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冷雨一下便是半月,青州小巷隱藏在山水環抱中,鮮少有外人來往,民風淳樸,很適合安居。
靜影和陳章暫時安置在先太子的宅院中,也許是驟然得了久違的自由,初時靜影還不敢相信,每日醒來時都要在榻上想好久,想著,自己是怎樣一路到青州的。
雖說先太子留了不少財物,但那些珠寶來頭過大,很是昂貴,靜影並不敢招搖地將其拿出去典當使用,所以她和陳章兩個人還是過得緊巴巴的。
不過好在陳章有一身的力氣,可以做活補貼家用,碼頭上的工頭見他人生得高大威猛,又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氣,很是高興,也願意多給他一些賞錢。
除此之外,靜影也會些針線刺繡,雖然陳章再三嚴申不願讓靜影做這些粗活,但靜影早就拋卻了自己公主的身份,總是瞞著陳章偷偷做些針線活拿到綉坊去賣。
今日又是霧蒙蒙的天氣,靜影走在青石板磚路上,眼頭不住地跳著,似乎昭示著有什麼事要發生,她挎著竹籃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揉了揉眉心,疑心是昨晚做活太遲沒有睡好,所以眼皮子才會跳個不停。
「姜姑娘,又出去買菜啊!」靜影生得好看,為人又和善,所以街坊鄰居都願意同她說話,走在街上時,總忍不住向她打招呼,靜影一一回應了。
靜影撫了撫菜籃子上的布,為了防止旁人循著一個「靜」字找到這兒來,她特意用回來本姓。畢竟天下姓姜之人,也不止陳國皇室一家。
她不會庖廚之事,但好在陳章什麼都會。為了不讓靜影餓著,陳章同意她每日出去買些新鮮菜蔬,近日魚市俏得很,漁夫老伯收穫頗豐,這籃中的黑鯽魚便是早晨剛網上來的新鮮貨,靜影去買時,那鯽魚還不住地撲騰,惹得漁夫老伯將嘴角的煙袋子放下,笑道:「新鮮貨才這麼皮實呢!」
魚肉比豬肉要便宜許多,不用擔心銀錢,雖說從前在陳國時庖廚準備的都是金齏玉膾、鮮鱸魚,如今的小小鯽魚看起來寒酸不止百倍,但靜影仍很高興。
越往巷中走,便越聞得飯食的香味,這是宮裡不曾有過的煙火氣息,只是今日不知為何,這條巷中靜謐許多,良久不見有任何行人,靜影存了些狐疑,腳下的步子也放緩了些,待走到家門口時,靜影停住了腳步,並未選擇直接進去。
門口開了一條小縫,好像是陳章回來了。
靜影剛要推開門,便陡然瞧見,陳章被人五花大綁著跪在院子中,一柄黑漆漆的長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他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愕,而後他很快低下頭去,只有靜影瞧見他口中默念的是「快逃」。
「今日你若說出靜影姑娘的下落,還有一條命可活。」陳章自己做先太子的暗衛做了有十幾年,自然曉得面前這群人乾的是什麼勾當,不過和他從前身份一樣。
而暗衛的第一要訣便是口風夠緊,人夠忠心,非主子開口便一句話也不能透露。
公主曾說,若是有一日她遇到危險,並不需要自己捨命相救。
誠然,這只是公主的一面之詞,身為暗衛,為主人而死,才是無上榮光。
他抬起被打得發腫的臉龐,冷冰冰盯著面前說話之人,忽然狠笑著啐了他一口:「憑你也配!要想知道靜姑娘的下落,讓你主子親自來見我!」
「你!」那暗衛也是橫行十數年頭一次見到這麼狂悖之人,加之陳章侮辱了他們的主子,想著再搓搓他的銳氣,長刀一動,便要往陳章右腿砍去。
千鈞一髮之際,靜影使出吃奶的力氣將菜籃子朝拿刀之人扔去,早上剛買的魚被扔得發懵,一下子脫離了安全的環境,在乾燥的地面一下一下蹦躂起來,靜影強作冷靜,昂首道:「我跟你們回去,不要傷害他。」
陳章恨鐵不成鋼:「小姐你這是何苦!他們問不出你的下落,是不會拿我怎麼樣的!」
就當她蠢吧,已然見過那麼多人殞命於她面前,她無法再一次坐視不管了,何況這一條命,也早就了無遺憾了。
靜影曉得他們要將她帶去哪裡。
只是當自己重又回到魏都時,心狠狠顫了一下,前途未卜,命運未可知,這一回的驚懼恐怕不會比亡國那時更少。
這一路上那些暗衛片語也不發,她似一個等待宣判結果的囚徒,茫然的走在這條漫長的歸路上。
她被蒙上眼罩,手也被束縛起來,他們帶她走進一個屋子裡。
然後門從外面被打開,黑暗陰森的屋子裡閃現過片段的光芒,靜影的眼睛被狠狠刺了一下,她掐著手心,心跳如擂鼓。
腳步聲一下一下靠得越發接近,靜影似乎聽見了什麼金屬撞擊的聲音,像被展開似的,拖行到她面前,她被猛得按到床上,那人握住她的手,將一雙柔荑挨個套進冰冷的圓圈中,只聽「咔噠」一聲,鎖被落下,她被鎖住了?!
「你是誰?是你!桓槊?」如此陰鬱殘酷,除了桓槊,還能是誰?
靜影咬著唇,卻不妨被人從外面撬開,他攻城掠地,從眉心一直親吻到嘴角,而後他捏住靜影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以方便自己更加輕易施展,有一瞬間,靜影幾乎覺得自己快要溺死在其中。
可是,遠遠不止這些。
「你猜到了。」他褪下靜影的眼罩,來自他的眉眼,清晰可見他的玩味、冷漠和殘忍。
桓槊的手順著她的側臉,以使人發癢的慢動作,由上往下刮,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名品,不過他的表象很快被撕破,緊接著而來的是他的狂怒與歇斯底里。
而靜影的雙手雙腳,皆被綁在床帷上的四角,真正是像極了一條為人任意宰割的魚。
她想到那條可憐的,還沒來得及燉的鯽魚,忽然產生了無限的同情。
「為何要跑。」他的手指輕而易舉的挑開她腰間的帶子,將她剝得光溜如除盡蛋殼的雞蛋,靜影羞不能自已,卻仍是冷著強調道:「不願伺候你。」
聽聞此話,桓槊連說了三聲「很好」,而後從腰間金魚袋中取出一粒黃豆大小的珠子,遞到靜影面前:「可知這是何物?」面上帶著促狹的玩味和惡意的恐嚇。
果不其然,靜影的臉色如他所預料般,變得極為難堪,尤其那一直保持得很好的冷淡,驟然破裂,他似乎找到了真正的樂趣。
便是刺破她虛偽的面紗,讓她在自己面前露出真正的情緒。恰如此刻,他痴迷於她臉上的恐懼,像是在欣賞小兔子被猛獸逼到絕境處的絕望和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