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142章
陶墨言同他直直相望,也不由被他眼裡的殺氣震懾。不過一瞬間,他幾乎以為九王爺的槍頭就要刺中他的喉嚨。身旁突然傳來一陣掌聲,趙戎眉開眼笑地鼓著掌,走過來道:「王爺好槍法!」
一壁說著一壁推了一把陶墨言,取笑道:「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在王爺跟前班門弄斧!還不快謝謝王爺手下留情!」
方才壓在自己身上的那一股殺氣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陶墨言看著朱起鎮閃過一絲的不甘,很快又變成平日里端方溫潤的模樣。
朱起鎮收了槍,拍拍陶墨言的肩膀道:「你雖是都司,可到底是文人出身,這身子板差了些!往後還要勤加練習!」一副敦敦教誨的模樣。
陶墨言淺笑道:「王爺教誨地是!」轉頭問趙戎,「你怎麼來了?」
趙戎趕忙對朱起鎮行禮,憨厚笑道:「陶夫人忽而身子不適,府里人尋墨言不著,便托我來尋他。貿然闖進來,還請王爺原諒則個。」
「我娘病了?」陶墨言驚訝問道,趙戎連連點頭,眼神閃了一閃,陶墨言忙向朱起鎮告別。朱起鎮拉著陶墨言道:「不忙,難得趙戎肯來我府上,總要喝上一杯茶再走。」
「可是……」趙戎要攔,朱起鎮笑道:「沒什麼可是的。陶夫人身子不適自有大夫看顧,你去了也沒用。再說,喝杯茶,耽誤不了多少時候!」
一招手,兩旁早有小廝上前替他穿上外袍,是件墨色綉著金絲邊流雲紋的滾邊的長袍,陶墨言正要上前婉拒,將將走近,忽而察覺一陣熟悉的香味,那香味極淡,甚至旁人都未必能分辨,可卻讓陶墨言身子微微一震……
「怎麼,陪本王喝杯茶很為難么?」朱起鎮沒有察覺陶墨言的變化,扭頭望向趙戎,只見趙戎笑語殷殷道,「與有榮焉。只怕墨言擔心陶夫人,他可是個孝子。」
三人說著坐到一旁的石桌旁,早有三兩容貌清麗的女婢送上熱茶。陶墨言精神恍惚地接過熱茶,嘴裡念著「謝王爺提點墨言,墨言感激不盡」,作勢要作揖,朱起鎮虛扶他一把,不料一旁的趙戎接過茶時卻是手滑,一杯茶潑了大半不說,急急忙忙地站起來,還撞到陶墨言,陶墨言一杯水全數灑到朱起鎮身上,忙對朱起鎮道:「王爺對不住……」
就在一陣手忙腳亂中,陶墨言又在朱起鎮身上聞見那股熟悉的香味,朱起鎮拂袖一掃,袖子飄起來,在陽光下,一朵精緻的銀絲梅花在袖子底閃閃發光。
陶墨言還未看清,朱起鎮已然斂了袖子,神色不郁地望著他。
「你瞧我,這麼大年紀了還這樣毛手毛腳!」趙戎呵呵笑著,攔在朱起鎮跟前道:「王爺,您不打緊吧?」
像是過了許久,朱起鎮才溫聲道:「沒事。」
花園裡漸漸傳來琳琅歡樂的呼喚聲,聲音漸漸近了,是她揚了聲道:「宋側妃娘娘,你可得替我好好治治趙戎那小子……他呀,真是壞透了!」
陶墨言像是忽而活了過來,戲謔地看著趙戎笑:「王爺,看來我和趙戎得趕緊走,您這可有側門讓我們趕緊離開!您也知道,琳琅她對趙戎……郎情妾意,到時怕我也要遭池魚之殃。」
趙戎配合地「嘿嘿」了兩聲,朱起鎮忍俊不禁,溫言道:「你們去吧!」
趙戎像是得了天大的旨意,拜了兩拜道:「王爺您可真是活菩薩!」拉著陶墨言道:「趕緊地,若是讓她抓住我,不止我,連你都得脫一層皮!」
一壁說著一壁往後退,朝著朱起鎮揚揚手,直到出了他的視線,卻也不敢停留,快步走出了王府門口。
那一廂,早有小廝備馬候著,趙戎和陶墨言二人策馬狂奔許久,直到一塊空曠地才下了馬,二人忽而萎頓下來。陶墨言扶著牆竟是冷汗連連。那一雙手,當下被朱起鎮一震,從掌心麻上來,一條胳膊都沒了知覺,這會更是隱隱作痛。
「方才他是想殺了你……」許久之後,趙戎喘著氣道。
陶墨言驚疑不定,想起方才那若有似無的熟悉香味,再想起那銀光閃閃的梅花,不知為何,又想起早前見過的那個小男孩,還有他手上的那塊夾著玫瑰花瓣的桂花糕。他怔怔地翻出自己的袖子,在同樣的位置,也有一朵金絲綉成的梅花,就像是他和宋研竹的秘密,藏在袖子里,如影隨形。
無數的巧合交織在一塊,他不由喃喃自語道:「研兒……」
「你究竟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麼!」趙戎一把掰正他的身子,將從初夏手中奪來的布條塞入他的手中,低聲吼道:「九王爺,他真是想殺了你……」
「這是……」陶墨言望著那布條,疑惑地望著趙戎,趙戎低聲道:「墨言,你聽我說,這塊布是初夏一直拽在手裡的,是從研兒衣服上撕下來的!可是平寶兒說過,那日咱們見到研兒屍首時,她的衣裳完好無損……」
他頓了頓,終於說出心底里的揣測:「我懷疑研兒沒死,是被人拘起來了,那人就是……」
「九王朱起鎮。」就在趙戎準備說出口時,陶墨言脫口而出。趙戎怔了一怔,問:「你怎麼知道?」
不等陶墨言開口,趙戎便將幾日前在金玉滿堂遇見的怪事、劉世昌的猜測以及宋振打聽來的關於那座宅子的消息一一告訴陶墨言,哪知陶墨言不等他說完,已經翻身上馬,策馬揚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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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陶墨言的一雙眸子沉寂如水。
趙戎在屋裡踱來踱去,狂躁不安道:「你在等什麼!既然知道研兒在哪兒,咱們進去救她便是!我一想到研兒在那可能受到的傷害我就忍不住!陶墨言,你到底在等什麼,你倒是說句話啊!」
「你能不能安靜些!」周子安蹙眉道:「你紅口白牙便說九王爺騙走了自己的妻妹,還是一個已經下葬的人,誰能信你!我看你們一個兩個都是瘋了!」
「證據不都在這兒了!」趙戎罵道。
「全是你們猜的!證據在哪兒!」
似乎過了許久,屋子外傳來一陣騷動,陶壺揚了聲道:「爺,那個孩子找到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屋子外吵吵嚷嚷起來,陶壺不耐地將那寶贊丟到陶墨言跟前,寶贊還要叫嚷,見了陶墨言眼前一亮,「恩公,是你!」
「你說你姐姐在那座大宅子里做事?」陶墨言直奔主題。
寶贊點點頭,只覺得今日的陶墨言陰測測地叫人害怕,抖著聲道:「是……但是姐姐不讓我告訴旁人。」
「那你認得她么?」陶墨言緩緩攤開桌面上的畫。寶贊低頭一看,眼前一亮,道:「這是那府里的夫人!我認得她!姐姐說,那日若不是她幫我,我可就死定了!怎麼,恩公也認得她么?」
「你當真認得她么?」一旁的趙戎再也按捺不住,扣住寶贊問道。寶贊嚇了一跳,仍舊點頭道:「認得。我姐姐說,這鞋子也是那夫人送我的!」
抬了腳,剛要炫耀,卻見方才還溫言以對的恩公突然變了神色,如發了瘋一般對著那鞋子發了一會怔,而後尋了把剪子便要將他的鞋子剪開。
「不可以!」寶贊蹦躂著要搶回自己的鞋子,只見恩公三兩下剪開他的鞋底,將將剪開右腳的鞋子,一張白布條赫然呈現在眾人跟前。
「那是什麼!」寶贊要問,恩公忽而握住那布條,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捂著臉,一聲聲念道「研兒,研兒……」
寶贊嚇了一跳,心下想著恩公莫非是個瘋子,一旁的笑臉管家抱住他便往外走。
陶墨言兀自哭了片刻,趙戎將布條從他手中抽出,只見上頭簪花小楷寫著一排字,或許是因為那孩子走的路多,字泡了汗水早就糊了,只能隱約認出字的輪廓——墨言,當心九王。
「這是研兒的字,這是研兒的字!」心裡頭積鬱了許久的憂傷忽而變成了狂喜,趙戎捧著那字條恨不能親上兩口。
周子安站在一旁,只覺整件事匪夷所思,看著兩人狂悲狂喜起伏不定,他倒成了最冷靜的人。
「墨言,現在怎麼辦!」他低聲問著。
人證、物證齊全,可對方偏生是個王爺,還是當今萬歲爺心尖尖上的人。陶墨言即便拿著東西去告御狀,一邊是毫無相關的外人,一邊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聖上願意聽誰的,尚未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陶墨言竟沒一個能為自己伸冤的地方。
可若是硬搶……他們無人無權,如何搶得過!
周子安活了這麼多年,向來恣意放縱,頭一回生出深深的無力感。一旁的趙戎漸漸安靜下來,面色凝重,向來也是想通了此種干係。
二人齊齊看向陶墨言,只見陶墨言倏然抬起頭來,眼裡精芒大盛,身上氣息卻沉靜地可怕,緩緩吐出兩個字來:「太子。」
前一世陶墨言活得不長,卻見證了太子和九王之間的爭鬥,在九王登基后長達數十年,直至陶墨言過世前,當時身在朝野的趙戎便時常同他嘮叨朝中秘聞,一樁兩樁,拼湊成了一個大的朝堂局面。
如今想來,或許只要一兩樁大事,便足以改變目前的狀況。
一兩樁秘聞,換宋研竹一條命,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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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天乾物燥,小心火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