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013章
登玉跪在那,嚇得連頭都不敢抬。
空寰沒來神域之前,登玉便聽同僚說過這傳聞中的主子喜怒無常。如今終於得見,才知道傳言非虛。
空寰也不看登玉,他翻身下了榻,陰聲開口:「走,去盥室,本君出了一身汗,還想再洗洗。」
登玉點頭稱是,連忙跟了上去。
彼時,登白正在準備熱水,他手底下還有兩個小奴才,嬉笑道:「登白你說,定坤今夜能成嗎?大傢伙可都盼著他成為主子呢。」
登白不免也跟著笑了一聲,他正要開口,餘光卻正好瞥到門口來的人……
那兩個奴才還沒反應過來,接著調笑道:「定坤傷得那麼重,陛下可得輕著些。定坤細胳膊細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哈哈哈……」
登白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揚聲道:「奴才給貴君殿下請安。」
他聲音這麼大,就是為了提醒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果然,兩個小奴才聽到動靜,連水瓢都嚇得丟了出去。
他們連忙跪在地上,顫抖著身子道:「給……貴君殿下請安。」
空寰並不高興,尤其是聽到那兩個狗奴才的話,他就恨不能拿麻布堵住他們的嘴。
然而,他在朝熙面前是個溫柔恭順的人,他現下因為兩個奴才說了他不願意聽的話,便隨意發落了人家,朝熙定然會不高興的。
故而,空寰露出了和緩的笑意,沖著他們道:「都起來吧,本君面前不必如此拘謹。」
他聲音低低沉沉的,十分悅耳。
幾個奴才緩緩起身,心裡想著,也許這位貴君和從前的宋郎君一樣,都是個好相處的人。
登白上前問道:「貴君來盥室,是有什麼吩咐嗎?」
空寰知道朝熙的習慣,她最愛乾淨,事前事後都需要洗上一遍,而且她耐熱,浴桶里的水,需得微燙一些才好。
若是他搶著把熱水用了,朝熙身上不舒服,自然就不會寵那定坤。
想及此,空寰露出了輕柔的笑意:「是這樣的,本君總覺得房內悶熱,雖然洗過一遍,可身上又出了好多汗,還想再洗一遍。」
登白頓時犯了難,這些熱水,他都是給陛下和定坤準備的。
空寰說完,見他們誰也沒應聲,便問:「是有什麼不便嗎?」
登玉見狀,立馬揚聲道:「都愣著做什麼,殿下要洗沐,你們怎麼這般懈怠?」
那兩個小奴才不敢耽擱,立馬應下,給他準備浴桶。
登白在宮裡侍奉久了,這些奪寵的戲碼,他也不是沒見過。
他知道空寰是故意的,可貴君已經吩咐下來,他又不能不照做。
登白先是叮囑了那兩個奴才幾句,讓他們兩個好好照顧貴君。
說罷,他便轉過頭對著登玉道:「登玉,你在這照看著,我去看看陛下那邊還有沒有什麼需要的。」
登玉點頭:「好,你且先去,我自會照顧好貴君殿下。」
登白對著空寰行了一禮,便急匆匆退了下去。
登白去找定坤的時候,陛下還在定坤房裡,除了陛下,太醫和冀州府衙內的醫官們也都在。
朝熙聽完太醫說了定坤的病情,便鬆了口氣道:「既然受了內傷,便好好養著。定坤從小最是怕疼,止疼散給他多開一些,等回了宮,泡幾日溫泉,這內傷估摸著也就好了。」
朝熙又叮囑道:「他說自己夜不安枕,你們給他點上安神香,休息好了,才能好得快。」
太醫垂首稱是。
登白在門外躊躇了半響,忽然嘆了口氣,他想,今夜定坤的心愿,怕是不成了。
本來是頂好的機會,結果定坤被賊人害得受了傷,起都起不來,還如何侍寢?
登白想,盥室那邊,熱水也不必再準備了。
等到登白再腳步匆匆回盥室的時候,老遠處就聽到了盥室摔杯子的東西。
登白嚇了一跳,步調又快了一些。
而此刻,尚在盥室的空寰便蹲下去身,準備撿那摔落的茶盞。
空寰眼瞧著外面夜色越來越深,心底卻是越發的沒底,趁著那兩個小奴才出去挑水的空檔,他讓登玉再去外面瞧瞧情況,登玉倒不用親自去陛下那邊,只需要拉個人一打聽,就知道陛下現在還在定坤房中。
登玉回來稟告的時候,空寰氣得將桌上的茶盞甩落在地。
那茶是奴才們剛泡好的,燙得很,濺出來的熱水,還燙傷了空寰的手背。
登玉驚呼一聲,正要上前查看,空寰卻擺了擺手,不讓他過來。
空寰緩緩蹲下身去,伸手去碰地上的碎片,掌心處瞬間暈出了血跡……
登玉蹲下身去,急道:「公子,咱們何必傷了自己?」
空寰抬眸看了登玉一眼,露出了一絲陰惻惻的笑容:「定坤傷著了,她關心,親自去查探。我與她有夫妻之實,縱是比不上定坤與她從小到大的情分,她也定然會心疼我的。」
說完,空寰當著登玉的面,便又一用力,劃了掌心一道。
血流順著他的掌心一路滑到他的袖口,那白色的長袍也瞬間被染紅了大片。
登玉要給他包紮,空寰卻不許他動。
空寰看著那血流得越來越多,他不僅不覺得痛,他還笑出聲來,對登玉道:「去,去叫太醫,動靜大一些,可得讓陛下聽見了。」
登玉覺得空寰可真是瘋了,為了爭寵,居然能做到這一步。可主子的意思,他不可違拗。
登玉不敢耽擱,他連忙退出門外,正要去尋太醫,卻撞上了迎面走過來的登白。
登白見他臉色灰白,便忙問:「怎麼了?你怎麼這麼著急?我聽見了裡面有聲音,可是貴君出了事?」
登玉忙拽住了登白的手,急道:「去叫太醫,快去叫太醫,貴君的手傷了。」
登白眼下還不知道屋內的情形,他擰眉道:「可是眼下,太醫和府內的醫官都在定坤房中,定坤傷得太重,怕是要等會才能過來。貴君傷得重嗎?要不要讓奴才們先包紮一下?等醫官們從定坤房中出來,再去看望貴君也不遲。」
空寰是習武之人,自然耳力極好。
他聽到登白這番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空寰似乎生怕掌心的血流得少了,他還用力攥了攥,任由那血跡淌在衣服上,淌在那一地的碎片上……
而此刻,外面的登玉卻吼出了聲:「登白,你是瘋了嗎?定坤和貴君殿下孰輕孰重,你是分不清嗎?」
登白只要一想到剛剛離開的時候,空寰還好好的,他便覺得這登玉小題大做。
登白素日里和定坤關係最好,從前在東宮的時候,登白還沒在陛下跟前侍奉,受盡了欺負。若不是定坤多番照顧,登白哪能成了太極宮裡的奴才?
故而,登白也擰眉看著登玉道:「我自然知道貴君殿下金尊玉貴,但是吩咐太醫和醫官們去看定坤的人是陛下。你我皆是奴才,還能左右陛下的意思不成?」
登玉縱然是空寰的人,但是他和登白是一起入宮的,他本不想為難登白,可眼下登白不知死活地攔著他,那就怪不得他了。
而且,登玉知道自家主子瘋魔一般,若是晚了,還不知道要流多少血。
登玉推了登白一把,道:「那我便親自去稟告陛下。」
登白見他要去定坤房中,便伸出手拽住了他:「陛下吩咐不許人打擾,你別過去討嫌,我先進去看看貴君的傷,若是真的嚴重,再叫醫官不遲。」
他們兩個爭執期間,朝熙已經朝著這面走了過來。
朝熙大老遠便沖著他們兩個人道:「你們兩個人吵吵鬧鬧做什麼樣子?在宮裡都還挺乖順,怎麼出了宮,一個兩個都撒了野了?」
登白和登玉聽到動靜,惶惶跪了下來。
朝熙一下一下敲著手中摺扇,面露不悅道:「說,你們兩個在吵什麼?」
登玉最先跪爬上前,道:「啟稟陛下,貴君殿下傷了手,奴才要去找太醫,登白攔著奴才,說是太醫們被陛下叫去醫治定坤,不許奴才打擾。可是貴君的手,傷得很重。」
朝熙急道:「傷得很重為什麼不叫朕?貴君此刻在哪?」
登玉抽泣出聲:「此刻貴君就在盥室。」
朝熙也來不及糾這兩個奴才的錯,急忙衝進了盥室。
而登玉也站起身來,沖著朝熙身後的奴才吼道:「都愣著做什麼,去叫太醫,萬一貴君殿下出了事,你們擔待得起嗎?」
登白見狀,也忙起身,跟了進去查探情況。
朝熙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看到空寰顫著手拿起地上的碎片,費力劃破自己的衣擺,然後扯下一塊碎布,簡單給自己包紮止血。
那笨拙的樣子,看上去可憐極了。
空寰是世家公子出身,從小也是嬌生慣養,他若是沒做過這種事,自是尋常。
朝熙見他衣衫上都是血,頓時衝上前,扯過他的手查看。
他這手傷得不清,掌心有兩處傷口不說,手背上還有燙傷。
他這雙手最是漂亮,朝熙意動時,總是喜歡執起他的手,慢慢吻著那細長如玉的指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