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記得有空來找我們玩
斯托克家族沒洗白前,什麼生意都做,牽扯上人命的不少,鄭淮鷺的爺爺除了三個兒子,還曾收養過一個,不隨他姓,但也算精心培養,之後成為A國人人談之色變的一把利刃,他是頂好的刀,後來老爺子去世,鄭淮鷺的父親要重新洗牌,無需強求,他自己就離開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柏峻。
鄭淮鷺從記事起見過柏峻三次,最後一次他躲在門口,昏暗的燈光中,柏峻跟父親修身而立,一陣死寂中,柏峻開口:「這些年為你斯托克家族賣命,該做的不該做的我都做了,仇人無數,但我不後悔,權當還了這些年的撫養恩情,我感謝你的邀請,但我累了。」
柏峻從書房出來,看著一臉倉惶的小淮鷺,拍了拍他的腦袋:「希望你以後可以長高點兒,別永遠是個蘿蔔頭。」
柏峻比起記憶中的模樣只是蒼老了些,但那雙眼,那股氣場,似乎從來沒變過。
這個功夫柏峻跟鄭淮鷺分別點了根煙,隔著兩米寬的走廊面對面站著。
「聽說你父母死後,你日子挺凄慘。」柏峻開口。
他們都是從地獄爬出來的人,追憶往昔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鄭淮鷺身心放鬆,像是在談論旁人:「是啊,你也沒說撈我一把。」
「撈不了。」柏峻搖頭:「我一旦離開斯托克,就再也不能回去,這是我答應你爺爺答應你父親的,我走的時候身無分文,也不見得誰撈我一把,各人有各人的命。」
鄭淮鷺不想跟他談論命不命的,抖了抖煙灰:「你跟倪蕊伯母怎麼回事?柏叔,別人你隨便玩,我管不著,但伯母是舒哥的親媽,以後我也要喊媽,你別胡來。」
「咋,我就該孤獨終老?」柏峻輕哼一聲,「就覺得處得來,性子溫順跟兔子似的,待一起輕鬆,也打算這麼待一輩子,你可別給我當絆腳石,為了倪蕊我得罪了一票人,砸進去兩千萬讓她做大工作室,我要是人財兩空,我就賴你那兒。」
柏峻什麼人鄭淮鷺很清楚,能得他一句「打算待一輩子」就說明用心了,有他在,還沒幾個人敢欺負倪蕊,鄭淮鷺點頭:「行,你今天說的話我記住了。」
柏峻眯著眼看他:「臭小子。」真的長大了。
兩人抽完煙就回去,一頓飯吃的可以,等結束到家,鄭淮鷺才將跟柏峻的淵源講了一遍。
「他現在生意乾淨嗎?」這是舒行最在意的。
「乾淨。」鄭淮鷺接道:「A國曾經最不幹凈的就是斯托克,但凡哪邊的人手臟做大了,都逃不過高博明的眼睛,舒哥放心。」
舒行自然相信鄭淮鷺。
二回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鄭淮鷺陪著倪蕊去後面摘花,舒行問柏峻:「他小時候過的不好,你知道嗎?」
「嗯。」柏峻聞言就清楚沒必要瞞著,「我那時候被仇家追殺,救不了他,跟著我還不如在他那個大伯母手底下吃苦,最起碼能保住命。」
舒行再也不問了。
救不了,誰都救不了那時候的鄭淮鷺。
一陣沉默后,柏峻開口:「這小子性格不好,後來上位掌權,手段相當殘暴。」
「舒哥!」鄭淮鷺忽然興奮叫喊,舒行跟柏峻同時扭頭,看他正笑著指了指倪蕊手中的東西,是個花環,倪蕊手巧,三兩下編好后戴在了鄭淮鷺頭上,這麼大一男人戴花環說出去讓人笑話,但鄭淮鷺戴得心甘情願,臉上神采飛揚,顯出幾分不諳世事的純善來。
舒行見狀也笑了,問:「柏叔剛才說什麼?」
柏峻:「……」他瞎了。
柏峻曾經遠遠觀望過,那時候鄭淮鷺已經長大,是個下雨天,四周霧沉沉的,他從車上下來,五官驚艷,但氣場卻森冷到有些邪氣,手下人跟另一個中年男人產生衝突,中年男人一見鄭淮鷺這麼年輕,頓時將他從頭到腳輕蔑地打量,但是不等收回視線,就被鄭淮鷺一拳砸在鼻樑上,疼得吱哇亂叫,當時鄭淮鷺還在笑,擦了擦手上的血,不以為然。
跟現在這個陽光帥氣的青年……完全是兩個人。
柏峻之前還沒發現舒行跟鄭淮鷺的相處模式有哪裡不對,這次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舒哥,你吃皮皮蝦嗎?我給你剝。」
「不吃。」
鄭淮鷺低聲:「可是我想吃哎。」
那撒嬌語氣差點兒讓柏峻扔了筷子。
舒行頗為縱容:「我給你剝。」
鄭淮鷺笑嘻嘻:「舒哥剝的最好吃!」
柏峻:「……」yue!
四人在一個度假山莊里,剛吃到一半,窗戶被輕輕敲響。
這種行為有點兒不禮貌,舒行蹙眉抬頭,看到是一個親戚,而親戚身後,站著臉色鐵青的舒南丘。
這麼巧?
看來老天都不想讓舒南丘自信下去。
柏峻用眼神詢問鄭淮鷺:【誰?】鄭淮鷺沒藏著掖著,掃了眼倪蕊,示意:【情敵。】
哪怕前面沒看清,等舒南丘走進來,望著他跟舒行幾分相似的眉眼,柏峻也該明白了。
舒南丘站定后盯著柏峻數秒,嗓音陰沉:「他是誰?」
舒行正要開口,就聽倪蕊說:「我喜歡的人,這山莊也沒說被你包了,我們在這裡吃飯,不犯法吧?」舒業成不在,倪蕊也就不想給舒南丘面子,如果不是舒行,她能起身就走,真的可煩這人。
舒南丘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將槍口對準了舒行,「怎麼,你是有了新爹了?」
「新爹不至於。」舒行面色不變,「以後喊叔就行了。」
柏峻接道:「我覺得很好。」
「你覺得好??你……」
「夠了!」舒行打斷,「你還嫌不丟人嗎?」
舒南丘瞠目結舌,舒行是他兒子?如今覺得他丟人?
不然呢?舒行別說幫舒南丘了,連同情他都做不到,年輕時借著「藝術」的名號跟多少人搞過?被倪蕊當場抓獲的就不下三次,舒行後來長大了,厲害了,沒人敢說,但他小時候沒少聽過舒南丘的「風流史」,倪蕊被舒南丘折辱殆盡,如今舒南丘招招手就想讓倪蕊回去,憑什麼?
舒行清楚舒南丘的脾性,得到了絕不會珍惜,他不會仗著血脈親情將自己親媽往火坑裡推。
「如果不介意,留下來一起吃飯吧。」柏峻溫溫和和,他這般姿態,吊|打一臉扭曲的舒南丘。
舒南丘自然沒吃,他憤怒離開。
舒行開口:「見笑了。」
「哪裡。」柏峻頷首,心裡卻十分不屑,就舒南丘這樣的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他倒是很好奇,舒南丘這般資質,倪蕊也是個溫柔性子,他們是怎麼有了舒行這樣的兒子。
省得夜長夢多,倪蕊跟柏峻在渠城待了一周,舒行就給他們買了返回A國的機票。
事後聽舒業成說,舒南丘在房間一天沒出來,等再出來人似乎有了點兒變化,至於哪裡變了,舒行不關注。
日子照常過,入秋的時候,舒行接到了林暢要出國的消息。
這在舒行的預料之中。
「林家之前在B國的房地產就做的不錯,最近一直大力引進新的投資項目,可謂風生水起,原本林伯父還想讓我勸勸林暢,讓他別落下B國的生意,誰知他這次這麼上道。」
鄭淮鷺聽完,笑了笑:「是為了王然吧?」
B國氣候好,最大的是旅遊業,然後慢慢的房地產起來,被譽為「養老聖地」。
王然身體差,渠城一入冬他就免不了感冒發燒,加上這裡實在沒多少好的回憶。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林暢推門進來,王然剛好合上行李箱。
「嗯。」王然點頭,林暢上來幫忙,他就自然放手站在一旁,整個人還有些木,這個消息太突然了,明明林暢之前都沒提過。
「傻了?不是說好了嗎?我在哪兒你在哪兒。」
王然輕笑:「你去B國,我肯定要去的,但你明明很喜歡渠城。」
「不。」林暢上前將人擁入懷:「我更喜歡你。」
最近天氣轉冷,別人也就加件外套,但王然羊毛衫都套上了,青年在林暢的精心餵養下胖了些,臉上也有了血色,當年的驚艷回歸幾分,讓林暢愛不釋手。
「也不久待,等發展穩定了我們就回來,幾年吧。」林暢輕撫著王然的發。
王然應道:「好。」
在B國可以重新開始,完全擺脫趙悅升的陰影,林暢都安排好了,屆時介紹幾個建築大師給王然認識,看他能不能重拾熱情。
林暢的一隻手從王然的后脖頸往下,原是愛惜,可青年的身骨太好,但凡碰一下就讓人上癮,再往下,王然抱住林暢的手臂收緊,腦袋埋在他脖頸處,聲音悶悶的:「別……」
「別什麼?」林暢語氣含笑。
走的那天正好是渠城第一場秋雨落下,舒行跟時雲書等人都來了,王然裹在厚厚的外套里,就露出一雙眼睛,他想拉下口罩說話,但被林暢擋住了,「這樣說就行,他們能聽見,沒記住醫生說的嗎?嗓子不能吹冷風。」
「哦。」王然眼底溢出笑意,朝著他們揮手:「記得有空來找我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