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不要你了

祝朔感覺跟顧梵深已經許久未見了。

那夜從半山別墅離開，他就將曾經熱烈高亢的喜歡跟愛全都丟了，安靜下來還是會想，有時候想的心都疼，但他不能靠著顧梵深時不時給予的憐憫過一輩子。

風雪中的男人掀起眼皮，整個世界驟然暴雪肆虐，顧梵深每走一步，大廳的壓迫感就重一分，很多Alpha臉色難看，他們能感覺到這股強悍信息素中的敵意。

祝黎可能是在場唯一一個能跟顧梵深較量的，祝曜雖然也是S，但同等級下高低參差不齊，他坐在椅子上臉色難看，沒能起來。

祝黎擋在了顧梵深面前，驅逐意味明顯：「滾開。」

祝黎是個頗為清雅體面的人，能從他嘴裡蹦出一個「滾」字，說明極不待見顧梵深。

顧梵深沒理會祝黎，而是近距離下看著祝朔，瘦了，怎麼一次比一次瘦？祝朔低著頭，只露出發頂一個旋，瞧著莫名乖巧。

「祝朔。」顧梵深開口：「跟我走。」

祝朔像是被狠狠燙了一下，他反應了一陣才明白顧梵深是什麼意思，跟他走？走去哪兒？祝朔不知道顧梵深為什麼來，而他也不想知道了。

總是這樣……祝朔在心裡嘆氣，從前顧梵深說這種話，刀山火海他都去，但他不是狗，顧梵深招招手就要回去。

「你聽不懂我說話嗎？」祝黎嗓音極冷，信息素不自覺釋放，下一秒就被人抓住胳膊。

「大哥。」祝朔低聲：「我來處理。」

祝黎一萬個不願意，他知道顧梵深將老三迷成了什麼樣子，吃苦好幾年，別再回去，可祝朔抬起頭沖他笑了笑，眼中毫無波瀾，又很堅定，祝朔重複：「大哥，我能處理。」

「別打擾其他人。」祝朔只看了顧梵深一眼就偏過頭：「我們去後面說。」

這下沒人阻攔，祝曜臉色陰沉，顧梵深這混賬東西剛才用信息素壓他！他起身就要揍人，被祝黎按住，「等小朔處理完。」

祝朔走遠了回頭，見洛聞絮眼神威脅，在脖子上比劃了一個切開的動作，意思很明顯：敢和好就弄死他！

祝朔縮了縮脖子。

後面原本是個露天花園，但冬天天冷，就被一個巨大的玻璃罩住，擦得很乾凈，抬起頭就能看到蒼冷的夜色。

顧梵深就站在身側，無人得見他眼底近乎於瘋狂的貪婪，那些猛獸頃刻間被他按回深淵，顧梵深重複：「跟我回去。」

祝朔沒忍住輕笑了一聲，永遠都是這樣，顧梵深將「有恃無恐」表現得淋漓盡致，他的語氣平靜無波，像是在召回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平靜到祝朔只是聽見都很難受：「顧梵深……」他輕輕的，「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這句話一出口，莫名給了祝朔勇氣，他周身回暖，轉頭逼視著顧梵深，一字一句：「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

顧梵深瞳孔輕縮，一股極難形容的複雜情緒從他眼底快速閃過，祝朔只覺得壓抑，卻再也看不出什麼。

一旦說開剩下的就簡單了，祝朔深吸一口氣，「顧梵深，你放心，這次我是認真的，我不會再纏著你，你跟許寧昶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但是同樣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有什麼東西在顧梵深心底轟然碎裂，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還是到了這天。

「你……」顧梵深喉結滾動，像是吐字艱難，他整個人莫名糾結：「祝朔，我跟許寧昶沒什麼，你再等一段時間，我可以解釋。」

這種話祝朔兩年內聽了無數遍，已經聽膩了，他搖搖頭：「不需要。」

「因為我不在意了。」

祝朔說出這句話時指甲幾乎掐進肉里，他那麼那麼喜歡顧梵深，可又一步步走到懸崖邊，不得不回頭。

顧梵深從不失控，他的聲音在夜色中像是悠然響起的琴音，卻刺得祝朔耳蝸生疼：「外面的那些Alpha，你有喜歡的了？」

祝朔愕然一瞬，心中苦澀，原來他是這麼想自己的。

「就這樣吧。」祝朔跟顧梵深待的每一分鐘都在用力，現在已經筋疲力竭，他曾經覺得只要跟顧梵深在一起就是甜蜜，什麼苦痛他都能咽下去，可如今終於到了臨界值，祝朔隱隱有些痛不欲生，他倉惶轉身，只想逃離：「你保重，我走了。」

「祝朔！」顧梵深驟然發怒，他一把抓住祝朔的手腕，因為眉骨高挺，稍微一擰眉就顯得戾氣橫生。

祝朔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驚慌道：「別……」

但Alpha的憤怒伴隨著凜冽的信息素，祝朔覺得這一刻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擊穿了，他懷著孩子，脆如薄紙，根本抵抗不住，更別說顧梵深的等級高的離譜。

昏黃的燈光下，祝朔面色慘白，他像是被抽掉靈魂，緊跟著眉宇間溢出痛苦，小Omega頓時疼得眼眶發紅，祝朔搖搖晃晃往地上栽倒。

顧梵深臉色劇變。

孕期Omega急需Alpha的信息素，這個時候的Omega備受呵護，同樣也是任人宰割，自己的Alpha如若真的疼惜，那還好，但凡稍微給點兒氣息冰冷的信息素，就跟鞭笞無二，Omega能難受好久。

沒摔在地上，熟悉的清冷香氣，祝朔本能地抓住顧梵深的胳膊，含糊不清：「別用……別用信息素……」

別用信息素傷害我。

祝朔沒說，但顧梵深卻全然明白，他眼底第一次流露出無措，「我沒有……小朔？」

顧梵深站著，祝朔就靠在他懷裡，好半晌才緩過勁來。

一股無法言說的溫暖氣息包裹住自己，祝朔身體上舒服極了，他知道顧梵深在用信息素安慰他，他們有過標記，這是他最需要的，可祝朔嘴唇翕動，輕輕地說了句什麼，緊跟著眼淚就下來了。

顧梵深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祝朔說的是：我不要你了。

「你不會用剛剛那樣冰冷的信息素攻擊許寧昶。」祝朔提不起力氣，像戀人一樣依偎在顧梵深懷中，可說出口的話卻帶著決絕，「顧梵深，你只是不習慣罷了，不習慣一直跟在屁股後面的煩人精有一天突然不跟了，我十八歲遇見你，我把自己困在那棟別墅，聽著別人的冷嘲熱諷，每天眼巴巴等著你回家，清冷的山上好像就我一個人，那種滋味你能明白嗎？」

顧梵深沒有回答。

「梵深。」祝朔疲憊地闔上眼睛，「看在我曾經全心全意對待你的份上，對我仁慈一點兒。」

「跟我在一起，就這麼讓你痛苦嗎？」顧梵深問。

祝朔的眼淚不間斷，顧梵深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回答，他抬手蹭掉青年臉上的淚水，低聲：「對不起。」

洛聞絮一直守在門口，見祝朔一個人回來他微微驚訝，再看祝朔臉色有夠難看的。

祝朔腳下一個踉蹌，洛聞絮立刻去扶，一道身影更快。

「小朔！」祝黎語氣中染上慌亂。

「大哥。」祝朔半闔著眼睛，「我好累，我想睡覺。」

「嗯，大哥送你回去。」祝黎直接將祝朔打橫抱起，遞給洛聞絮一個眼神，洛聞絮匆忙跟上。

祝黎不知道別家的Omega如何，但他家的真的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