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清早,小桐睜眼了,入眼的就是陌生的棚頂。小丫頭臉上獃獃的,扭頭沒看到媽媽,說哭就哭。
倆孩子大清早嚎的爺爺奶奶都沒轍了,他們倆輪流抱呀哄啊,完全不起作用的。
這倆娃哭得鼻子都紅了,徐志清端著碗蘋果泥進屋:「喂點兒果泥兒試試?」
「也不吃。哎呀你可別圍著我們繞,繞得我頭都疼了,不是早上有會議嗎,你快走吧。孩子,我抱去找小榛他們吧。」白佩珍本來是想著不打擾年輕人,可這倆孩子她是真整不了了。
徐榛年屋裡。
「噢,不哭不哭了。瞧瞧都給我們哭冒汗兒了是不是?媽媽不是在嗎,哭啥,那是爺爺奶奶,你們不還在家嘛。」
林青玉就穿著弔帶睡裙,肩帶下滑了都顧不上,抱著女兒滿屋子亂晃悠,哄著。
徐榛年也學著林青玉的樣子,抱著他兒子在後面跟著。抿了抿唇后,戳了戳兒子的臉蛋,然後開口說道:「一個男孩子那麼愛哭?哭瘦兩斤了吧?瞧瞧這小臉皺的,男孩子呢,好了好了,別哭了。這不都在嗎,難怪你們姥姥說你們越大,脾氣就不好。」
這是哄孩子嗎,別拿小豆包不當乾糧,真以為小孩就看不懂眉眼高低啦?
這不,徐元榕小朋友就感受到他爸爸在數落自己,哭得更大聲了。
林青玉回頭瞪他,「你好好哄!」說著看了眼時間就把女兒也往徐榛年懷裡一放。
「你看孩子,我得去做早飯。」林青玉急三火四地開始換衣服,長發也被隨意抓了兩下就在腦後紮成馬尾。
她出嫁前,她娘和姥姥就千叮嚀萬囑咐,告誡她:
「第一天一定要早起做飯。千萬別誤了,別犟嘴,都是這麼過來的。你問問你姥姥,當初你大舅媽就起晚了,這麼多年了,你姥都記得這事。聽話,就算你婆婆沒要求你,你也要去做。」
「不用,荷花姐會做飯的……」徐榛年話還沒說完呢,林青玉就道,「那能一樣嗎,不做飯你媽、我婆婆別也記個幾十年,以後還翻小話。」說著就衝進浴室。
「我媽才不會,你就是……」就是什麼徐榛年沒說,因為他閨女兒子尿啦,他得給倆寶寶換尿布。
「媳婦,尿布你放哪啦?我昨個兒明明看到在這兒的啊?」
新婚夜過後的清晨,他們沒有笑語盈盈暗香去和庭闈一笑頰生春的風花雪月心思,更沒有什麼欲說還休的纏綿眼神。
林青玉嫌徐榛年礙事,哄孩子不行,找東西也不行。她嘴裡叼著牙刷,貓著腰翻找尿布。找到后一個討人嫌地解釋自己真沒看到,一個擰眉飛眼刀。
比起新婚夫妻,不知道是出於已經有孩子的關係,還是什麼原因,他們之間更像老夫老妻的相處。
林青玉著急忙慌地奔出卧室,可在要下樓梯時,她猛地扶牆站定,然後深呼吸了幾次。跟著揉了揉臉,調整表情,掛著她自認為溫婉的表情,腳步放慢下樓。
她剛一露面下樓,舅媽薛玉竹在沙發上看報紙,聽到動靜馬上抬頭跟打招呼:
「起來啦?怎麼不多睡會昨天多累。」
林青玉就覺得臉有點兒發燒,覺得別人話里有其他意思。她抿唇笑了笑:「舅媽早,我起晚了。」
「這還晚啊,不晚,年輕人多睡一會正常。」
倆人說著話,林青玉也下了樓,剛在客廳站定,就看到了從廚房裡走出來的白佩珍。
「媽。」
「噯,你怎麼下來了,倆孩子呢?」
「榛年在哄呢,我來做早飯。」林青玉才說完呢,荷花姐就端著一筐包子從廚房出來。
「這你爸的,他早上有會議得早走。咱家沒那麼講究,不用你做飯。看你眼下黑的,昨天累了吧?」白佩珍道。
林青玉臉色微紅,搖頭道,「沒事兒,媽讓我做早飯吧,也讓舅舅舅媽他們嘗嘗我的手藝。」
「那你進來吧。」白佩珍感覺到她的緊張,心裡嘆口氣,都是從新媳婦的時候過來的,她也能理解。
進了廚房,白佩珍就開始和林青玉什麼東西都在哪裡,林青玉邊聽邊點頭,拒絕白佩珍幫忙的提議后,她就穿上圍裙忙活了。
林青玉廚藝一般,最拿手的就是做麵食。她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兒然後把要用的東西一股腦兒都拿了出來。
洗菜和面,等徐榛年哄好孩子下來的時候就聞到一股香味。
他和舅媽打了聲招呼。然後就抱著倆孩子往廚房去,「我們看看媽媽做什麼了這麼香好不好?」
做什麼了?
烙餅了,圓圓的烙餅上面撒著蔥花和芝麻,還刷了一層不知道用什麼做的醬,看著就覺得香。
「噠噠噠!」小桐在爸爸懷裡掙扎,伸著手去夠林青玉。
林青玉一手拿著肉醬碗,一手拿著小刷子,回頭「媽媽做飯呢,等會啊。」說著又看到徐榛年出神地望著自己:
「咋的?想起我擺攤那陣兒了?」
徐榛年回過神,嘿嘿樂道:「像場夢,才半年多沒想到咱們還有今天。」
說完就抱著孩子出去了,然後又自己進來幫忙。
七點一刻,所有人都圍著餐桌坐好。
「辛苦丫頭了,這餅真不錯。」徐奶奶笑眯眯地誇獎林青玉。怕老人家牙口不好,給奶奶的是單做的小蔥水餅,這個軟和。老人吃起來沒負擔。
白舅舅也跟著點了點頭,表示認同:「這個腸粉醬調的很地道嘛,外甥媳婦去過穗城?」
林青玉笑了笑,「謝謝舅舅,我沒有去過。就是以前在書上看到過做法。」
白舅舅就繼續誇了句,「很難得,現在會做飯的年輕人就不多了。遠的不說,就我家裡你們表妹就不會。20多歲了,和外甥媳婦比起來還像個bbgirl、像個孩子。」白舅舅說到興頭粵語都出來了。
「比我那時候可強多了,我也是後來才學的做飯。青玉蘭珍都比我20多歲強。」白佩珍兩個兒媳婦一起誇了。
徐榛年聽到家人誇林青玉,就有那麼點兒與有榮焉,在桌子下碰了碰林青玉的大腿,然後對著她挑了挑眉。
這眉眼官司又被表哥看到了,於是打趣他們幾句,惹得眾人都發笑了,一頓飯就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林青玉蹲在地上翻箱子找衣服,她的東西都還沒有理好,幾個大箱子堆了滿地。
她看了眼穿著白襯衫的徐榛年,就給自己也找了白襯衫,跟著又翻出一條牛仔褲,這是她改過的,跟現在流行的喇叭褲、闊腿褲不同,是小腳的。
林青玉把白襯衫下面撩起來,兩個衣襟綁在一起,一下子就把腰也露了出來。
林青玉一雙腿修長筆直,穿這種版型就更顯出好身材了。
徐榛年在她從浴室里出來就眼前一亮,現在的她和昨天穿著嫁衣的她比起來,多了種帶著煙火氣的日常美。
徐榛年的目光從林青玉的臉往下,細腰長腿,他自個兒在心裡贊了一聲,還不忘暗自誇自己眼光好。
他看上的姑娘,長的就是漂亮。
明眸善睞,嬌艷欲滴的。
「好看嗎?」扎著馬尾辮的林青玉在他眼前轉了一圈兒。
徐榛年沒直接回答,走近她,雙手握住林青玉的肩,微馱著背和她鼻尖兒對鼻尖兒。呼出的熱氣撒了她一臉兒,嘴也快貼著她的臉蛋兒。
「好看,不過媳婦你走起來那小腰都露出來了,咱們可不能便宜外人,那是我的。」說著就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要伸手解開她剛打好的結。
林青玉可不慣他,按住他的手,「我不要,這樣才好看。」然後又道:「你起開啦,說話就說話,別靠這麼近。」
那嬌嬌俏俏的小表情看得徐榛年笑得燦爛極了,在林青玉推開他后,他很認真的坦白:
「我現在確實不用像從前那樣總想找機會貼著你湊近你了。」
林青玉本來被徐榛年那張笑臉晃的,自個兒也忍不住跟著一塊兒樂了,可這話一出……
她收斂笑意,淡淡道,「哦。」
徐榛年被她這反應取悅了,嘴角一翹,拉著林青玉的手,直視她的眼底道:「因為我現在就在你心裡了,從今以後無論去哪,身旁都會有一個你。」
林青玉感覺臉頰微微發燙,她不自然地移開臉,但卻控制不住眉眼彎彎。
看著徐榛年一臉得意,林青玉嬌喝道:「你少臭美!」隨後就起身打開門,往樓下去了。
到了樓下,白佩珍正好站在樓梯口,手裡還拿著瑞蚨祥的袋子,笑著對林青玉說:
「我給你爺爺和姥姥定了衣服,你一塊兒帶過去吧。你去看看後備箱,還有沒有差的了,要是沒有你倆就快過去吧。估計你爹娘都不知道怎麼惦記呢。」
林青玉站在樓梯口旁,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她這個樣子和以前真的像兩個人,想說「謝謝媽」,又覺得太過客氣生疏。
白佩珍倒是看出來林青玉有些窘迫了,她擺擺手,「一家人了,不用說那沒用。對了,他們什麼時候回去?走前來醫院一趟吧,我安排再做個檢查。好了,不耽誤你們了,我也得去上班了。你們奶奶估計是樟樹那。」
「知道了媽,我會和爺爺說的。那您,您上班騎車注意安全啊。」林青玉也軟了語氣。
白佩珍就笑著點點頭,然後就出了門。
林青玉想起了早上奶奶拉著她的手告訴她的:
「誰都是從新媳婦過來的,咱們女人都要有這麼個過程。突然要叫別人爸媽,不適應不習慣都是正常的。
你們小兩口以後多回來吃飯,也要多跟你媽聊聊,慢慢熟悉了就好,她那人呀,嘴硬心軟最是護短。奶奶相信,你和你媽都是有文化的人,會相處融洽的。」
「想什麼呢,走吧。」徐榛年拍了拍她的肩膀。
車拐進徐家老宅所在的大街,還沒進衚衕呢,眼尖的林青玉就看到等在衚衕口的林建友,她搖下車窗,「爹!」
林建友本來坐在樹下的石墩子上抽煙,聽到閨女聲音的他瞬間抬頭,臉上也有了笑意,「噯!」
車停下,林青玉把兩孩子往徐榛年懷裡一放,就想要自己下車。
「別,不用下來,我這就回去了。」林建友制止道。
「爹,你在這兒等我嗎,你快上來,我們一起回去。」
林建友把小半根煙直接扔了,才滅火候,也不湊近林青玉。他閨女說過,什麼二手煙對孩子不好。就在原地道:
「不是,我出來透透氣。我走著回去,你們進去吧,都等著呢。」
車開進老宅后,林青玉連孩子都不管了,直接扔給徐榛年,自己哼著「世上只有媽媽好」往裡走。
林青玉喊著娘撲過去,「娘,你有沒有很想我?我過得很好哦,早上起來做早飯了,大家都誇我,徐榛年舅舅還說一定是您教得好。」
李月娥先是上下打量女兒的氣色,看她滿臉紅光的,放心了。這才看到在後面抱著孩子的徐榛年,她點了點林青玉的額頭,「都多大了還撒嬌,看看榛年又抱孩子又提東西的。」
幾個表哥一起過去幫著抬東西,李月娥就問,「你們沒看到你爹嗎,他在家坐不住,硬是要去衚衕口等。」
話音才落下,就聽到林建友高聲說道,「找車?不用,咱們到了市裡自己包車回就成。你爺都說這輩子沒坐過火車呢。」
「娘你們要回去了嗎?」林青玉問道,「之前不是說多住些日子嗎?」
「你爹放心不下漁場,再一個你姥姥家那邊也許多事呢。看你現在這樣我也放心了。」
「我婆婆說讓爺爺去檢查呢。」
這話正好被拎著布兜進來的林爺爺聽見,他朗聲道,「甭費那個勁兒,我最近身體好得很。看到你現在啊,爺爺就高興了。」
老人家固執得很,直到送他們上火車前都沒勸得動老爺子去醫院檢查。
「爺爺,等晨晨放寒假了,我就回去接你們過來。冬天的京都也有不一樣的美呢,咱們逛了園子,再去吃涮肉,成吧?」月台上徐榛年扶著老爺子。
林有根今兒一身都是嶄新的,衣服是瑞蚨祥定做的唐裝,腳上穿的是孫女婿買的皮鞋。他拉著徐榛年走到一邊,背對著其他人,表皮滿是皺紋的手,微微顫抖地從兜里取出一塊發黃兒的手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