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回彭家莊
「哦?在水潭之下么?」段凱掐指一算,卦象竟是起了變化,所有的線索與跡象都一律指向了水潭之下。
「天地無極,乾坤借力,起!」隨著他的法訣一掐,這水潭竟是掀起了股劇烈的波濤,青里透白的水花四濺而出,捲起了水潭底的一樣事物。
那是一把開始生鏽的匕首,似乎還殘留著凝固的血漬,水潭中的水流動不多,竟是沒有將上面的血漬洗刷殆盡。
匕首的柄部,雕刻著一個奇怪的印記,然而段凱不僅認識,而且還極為熟悉!
「呵,不過是彭家的一隻蚊蠅,我讓你三分,還蹬鼻子上臉起來了。」段凱冷笑著說道,他當然認得出,這匕首上的印記,便是彭家的印記。
李麻子不可能得罪彭家人,他所能接觸到的,不過是彭家伸到這偏僻角落的一根小小觸手,那個痴肥的許管事罷了。
或許真就是許管事殺了他,殺了自己那個頗為好用的狗腿……
對於彭家這麼個龐然大物,段凱自認無法匹敵,但許管事能代表整個彭家么?他不過是彭家的一隻小小蚊蠅罷了!
他並不打算就李麻子的死,跟這隻蚊蠅爭吵什麼,而是要讓這隻蚊蠅無聲無息,不知不覺地死去……
要麼不得罪人,要得罪就要做絕,這便是他的風格!
伴隨著一聲冷哼,段凱轉身離去,只留下晚風在林間嘩嘩地拂過。
還有躲在岩洞里一聲不吭,聚精會神地聽著段凱自言自語的葉然。
他此時終於是明白了糊塗魚所謂混淆因果的功效,是怎麼回事!原來是將他殺了李麻子的因果,移花接木到其他人的身上,讓卜算自己的人遭到誤判!
而挨了這因果的人,恰巧不巧,便是自己的仇敵之一——彭家莊的許管事!
這也算是多行不義必自斃,那彭家莊不知做了多少惡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積下的惡因惡果不知多少,以至於自己隨便找個水潭,裡頭都有他們曾留下的兇器,說不定裡面還有被害者的屍骸。
那把兇器,便能讓段凱對號入座,認定李麻子的死是彭家莊的手筆。
否則糊塗魚再怎麼神奇,也是將因果轉到其他造業者的身上,也落不著他們的頭上。
眼下自己也算是歪打正著,讓那兩個仇敵狗咬狗一嘴毛了!葉然的心中竊喜,巴不得這兩頭畜生拼個你死我活,最好兩敗俱傷,自己剛好可以親手結果了他們!
當真是峰迴路轉,福禍相依,原本差點陷入絕境的葉然,前路一下子便豁然開朗,距離血海深仇得報更進一步了!
這一夜,是葉然這段時間睡得最為舒適的一夜,他在慘遭滅門后,第一次沒有被任何夢境困擾了。
為了避免自己中途闖入,壞了他們狗咬狗的好戲,葉然特意在此又滯留了兩天。
到了第三日晚上,他念著那段凱若真要對付許管事,也應是在這兩三日間,現在指不定已經做完了,便從容地離開此處,打算趁夜潛入彭家莊打探消息。
除了報仇外,他心中也挂念著王少羽,這個在患難中磨礪出情誼的朋友,對他來說極為重要。
倘若不是這個朋友擅於鑽營,讓自己逐漸獲得監工們的信任,自己哪裡可能大搖大擺地走出彭家莊,在白晝徒手截殺了那李麻子?
若許管事一死,彭家莊也不知變得怎滴,他在動亂中會不會有所牽連,現在尋不尋得到吃食……這麼一想來,葉然心中有些愧疚,腳步不由得加快數分。
潛入彭家莊對他如今這個一階中位的武者而言,絲毫沒有困難,他駕輕就熟地尋到了那破落的院落,在夜半時分翻了進去,那些疲倦的家奴早已睡熟,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又回來了。
除了一個還醒著的人……
「你……」王少羽壓低了聲音說道,然而卻壓不住臉上的震驚,他怕是做夢也想不到,逃走的葉然竟是又潛回來了!
「我來尋你,你這臉怎麼回事,誰打的?!」
葉然壓低了聲音說道,然而卻壓不住心頭的怒意,因為他看見王少羽鼻青臉腫,凄慘至極。
「呵,然哥做得好大的事業,走得脫身,我呢就沒甚本事,只得留下來給尋不到你的監工泄火氣了。」
王少羽埋怨著說道,自從葉然逃走後,那些監工對他的看管嚴得多了。
更是因為有家奴逃跑,那些監工挨了許管事的一頓訓,被訓完后,他們找不著葉然,便只好對著葉然相熟的王少羽發泄。
然而這話,落在葉然的耳中卻是另一種味道了。
「委屈你了,沒考慮到你,這事是我做得不周……牛山村的村老段凱因李麻子被殺的事,已是找上彭家莊的門來了?他跟許管事斗得如何?」
葉然聽到那「好大的事業」,便認為是段凱已是找上了彭家莊的門來,自己殺了李麻子的事已經傳遍了。
「販人的那個李麻子死了?!」然而王少羽卻是瞪大了雙眼,全然不知葉然在說什麼。
葉然將自己半路截殺了李麻子,又找了個地方避風頭,歪打正著地嫁禍到許管事身上的事情,簡略地對王少羽說了說,王少羽是聽得愈發震驚。
他原本便已認為葉然不俗,卻沒想不俗到了這個程度,破家的賤命奴,還能翻身把當初販自己的人牙子給殺了!還能嫁禍到許管事的身上!
「然哥當真是做了大事業!兄弟我在這給人打兩頓,也挨得夠本!不過那村老段凱確實沒來找彭家莊的晦氣,前幾天他來彭家莊,不僅一字未提李麻子的事,據說還跟許管事相談甚歡。」
王少羽豎起大拇指說道,同為破家奴,他也是被李麻子這個人販子給販來的,葉然為他報此大仇,他被人打幾頓這種小怨,在這大恩面前一下便煙消雲散了。
「那村老段凱也是個沒骨頭的,跟著自己的狗被人燉了,都對許管事腆著個笑臉。」然而他卻哀嘆一聲,看來對許管事也是怨念深得很,沒見其吃癟便難受。
別看他時常笑嘻嘻的,又有哪個破家奴不恨主家的呢?比他們自由些的下人,偷偷往湯里吐唾沫再攪勻,都是尋常事!
「……倒也未然,那村老段凱會些妖法,當初便是個野道士,用妖法害死了老村,又賊喊捉賊,降了他放出的妖魔,才篡了這村老的位置!這畜生陰得狠,不會那麼輕易放過許管事的!」
葉然冷哼地說道,然而話雖這麼說,他心中卻也無十成的把握——若那段凱真就欺軟怕硬,對無法反抗的人做事做絕,對許管事這種稍有力量、背景的,背後咒幾句狠話便算了,他難道就干看著乾等著么?
此人跟村老段凱串通一氣,一同謀財害命,把自己當做牲畜來奴役,自家的血仇,也有他的一份!
卻也饒不得他!段凱那狗畜生沒把他咬死,他葉然就親自將其了結!
「然哥,接下來你要做啥?」王少羽期待地問向葉然,他心裡總有一種感覺,葉然不會只殺了一個李麻子就算了的。
「現在許管事和段凱似乎沒起正面衝突,我也暫且沒有實力殺死害我全家的罪魁禍首-段凱!但許管事在這卻是走脫不了的,我打算先殺許管事!」
葉然言辭灼灼,隨即對王少羽說道:「這裡有些銀錢,夠你在外花銷些時日,我先帶你逃出彭家莊再做此事!若我刺殺許管事失敗,你也可以脫身!」
說罷,葉然便掏出從李麻子身上搜出的幾錢銀子,都放在了王少羽手裡。
「……然哥,你一人赤手空拳的,能行么?」王少羽卻是不由自主地收過銀錢,人皆有私心,他有了這銀錢,在外頭便有活路可走!
便是葉然死在這了,卻也不干他事了……可想到葉然擁有如此力量,卻也還挂念著他這破家奴,做大事前還念著他的活路,他的心頭便是一顫!
「……我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但這卻是我必須要做的事!」葉然搖了搖頭,雖然可以從手下實力推測,許管事的實力要比段凱弱上一檔,但他並不喜歡把話說得太滿。
「然哥,我沒甚力氣,但……但我在這彭家莊的時日久,什麼地方都熟,許管事那我也清楚,或許能幫上你忙,給你把把風!」
王少羽咬了咬牙,將這賭命的話從心底里說出,卻是一陣舒坦:「你把我當人看,挂念著我的命,我也不能當畜生……只顧著自己活命!」
「好!那我們兄弟倆便一同做這大事!」葉然的眼神一凝,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一股暖流流過。
兩人麻利地從破落院落當中翻出,此刻正是月黑風高夜,磨刀殺人時!
「咱們這破落院落沒人管,可許管事那裡卻有人管!彭家莊雖小,五臟俱全,打更的,值夜的,收金汁(夜壺裡的玩意)的都有,咱們得避開他們。」
王少羽壓低聲音對葉然說道,隨後嫻熟地帶著葉然往彭家莊的深處前進著,幫助葉然避開那些值夜的庄丁。
「許管事的宅門前,雷打不動有兩個站班值夜的,打更的每打三次更,便換上一班,然哥,你趁他們換班的時候衝進去,動作要快,說不定還能逃!」
隨著他們的深入,許管事門前果然有兩個看門的,還打著燈籠,只不過滿是懈怠,站都沒有站起來,靠在門壁旁睡眼稀鬆。
王少羽儘管隱匿在暗處,卻聲音緊張,生怕被燈籠給照個正著。
「不必如此。」葉然搖了搖頭,隨後身影閃爍!
那兩個懈怠的庄丁,眼前只見到黑影一閃,便徹底失去了意識,連叫嚷都沒叫一聲。
王少羽舉了個大拇指,便再也沒有吭聲,只是幫葉然把著風,激動地等待著葉然的最終行動!
肥豬……睡吧,睡醒了就到奈何橋了!
葉然眼神一凜,試著輕輕推開房門,然而這門卻是拴著的,窗戶也是被木杆隔著的,那閹豬還有些警惕。
但這又怎麼樣?他一腳直接連著木門帶門栓踹了個碎,暗殺不成便明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