綉圖案,祁懿美正執著布料的一角,專註的綉著,燕辭雲仔細瞧了下,似乎繡的是一個字。
祁懿美自小是當成男子養大的,綉功可以說街上隨便找個姑娘都能給她比下去,這個字繡得也並不漂亮,不過倒也認得出,是一個「詩」字。
燕辭雲於是瞬間便落下了嘴角。
祁懿美依舊專心致志的綉著,因著過於專心,根本未曾察覺到有人到來,又綉了幾下,忽的氣餒的嘆了一聲,將手裡的布料扔到了一邊。
「這玩意兒真的還是要天賦,我大概就是那個沒天賦的,唉。」
說著,她偏頭瞧去。
初春里的院子中帶著淡淡的花草香,園中已然帶了嫩綠,來人一身略顯嚴肅威武的朝服,脊背挺拔,腰間的玉帶勾勒出他勁瘦的腰形,那一張傾城絕色的面容略帶了些冷淡,淡粉色的唇角微抿,似乎有些不悅。
本以為身邊立的人會是小青小紅,祁懿美見是他,揚了揚眉,伸手拉過他在自己對面坐下,道:「你來的正好,你幫我想想,詩韻成婚我送些什麼為好。」
說著,她拿起桌上的大紅喜帕,自顧自的道:「詩韻是我最好的友人,她成婚我定要送她最好的東西。只不過她嫁的是南疆的王子,她自己又是安勇侯的獨女,在太后膝下多年,這世上的好東西早就見慣了,也是不缺的,我思來想去,還是自己親手做些有意義的東西才能體現價值,所以就想親手給她綉個喜帕,讓她成婚時蓋在頭上。只可惜我也是個手笨的,連個字都綉不好,還想綉鴛鴦呢,唉,怕不是要綉成兩隻肥鵝才怪。」
祁懿美一股腦的說了一大堆,胳膊支在石桌上,瞥了一眼那不甚成事的大紅喜帕,托著下巴,苦惱的嘆著。
等了片刻也不見對面的人出聲,她這才移了目光去瞧他。
燕辭雲一張姣美俊麗的面容略略了偏開,似是帶了些賭氣的意味。
自他進了門,祁懿美便沒認真的瞧過他,這時才發覺,這位醋王殿下滿臉的彆扭,顯然是氣她一心顧著唐詩韻,忽略了他。
祁懿美不由笑了下,歪著頭瞧他,道:「雲妹,詩韻都快成親了,怎麼你還這麼小氣呀。」
燕辭雲垂了眸,沒說話。
他當然知道,他的阿美是個女子,而唐詩韻心裡的人也不是她,可是自小唐詩韻便總是橫在他前面,搶走了祁懿美不少的注意力,他瞧著祁懿美為她忙進忙出,說起她來眉眼都帶著笑,心底里那陳年老醋可不是說散便能散了的。
兩人一起這麼多年,燕辭雲和她使小性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小時候的燕辭雲生得雪白綿軟,像個冰雕雪砌的糯米糰子,使起小性子來別有一番可愛,更何況說是使性子,可在祁懿美面前的燕辭雲卻是再好哄不過,故而祁懿美還挺喜歡瞧他那副小樣子的。
後來兩人長大了,小白兔長成了大灰狼,不過這股彆扭勁依舊會時不時的出現,那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樣,便脫離了幼時的可愛,生出了另一番風情,每每讓她看著都想要狠狠的欺負他。
祁懿美見他偏頭垂目,那長長的睫毛像一扇小扇子般在潔白的肌膚上投下了一小片陰影,微抿著的唇像是春季里柔軟的桃花,又像是製做精良的軟糖,讓人想銜在口中吃下去,她越看心中越是喜愛得緊,便有心逗他道:「這樣吧,我既然送不出個什麼好東西來,要不幹脆把我自己送給她吧,她剛嫁去南疆肯定要想家的,有我陪著她做個伴也好,以後誰欺負她了,我給她出氣。」
燕辭雲心裡被她氣得都冒煙了,一雙含情眸帶著氣惱的注視著她,恨恨的道:「祁懿美,你敢!?」
祁懿美笑嘻嘻的道:「我有什麼不敢的,你不是說了嘛,可以做地下情人。你放心,我不會忘了你的,你就在這裡,等哪天我心情好,就回來臨幸你了。」
燕辭雲氣呼呼的注視著她,望著她帶著笑意的杏眸,漸漸意識到她是存了心要打趣他,也是他關心則亂,這麼明顯的戲謔都沒瞧出來。
於是他忽的展顏一笑,平日里素來帶著的那份冷清便化作了別樣的清麗,一瞬間令滿園的花兒都失了色。
「那好,我和你一起留在南疆。」
祁懿美上下瞧了他,道:「你明日就要成為大業的皇帝了,留在南疆算怎麼回事?」
燕辭云云淡風輕的道:「我不幹了,誰愛當誰當。」
祁懿美白了他一眼,道:「雖說我們是在說笑,但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燕辭雲目不轉睛的瞧著她,認真的道:「雖然你是逗弄於我,不過我卻不是在說笑。如果你真的要留在南疆,我便不做這個皇帝了。你知道的,我之所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本也是為了和你好好相守,如果留在這卻要失去你,我自然是不肯的。」
兩人一道經歷了這麼多,燕辭雲對她的心意她自然清楚。
伸手握住了他的,祁懿美怕他真的生出了什麼帶她私奔的心思,將京中這爛攤子扔了下,到時天下免不了又要生亂,自己可擔不起這個紅顏禍水的名,連忙道:「好了,你既知道我是逗你的,何必這麼認真。」
燕辭雲反手握住她,哼道:「你從小就對她那麼好,誰知道你會不會真的哪天拋下我去找她,有些話我提前說與你也好。」
祁懿美哭笑不得,道:「好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去哪都逃不開你,我以後不亂跑了,你把心放到肚子里。瞧你這可憐巴巴的小樣子,顯得我像個負心漢似的。」
燕辭雲在她手上捏了捏,道:「你就是負心漢。」
兩人在院子里坐了會兒,燕辭雲瞧著那大紅喜帕礙眼的很,到底讓小青給拿走送去扔到了膳房的火灶里,眉宇間的彆扭才散了去。
「哎,那麼好的布料,燒火用多可惜。」
燕辭雲自眼角里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你既知道可惜,下回便不要做這種白費功夫的事。」
祁懿美也很無奈,道:「可我真想不出什麼別的禮物了,你也不肯幫我想。」
燕辭雲自然恨不得隨便挑個什麼給那個姓唐的,又如何肯費心思,起身拉了她的手,道:「既是想不出,待會兒再想便是,大舅舅進宮來了,正在曦雲宮裡和母妃說話,你可要去見見他?」
祁懿美道:「你怎麼不早說,在這耽誤了這麼久。」
對於祁丞相,祁懿美雖非他親子,可這許多年下來,兩人間也是有幾分親情在的,父親進了宮,她這個小輩沒道理不去見一見。
燕辭雲牽起她的手,拉著人行出了見雲殿,祁懿美被他纏的慣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直到進了曦雲宮的大門,院子里立著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一身灰藍色的錦衣,聽到腳步聲,朝著門邊一看,見著祁懿美先是一喜,隨後目光便在她與燕辭雲交握的手上頓了下,似有些尷尬,移開了目光,恭敬的道:「臣見過太子殿下,夫人。」
祁懿美這才覺著自己和燕辭雲這般手心交握的樣子實有些纏膩,便用力掙了脫,抬眼望著院子里的人,臉上俱是明媚的笑意,上前幾步,抬手便在對方肩頭哥倆好的攬了下,喜道:「大堂兄,你這升了官便成了個大忙人,真是難得見你一面,想死你弟弟我了。」
祁懿康反應很快,祁懿美挨近了他,那胳膊才剛抬起,他便向後退了半步,於是這一攬便也只虛虛的在他肩頭拂過。
祁懿康暗裡打量了燕辭雲的神色,見著他並未展露什麼不悅,這才稍放下了心,狠狠瞪了一眼祁懿美,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自家這坑哥的弟弟,哦不,現在是妹妹了,真是心裡沒點數,天下誰人不知,這即將成為新君的燕辭雲愛她愛得入了迷,恨不得將她捧在心尖上,被她這麼一抱,自己這仕途還要不要。
祁懿美攬了個空,再看祁懿康瞪著她那副模樣,摸了摸鼻子,這會兒也覺得確實有些不妥了。
祁懿康是祁家親戚里和她最親的,又許久未見,乍一見到,她心裡自是想念的,便習慣性的和往常一般上去哥倆好的拍肩搭背,全然忘了她如今已是女子身份,又是太子的寵妾,和個男子摟摟抱抱確實不大合適。
祁懿美回過頭瞧了眼燕辭雲,見他朝著祁懿康點了頭,似乎並未放在心上。
雖說這個醋王彆扭的很,不過卻不是蠻不講理的霸道,在她承諾了不會拋下他之後,也基本上做到了最大程度的給她自由,這些什麼三從四德,規矩教條,他幾乎不怎麼在意,也從不要求她必須遵從。
祁懿美問道:「懿康,你怎麼不進去?」
祁懿康道:「外面天氣好,我出來走走,正好讓貴妃娘娘和大伯父說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