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023章
同樣得到消息的,還有身在摘星台的定坤。
定坤的傷還沒好,不過回了宮,不像在路上那麼顛簸,再加上太醫院先後兩位太醫過來給他看過,他現在已經不像前幾日那般難受了。
定坤身上不疼了,整個人便有了精神。
他每日惦念的,都是紫光宮那邊的事。
這會兒聽到費酒大人建議給空寰開一刀,定坤開心得連米飯都多吃了一碗。
他忙問定遠:「那陛下呢?陛下當時如何說?」
定遠沉吟稍許,嘆口氣道:「我看陛下那意思,應該是捨不得。這事最後的結果,莫不過是太醫院備上避子湯,每次侍寢前,讓他喝下便是。」
男女的避子湯多有不同,女子需得事後喝,這男子的避子湯,便得侍寢前喝下,方才有用。
定坤聽聞此言,便冷哼一聲道:「喝過避子湯的郎君,未必就能完全絕育。宋啟的庶弟,不就是這麼來的嗎?萬一陛下有孕,豈不是讓那空狗父憑女貴了?」
定夜抬眸睨了定坤一眼,冷臉道:「慎言,你如此出言無狀,萬一到了御前,改不了口,豈不是要受責罰?」
定夜是他們三人中最守禮最嚴肅之人,定坤有些怕他,便也噤了聲。
定遠嘆口氣道:「若是不開刀,陛下日日這麼寵著他,將來陛下有孕,也是遲早的事。」
定夜垂眸道:「陛下心中有數,這種事,還輪不到我們來管。我們需得清楚自己的身份。」
定坤愁悶了半響,這才道:「若是我們遲遲不能承寵,那就先讓陛下擇選王君,不能讓空寰一人把恩寵全佔了。陛下既不想從宋氏中選王君,那我看,這機會還得落到費宸頭上。」
定遠笑了笑道:「費宸天人之姿,母親是當朝尚書府總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父親又是沈越,論家世論樣貌,他可都是最出挑的。」
沈越當年曾做過太上皇的御君,清除仁國細作之時,他還立過大功。沈越與費酒的婚事,是太上皇親賜,成婚之時,太上皇還親自主婚,如此恩寵,整個神域也是獨一份。
沈越的母親沈老將軍一生盡忠,她死後,揚州郡守的位置,便交給了沈老將軍的長女,也是沈越的嫡親姐姐沈媚。
就連沈越的二姐也是和安親王的繼室王妃沈筠。
和安親王朝暉乃是太上皇的親弟弟,亦是朝熙的親舅舅。朝暉的女兒朝陽,便是如今聖眷正濃的永安王。
沈筠雖是永安王的繼母,可是永安王見到沈越也要喚一聲舅舅,見到費宸,那也得叫一聲表弟。
費宸當年,還有一個兄長名喚費光。費光原還跟永安王訂過親。只是費光命薄,還未嫁入永安王府,便得了熱病,去了。
費酒痛失愛子,隔三年後,才生下費宸與費慈這對龍鳳胎。
費宸和費慈出生時,太上王君還親自給兩個孩子打過長命鎖。
論恩寵、論家世、論後台、論樣貌,費宸都配得起這中宮之位。
費宸唯一的劣勢就在於,他到年底才能滿十七歲。按照神域的規矩,他最起碼還得有一年零八個月,才能進入競選王君之列。
而這些道理,定坤他們三人也明白。
定夜長嘆一聲,道:「當年星辰台的名冊,我曾幫陛下整理過。三千御君,他們的姓名年齡,家世來歷,我比誰都清楚。」
定遠挑眉笑了:「我倒是忘了,你正是因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才被陛下召去侍奉筆墨。」
定夜又道:「正因如此,我才知道,沒了宋啟,如今朝中便沒有適齡的世家子弟。倒是也有年近二十五歲即將出宮的御君,可是,以我對陛下的了解,她可不會喜歡比她大五歲的老男人。」
定坤道:「那如此說來,除去宋玉,便唯有費宸最適合了?當年費宸入宮時,陛下還是很喜歡的。如今看來,也就只有費宸能分得那男狐狸的恩寵了。年紀還小不要緊,陛下又不是急色之人,咱們需得提點一下陛下,這星辰台內,還有一位絕色。」
定坤今日雖然能下地了,可是走幾步路,腰還是疼得受不了。
他想到了辦法,卻不敢勞煩定夜這樣清高的人,只能囑託定遠去做。
其實定遠他也未必全然相信,在這宮裡,他最信任的人便是登白,可是登白如今不在了,他能指望的,只有定遠。
定遠聽了他的計劃,有些犯怵,他擰眉道:「那星辰台住著的,可都是從各地擇選上來的最優秀的郎君,除了寒門子弟,還有諸多世家子,你這個招數太損了,一旦御君真的被傷到了,到時候查到你我頭上,連陛下都保不住我們。」
定坤攥緊了定遠的手道:「此事,是我一人所為。哪怕日後東窗事發,我也會一力承擔。我和星辰台的老嬤嬤是舊相識,我眼下不能下地,定遠,我只求你給她帶個信。」
定遠還在猶豫,定坤卻急得不行。若是登白還在,定不會叫他如此為難。
他們一起長大,都說彼此是異父異母的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真遇到了事,定遠和定夜未必願意無條件幫他。
何況,定遠和定夜都沒有真正與空寰打過交道。他們也沒有在空寰身上吃過虧。
針沒扎到他們身上,他們哪裡會疼?
定坤又道:「你若是不願意露面,你也可想個辦法,把消息給嬤嬤遞進去。信,我已經寫好了,張嬤嬤認得我的筆跡。」
最終,定遠還是答應了定坤,找人去星辰台送信。
太上皇執政時,便格外看重古意和司墨這兩位通房,當時古意司墨在後宮行走,地位僅次於太上王君。
故而,朝熙登基之後,她的三位通房在後宮之中,亦是不可得罪的貴人。
朝熙登基這兩年裡,宋啟待嫁,定坤等人便成了這後宮的主子,他們的勢力在後宮之中慢慢生根發芽。
悄悄去星辰台傳個信,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定坤一出馬,星辰台那邊便很快傳出了消息。
彼時,朝熙還在御書房批閱奏章。
定遠急匆匆前來稟告:「陛下,星辰台有上百御君吃壞了東西,有幾位御君身子骨弱,已經昏迷不醒了。」
朝熙放下硃筆,蹙眉問:「怎麼回事?御膳房那邊怎麼說?」
定遠忙道:「太醫院的人已經去探過了,說是近日分發的黃桃儲存方式不當,出了問題。朱院判眼下正在星辰台主持大局。」
朝熙道:「徹查膳房近日下發的所有食材,安全問題是頭等大事,不能馬虎。」
定遠見朝熙沒有起身的意思,便小心翼翼道:「陛下,此番昏迷不醒的御君有三人,分別是宋太傅的小孫子宋玉,費大人的小兒子費宸,還有冀州郡守褚大人的嫡長子褚燁。尤其是費御君,身子骨本就弱了些。奴才想著,要不要給費府遞個消息,讓其家眷,入宮看看?」
費酒大人和沈越的大兒子當年未滿十八而夭折,後來費大人有孕,又生了雙生胎,女兒費慈身子骨倒是硬朗,去年獵場跑馬還拿了彩頭,可這費宸倒是羸弱得很。
朝熙神色鄭重道:「此番御君們畢竟是在宮裡出事的,朕親自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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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紫光宮那邊,登玉也顧不得空寰是否在寢殿內休息,推開門直接就走了進去。
空寰耳力極好,他還未睜開眼睛便知道是登玉來了。
待到登玉湊到近前之時,空寰才開口問道:「有何要緊事?怎麼這般著急?」
登玉附耳悄聲說了幾句。
空寰微一挑眉:「此話當真?本君雖看出他是個蠢的,但是往星辰塔投毒這種事,他當真能做得出來?他是不怕死嗎?」
登玉悄聲道:「絕不會有錯,這些年奴才拿著咱們千里閣的銀子,拉攏了不少宮中人。那星辰台的張嬤嬤雖與定坤交好,但是她同奴才的關係才是最牢不可破的。」
張嬤嬤在宮外的家人,都由登玉親自照料。這些年,登玉往張嬤嬤身上可是砸了不少錢。
流水的銀子花出去,不怕這些人不盡心。
登玉知道空寰剛來神域皇宮,對宮裡的局勢不了解,故而,他便把星辰台那三位御君的身份慢慢同他講來。
空寰是個聰明人,登玉把話說完,他已然明白定坤為何要鋌而走險了。
空寰勾唇笑了笑,他今日午休之前,還心情鬱郁,生怕朝熙哪天把他拉到太醫院,來那麼一刀,斷了他的兒孫念。
而這會兒,空寰卻因為定坤這個蠢貨,想到了應對之法。
空寰懶洋洋地倚靠在床欄上,他長發未攏,隨意之中,又帶了一絲別樣的美。
他緩緩抬眼看著登玉,語調輕慢道:「你可見過那費宸,樣貌如何?」
登玉老實答道:「費御君神似其父,樣貌極美。」
「與本君比呢?」
登玉想都沒想便道:「自然不及殿下。」
空寰慢慢浮起一絲冰涼的笑意:「本君記得,今日是費大人入宮提點陛下,要陛下擇選王君,還要本君去太醫院受刀,是與不是?」
登玉以為空寰是要報復費酒,便忙提醒道:「費大人是尚書府總領,官位級別堪比魔月的丞相。她可是神域第一清廉之人,她為國盡忠,兢兢業業,殿下您縱然是不喜她向陛下進言,可也不能錯了主意。費大人是國之棟樑,不能動啊。」
空寰輕呵一聲:「你慌什麼?本君可不會幹涉神域朝堂中事。本君不會動她,但是本君要讓她的兒子,永無正位中宮之可能。王君之位,只能是本君的。」
登玉知道主子心中已有了主意,便湊上前問道:「殿下打算如何做?」
「也不用做什麼,定坤那個蠢貨不是動手了嗎?咱們只需要讓張嬤嬤,把定坤的罪行揭露出來便好。」
登玉還是未能了解全貌,只好擰眉問:「奴才愚鈍……」
空寰微垂長睫,他一邊看著自己包裹如粽子一般的右手,一邊哼笑道:「費大人上晌才來勸陛下擇選王君,下晌定坤就忙著讓陛下去見費宸,你猜,陛下會如何作想啊?定坤一個小小奴才,卻能將手伸到星辰台,陛下只要細想便知道她對定坤恩寵太過了。再者,給御君投毒乃是大罪,哪怕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陛下也不得不發落定坤。他自己鉚足了勁作死,就怪不得本君了。」
登玉豁然開朗,他正要退下,空寰卻又將人叫住:「你還得再辦一件事。」
「眼下,前朝後宮都盯著本君,所有人都不希望陛下懷上有魔月血脈的孩子。本君不能坐以待斃。你去太醫院找斐醫官,他是我們的人。你讓他準備準備,這幾日給本君動刀。」
登玉瞪大了眼睛,急道:「殿下,眼下陛下並未下旨,您可不能犯糊塗啊。」
空寰低眉道:「若陛下真的下旨,那此事可真就無法轉圜了。可如果本君聽到了風聲,主動要求動刀,那麼陛下一定會心疼本君。這一招,就叫做以退為進。」
「前面出了定坤和費宸的事,而本君又被逼著開刀,樁樁件件,看似與本君無關,實則都是沖著本君而來。本君才剛剛入宮,這些人便盯著本君,欺負本君,你說,陛下會如何想?」
空寰見登玉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作哀怨狀:「本君可真是太可憐了,晚上陛下過來,你可千萬得讓陛下知道,本君今日受了許多委屈,需得讓她好好疼疼我……」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