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厲殊的睡得很沉,早上迷迷糊糊睜眼的時候，似乎有片刻發矇。掀開身上毯子，站起身,腿腳有些綿軟無力，剛走一步，身體虛了下，差點又摔在沙發上。
緩和一分鐘，這才站起身,看清楚四周的擺設,整個人睜著眼睛楞在原地。
周霽陽一.夜沒睡,她本來就失眠，最近尤其嚴重，凌晨四五點的時候,眯了一會。感覺沒睡多久又驚醒過來。
醒來沖澡,就看到厲殊站在客廳里發愣。
「醒了？」
厲殊聽到身後周霽陽的聲音,下意識的就像避開。
目光掃了一圈,突然發覺可笑,這裡又有什麼地方能讓他避開。
轉過身來，四目相對。
兩個人靜靜的看著對方,算下來兩個人有多久沒有這麼面對面見過了。上次見面還是國外那次。
厲殊目光率先移開，周霽陽的目光讓他難受,「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就記得昨天晚上和劇組的人一起聚餐。他是喝的有些多,但是最後有印象,是小鄭攙著他上車,他應該在自己家醒來才對。
周霽陽轉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厲殊跟前。
厲殊看著走進周霽陽，看著她平靜神情,內心一股一直壓抑的情緒一絲絲滋長。
周霽陽把水杯放到厲殊手裡，並沒有離開，目光直直的看著人。
厲殊甚至能清晰的聞到她身上沐浴的清香味，反觀自己，倒有些嫌棄起來。
「你有些瘦了。」周霽陽看著厲殊消瘦的下巴，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這下意識的舉動，卻被厲殊嚇到了，本能的躲開了。
落空的手，僵在空氣里，周霽陽輕笑一聲收回手，慢慢的走到沙發上坐下，「你和潤園見過面，為什麼沒聯繫我？你應該有很多事情想要證實才對？」
厲殊望著周霽陽，突然就想到墓園裡周振業的話。從喜歡的情緒里抽離出來，再看周霽陽本人，才發現這個人的強勢，會讓人多麼不喜歡。
明明可能是她的錯，需要對他解釋說明的是她，這一刻，從她嘴裡說出來，好像身份調轉了。
自己成了被問責的對象。
厲殊一直壓抑的怒火，忽地一下暴漲了，直直望著周霽陽反問道：「那麼你呢，為什麼不主動聯繫我？我記得最後一次是我主動打電話給你的，而你沒接，難道那不是故意不接的嗎？」
周霽陽眯著眼看著突然生氣起來的厲殊，蹙起的眉眼突然鬆開了，低下頭呼了一口氣，「潤園那位是不是和你說我父母的事，說他們不是飛機事故，是自殺。更精準點，應該是我父親謀殺了我母親，然後自殺。」接著又繼續說了一句，「在墓園見面，能說的無非就是這些。」
厲殊見周霽陽主動提及，一時間卻不知道怎麼回話，只能點點頭承認。
周霽陽仰著頭，背依靠在沙發上，細長眉眼裡似乎有東西一閃而過，嘴角噙著一絲笑，但那笑意只是一層淺淺表面，甚至來不及細看就沒了。
「他...應該也對你提及了一個人。」周霽陽突然端正了坐姿，臉上神情恢復平靜。
厲殊不喜歡這樣的說話節奏，所有的一切都是周霽陽引著走，這讓他很被動，他不知道周霽陽下一句會說什麼？疑問句，肯定句，可是從她嘴裡說出的話，明明都證實了他心頭的疑惑，卻像是自己被拷問一樣。
像是自己知道這一切，鬧了情緒。
厲殊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在周霽陽對面坐下。正視著她的眼睛，問出一直在意的問題，「我是那個人的替身嗎？」
周霽陽的詫異和遲疑，讓厲殊覺得暢快，報復一般暢快淋漓，他此刻只想把這些日子自己的難受施加在周霽陽身上。
「我問你，我是不是你初戀對象的替身？是不是你利用的工具？你真的喜歡我嗎?」問到最後，聲音不自覺的都跟著顫了。
每一個問句，都是困擾他的魔咒，他多喜歡周霽陽，就有多難受。背叛不足以說明他的感受。是滿滿真摯的情感付出，對方卻只是玩鬧一下，他接受不了。
那樣一來，自己的喜歡就像是一場笑話，自己成為最可悲的人。
回想和周霽陽點點滴滴，他不相信，又不敢信，反覆折磨著他，到現在都不敢聯繫求證。甚至心底害怕周霽陽打電話過來。
厲殊緊緊望著周霽陽，手掌不自覺的攥緊，可依然止不住顫動，像是等待最終的審判，心底仍有一絲絲期許，希望那是假的，只要她否認.....只要她否認....他就信。
沉默，靜止的空氣。
周霽陽漸漸垂下的眼，讓厲殊死死咬著下唇，心又疼了。
「說話啊....」厲殊雙手握在一起，看不到的內里，是一手的指甲狠狠刺著掌心。
周霽陽抬起頭看著厲殊那雙受傷痛苦，掙扎惶恐的眼睛，才知道自己閉口不答，每一分每一秒對眼前這個人都是煎熬和傷害。
可嗓子像是被東西堵上，使不上力，發不出聲，張著嘴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像是溺水求生卻嗆了水說不了話，周霽陽覺得這一刻，自己沉入深淵了。
看著厲殊漸漸泛紅的眼睛，見他眼裡起霧，眼中失了光澤，漸漸暗談下去.....無力的垂下頭，一手捂住眼睛。
周霽陽心揪的生疼。
良久，
「...求你了，回答我吧，我快窒息死了。我玩不好這種遊戲，你知道我腦子轉得慢，別讓我自己猜答案，因為....因為，你親口對我說喜歡我的，是你自己對我說的，為什麼還要有其他答案。周霽陽，求你了，告訴我事實吧。」
厲殊哽咽著，更是卑微的祈求著，「我是....那個人的替身嗎？」
周霽陽別開頭擦掉眼角液體，仰著頭，重重說了聲，「是。」
溺水中的奮力一躍，使出了渾身力氣，「是，」重新重重墜入水中，淹沒身體軀幹，沉重無力，「我...只喜歡你那張臉。」最終淹沒口鼻，水堵住了呼吸，快速的下沉，淹沒頭頂，眼中光漸漸被深淵的顏色取代。
「是我利用了你。」
親耳聽到答案，厲殊心頭五味俱全，抬抬眼皮，泛紅的眼睛直直的望著周霽陽，沒有憤憤然的怒火，只有眉眼之間的破碎。
嘴巴張合幾次，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聲音有些發顫嘶啞，「周霽陽，你....太過分了，太過分了。」除了反覆重複這句，腦子裡只剩一片空白，找不到其他的話語。
胸口像是憋著一股氣，噎的難受，深吸一口氣，竟然連空氣都是苦澀的。
厲殊的自尊，讓他不允許在周霽陽面前痛哭流淚，即使有，他想出了這道門在哭。
匆匆站起身，看都不看周霽陽一眼，直奔著門口。
宿醉後遺症，剛邁開腳，整個人冷不丁的打個楞。
周霽陽一看，本能伸手去攙他。
厲殊寧願膝蓋碰到茶几上，也要狠狠推開她的手，用的力氣又急又快，啪的一聲，打在手背的聲音。
扶著沙發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目光黯然，「謝謝你，告訴我實話。」說完，嗤笑一聲，似自言自語道:「網上說的倒也是對的，是我自己妄想，沒認清自己。竟然覺得堂堂大陽集團的繼承人，會喜歡上我。真的，我都覺得自己有夠不要臉。」
喃喃說完這些話，厲殊挺直腰桿，一步步走出去。
周霽陽倏地站起身，看著厲殊，「對不起。」
厲殊身形一頓，並沒有回頭，反而輕笑一聲，「你用不著道歉，反而是我要謝謝你，謝謝你給的資源，謝謝你出手幫忙。這期間借著你名氣，我確實沾了很多光。在你眼裡應該是互惠互利的合作，談不上對不起。」
向前走了兩步，厲殊又停下了，「還有，祝福你，相親會也好，訂婚也好，我都祝福你。」
把要說的都說完，厲殊毫無遺憾的推開門走出去。
周霽陽站著，看著空蕩蕩的客廳，突然就笑了，「祝福我嗎？「不是很會罵人嗎，為什麼都沒暴怒罵她，卻選擇這樣離開。
不見憤怒和厭惡，只有眼底受傷，還是喜歡的嗎，喜歡到生氣也不想去憎恨的程度。
*
厲殊給小鄭打電話，他就在清河灣小區門口的休息椅上坐著，得到了答案，心頭很平靜。一直懸著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沉甸甸的重量，有點點發悶。
奇怪的是，明明周霽陽騙他，利用他，承認了一切。他的腦子卻只想到了她的好。
錄製綜藝被人惡整的時候，是她大半夜感到錄製棚里，她說的話，到現在他都記得。
她的好，比她的壞更醒目，他記得她的好。
所以他對她說不出那些惡言惡語，那些低俗的罵人話，他對著她說不出來。即使她那麼壞，欺騙他的感情，還是覺得那些字眼，不該落在她身上。
清楚的發現這一點，厲殊很想哭。
*
小鄭擅自做主把厲殊昨晚留在周總那裡，本以為見面，厲哥會狠狠罵他一頓，結果沒有。
「回家，我又累又困，我準備在家睡上一天。」說完就窩在後座上閉著眼睛睡覺。
小鄭看了又看，實在看不透，這才小心翼翼問了句，「厲哥，你和周總....和好了嗎？」
厲殊眼睛閉著，小鄭見得不到答案，剛要死心。
誰想厲殊突然張開口，「沒有什麼和好，是我自己想多了。和周總就是認識的朋友。感謝她幫助這麼多，以後有機會的話，再還吧。」
小鄭聽這類似撇清關係的話，怎麼會聽不出真正的含義，錯愕的瞪著眼，好一會才問了句，「就....就這樣了？」
「嗯，周總過不久會訂婚，我會祝福她。」厲殊淡淡的說完，又重新閉上眼睛睡覺。
小鄭現在十分懊惱，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可偷偷打量厲哥，又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只能小聲安慰道：「厲哥，你這麼好，周總沒選擇你，是她損失，咱們努力工作，變得更好。」
厲殊卻微微垂下頭，藏住臉。說什麼祝福，故作大方的話，他根本就做不到。
*
厲殊回到家，就讓小鄭回公司去了。
小鄭臨走還不放心，說要留下來陪他，厲殊當面把門關上，現在他就想一個人待著。
衣服沒脫的站在花灑之下，仰著頭，讓水流衝擊臉部，再流到身上，心底憋著的委屈這一刻才算徹底爆發出來。
「嗚嗚嗚嗚，周霽陽，周霽陽，嗚嗚嗚，你為什麼騙我，嗚嗚嗚嗚嗚。」在浴室的僅有空間里，厲殊突然蹲下，抱著胳膊難過起來。
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用掩飾，可以放縱.情緒。
在浴室里哭了很久，情緒徹底發泄出去之後，才濕噠噠的從浴室里出來，劉海之下，一雙紅腫變形的眼睛，鼻頭紅紅的，抽過大浴巾把自己擦乾淨，換上新的睡衣。
走到卧室，看到卧室門口趴著的大花，神情又是一愣。
大花見到厲殊，尾巴一搖，興奮沖沖的爬起來，前肢高高搭在厲殊腿上，歪頭側耳，「啊嗚，啊嗚」叫著，傻樂傻樂的樣子，讓厲殊看著看著，眼淚又從眼角溢了出來。
蹲下身，抱緊大花：「都說你聰明，結果還不是和我一個樣，你甚至比我還慘，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養你。」
「啊嗚，嗷嗚。」大花在厲殊懷裡亂蹭，一點不安分，它長大了很多，分量力氣都比之前大不少，當然破壞力也更加厲害了。
見什麼都想咬兩口練練牙。
厲殊捧著大花的狗頭，認真又悲傷的看著大花的水汪汪的狗眼，「我就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你就叫厲大花，隨我的姓了。以後，遇到姓周的，咱都躲得遠遠地，她和咱們沒關係了，她把咱倆都給拋棄了。但凡咱們有點骨氣，都不能再搭理她。
我要避嫌，你要爭氣，人家都不要你了，說的那麼明白，但凡還有點自尊心咱們都要識趣，以後躲著點，要當成陌生人。」
「啊嗚，啊嗚。」大花叫喚兩聲。
厲殊摸摸大花的毛髮，「你將來要是找女朋友，找個笨點的吧，太厲害的會被人騙心騙身，對你一丁點好，都會記心裡成為負擔，最後還捨不得罵她。」
厲殊把自己僅有的一次感情經歷，全部大方給大花輸入經驗了。
躺在床上準備大睡一場，大花後腳推開門，縱身一躍，也跟著跳上來。厲殊這次沒攆它走，它大概也看出來自己情緒不對勁，想要安慰他吧。
姓周的，連大花都不如。
厲殊睡前強行告訴自己，睡醒之後要振作，要努力工作，要忘掉...忘不掉就無視吧。即使心裡做不到，臉上也要做到，他是演員，他可以演。總之，醒來之後，他和周霽陽再沒關係。
訂婚也好，結婚也好，都沒有關係，以後要當做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