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僵硬地扭回頭去,只見身後站著一個成年人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我心想完了,這回人贓並獲肯定跑不了了!這個人會不會是警察?他會不會通知家長通知學校?我會不會坐牢啊?
我胡思亂想並不時打量著逃跑的路線,與此同時那個成年人也在上下打量著我,就聽他開口問道「看你手裡拿著四驅車跟這兒晃悠半天了,幹嘛呢?」
「沒幹嘛,隨便看看。」我隨口答道,此時頭腦已漸漸冷靜下來,心中不禁納悶他又不會讀心術是怎麼看出我要劫錢的?
那個成年人看著我手裡的四驅車,問道「這車是你自己組裝的?」
「我和朋友一起組裝的,怎麼了?」我好奇地問道。
聞聽此話那個成年人語氣忽然軟了下來,訕訕地說道「我兒子快過生日了,這不是想要一輛四驅車么,你能不能幫我組裝一輛啊?」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白幫忙,完事兒給你20塊錢。」
我XXXX!組裝就組裝吧,你特么拍我幹嘛?!
我在心裡把他家所有人都問候了一遍,可臉上卻不帶出半點顏色。我怕大潘等得著急,於是讓他在這裡等著說自己找個人過來幫忙,可能是擔心我有去無回那個人還是跟在了後面。
來到約定地點,打老遠就看見大潘一個人對著空氣擰眉瞪眼的醞釀情緒,見我過來剛要暴起卻猛然發現我身後跟著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兒。
大潘不由得一愣,滿臉狐疑地看著我。我趕緊向他講述事情的經過,並且告知這個叔叔答應事後支付20元勞務費。
大潘也不傻立馬答應幫忙,再次回到玩具攤位前我倆指手畫腳地幫那人選購著所需的賽車和零件,最終耗時半個小時組裝出來一輛幾近完美的四驅車。
看著手裡的四驅車,那個成年人十分滿意,但在付款時卻出現個小插曲。原本說好給我倆20塊錢作為報酬,可此時那人兜里只剩下16塊零錢,依著大潘的意思是讓他破開張整錢可是對方並不情願,最後把臉一沉硬塞給我們16塊錢轉身走了。
看著手裡這16塊錢我心裡五味雜陳,暗道撈偏門的事情以後還是不要幹了,壞人真不是誰都能當的。
等我倆買完電池再次回到賽道,發現金屬大包圍早已不見蹤影,大潘一雪前恥的願望最終也沒能實現。
1996年的時候還沒有十一小長假,開學后這天上午第三節是美術課,隨著上課鈴聲響起,美術老師走進教室。
美術老師姓肖,年紀在40歲上下。因為謝頂只留有兩鬢和後腦勺的頭髮,腦門鋥亮,酷似情景喜劇「我愛我家」中葛優的造型,所以學生們私底下都叫他「肖葛優」。
這個外號在全校無人不知,「肖葛優,肖葛優」叫快了也就叫成了「小葛優」。
小葛優日常的衣著十分考究,不論什麼時間什麼地點見到他,領口處的扣子都是系著的。
其實學生對他本人沒有任何偏見,他在課堂內外向來都是認認真真、不苟言笑,整體來講是個十分勤勉的人民教師,可在學生眼裡這些都不足以抵消他那葛優式髮型所帶來的娛樂感觀。
聽說有一次放學后,曹宇斌和武文旭在校門口迎面碰見了正要進入學校的小葛優,兩人對視一眼恭恭敬敬地上前叫道「肖老師好!」
見狀小葛優沖著他倆點頭微笑,昂首走進學校。
曹宇斌和武文旭一閃身疾步走出校門,
趁著小葛優還沒走遠二人異口同聲大喊一聲「小葛優」隨後轉身就跑。
只聽身後校園裡傳來小葛優聲嘶力竭地怒罵「你大爺!」
書歸正傳,這天小葛優走上講台後隨手翻開講義,說道「今天咱們的美術課來學習泥塑。泥塑的種類有很多,咱們可以從日常生活中選取塑造對象,簡單一點兒的比如捏個狗啊,捏個貓啊,捏個雞啊。。。」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今天我就先教大家捏個奇葩!」
此言一出整個班級哄堂大笑起來。對此小葛優不明所以,連聲問道「你們笑什麼?我說教大家捏個奇葩,這有什麼好笑的?」
台下眾男生們笑得更是大聲,就連女生們也都捂著嘴竊竊偷笑,有膽子大的男生起鬨叫道「沒錯肖老師,您就捏個奇葩!」
小葛優這才反應過來,頓時面紅耳赤,連忙解釋道「我說的是教大家捏個雞,公雞的雞!不是雞。。。」
他自知失口趕緊捂住嘴巴,十分尷尬地站在講台上,無奈地看著台下仍在大笑的我們。
從此以後,小葛優的外號前又加上了四個字,成為了「捏奇葩的小葛優」。
這天學校廣播通知各班班長放學后在大教室開會。因為有事耽擱了,我是最後一個到達的,跟教導主任致歉后趕緊找個座位坐好。
坐下后發現身邊坐著個女生,看校服的樣式也是一年級的。
我偷偷瞟了她一眼,只見她的頭髮卷卷的在腦後扎個馬尾辮,應該是天生的自來卷,眼睛很大,睫毛又長又彎,皮膚白皙,看起來就像個洋娃娃。
怕被她發現我不敢再看,趕緊收回目光望向講台,然而事與願違整個人如坐針氈。
實話實說,我始終認為自己是個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可最近一段時間裡先是耿凡后是此刻身邊的洋娃娃,都令我心猿意馬不能自已,我不禁懷疑:難不成是自己情竇初開了?
好不容易挨到散會,眾人各自收拾著文具。
只見洋娃娃收拾筆記本時不小心蹭掉了桌上的圓珠筆,圓珠筆在地上彈了兩下滾到我的腳邊。
見狀我趕緊彎腰去撿,結果起身時不小心腦袋磕在了桌角上,耳輪中只聽「咚」的一聲疼得我齜牙咧嘴。
想到自己身邊坐著的洋娃娃,已到嘴邊的一句靠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洋娃娃一聲驚呼,隨後滿臉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兒吧?」
原本低頭疼得死去活來的我在抬起頭的一瞬間立馬切換成另外一副表情,若無其事地說道「沒事兒沒事兒!」說著把圓珠筆遞還給她。
接過筆后洋娃娃對我微笑道「謝謝你啊!」
我不禁看得出神,嘴裡喃喃說道「不客氣,不客氣。。。」
見我發愣,洋娃娃還以為我被磕蒙了,不放心地追問道「你真的沒事兒?」
我這才如夢初醒,撓著腦袋傻笑道「真沒事兒!」誰知道後腦勺上被磕出個包來,用手一碰疼得我打個激靈,臉上的表情別提多奇怪了。
見狀洋娃娃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我在一旁略顯尷尬地賠笑著。笑罷只聽她說道「你好,我是2班的沈璐。」
我趕緊收起傻笑,正色道「你好,我是5班的耿瞳。」
這時沈璐已經收拾好書包站起身來,說道「耿瞳,很高興認識你,我先走啦!」走到門口時她與我回首道別「再見!」
「再見。。。」望著沈璐消失的背影我喃喃自語道。
第二天一早我在車棚迎面碰到了李傑,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已經淡化了對我的敵意,基本不會主動生事。
而他和段大偉後來也再沒發生過衝突,當然這與我一直從中調停有關,但最主要的還是被段大偉追到動物園的那次經歷起到了震懾作用。
他二人在日常中的幾次偶遇,我看李傑都明智地選擇了主動避讓。
本著同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宗旨,我還是主動朝他點了下頭。
見狀李傑微微一怔,估計沒有料到我會主動和自己打招呼,下意識地便也想點頭。
可是他脖子發僵,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有理我,低頭推著車走進了車棚。
昨天教導處主任開會布置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學校將圍著教學樓劃定出每個班級停車的指定區域,該區域可以停放十來輛自行車,從下個月起只有懸挂學校統一車牌的自行車才可以停進校內。
可是問題隨之而來,現在每個班級的學生基本都在50人左右,這就意味著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可以騎車到校,剩下的只能步行。
而最終確定騎車到校的人員名單以及發放統一車牌的任務就交到了各個班長的身上。
眼見班裡人已到齊,趁著上課之前我向全班同學宣布了這個消息,讓需要騎車到校的同學前來報名,我將根據家庭住址的遠近最終確定發放車牌的人員名單。
當然學生們也可以選擇把車停在校外,不過我校校址位於XK衚衕,周圍並沒有可以容納學生停車的區域。
在1996年前後社會的治安環境並不理想,時常發生自行車盜竊事件,對於普通工薪家庭而言自行車還屬於比較貴重的財產,所以把車停在校內就成了學生們的唯一選擇。
此消息一經宣布立即在班內引起了不小的波動,目前我們班49個人中有將近一半的人都在騎車上學。
據我了解這其中確實有人住的比較遠需要騎車上學,但也不乏有個別人從家走路到學校只需要15分鐘卻也騎車(我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我昨晚就想好了,學校分下來的車牌是15個,我只發放14個,剩下的1個留給自己。
一到課間休息我的座位立馬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害得我接連兩個課間都沒去成廁所。
再次等到課間休息時,隨著老師的一聲「下課」我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徑直衝向廁所,把圍追堵截之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站在小便池上我正醞釀著情緒,這時就見張小波一臉賤兮兮地湊了過來,特意站在我的身邊,笑嘻嘻地說道「班長,這麼巧啊你也來尿尿。」
我心說這不是廢話么,不撒尿來這兒幹嘛,嘴上胡亂應和一聲沒搭理他。
張小波見我愛答不理並不著惱,自顧尿了起來,並不時向我這邊掃上兩眼。
這令我十分彆扭,原本尿急憋得厲害,可此時卻怎麼也尿不出來。
好不容易盼到他尿完,只見他慢條斯理地提好褲子卻仍是站在原地,我頓時慌了手腳。
此時此刻我早已被憋得雙腿發抖後背冷汗直流,強壓著怒火問道「你。。。你找我有事兒啊?」
張小波四下張望一番,眼見廁所里沒有本班同學於是近前一步,諂笑道「其實吧也沒什麼事兒。。。班長,你知道我一直是騎車上學的,雖說住得不算遠但還是騎車方便一些,你看能不能。。。」
原來這孫子是走後門來了!這件事兒若是放在平時,看他在我身邊鞍前馬後這麼長時間,也許我心一軟就答應了,只可惜這次他選錯了時機。
眼瞅著他仍在叨批叨的說個不停,我的腦袋嗡嗡作響,額頭上青筋直蹦,真恨不得一把掐死這丫挺的!
張小坡話說一半猛然發現我怪眼圓翻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嚇得他倒退兩步頓誤以為我是個嫉惡如仇之人,擔心我將此事報告給班主任那自己生活委員的職務鐵定被撤。
不得不說這孫子腦子轉得很快,只見他一拍大腿立馬換成一副大義凜然、捨己為人的模樣,表示自己雖然騎車上學比較方便,但是作為班委一員應當以身作則為他人著想,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讓我把名額留給更有需要的同學。
我實在是沒有心情和精力跟他廢話了,無力地擺擺手示意他趕緊離開。
張小波十分識趣賠笑著退出廁所,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間,我終於如釋重負尿了出來。
從廁所出來后我只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連走路都變得輕盈起來。
回到座位我翻看著大家登記的家庭住址,這才發現有人填寫的家庭住址上竟然寫著門頭溝的字樣。
見狀我不由得大怒,心說你特么怎麼沒寫個住在河北啊!
剛想起身前去理論,無意間發現李傑正在不遠處踱來踱去並不時朝自己看來,被我發現后他急忙扭過頭去裝作若無其事。
我心說怎麼把他給忘了,看樣子這傢伙正在糾結是否前來找我登記,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轉念一想總不能自己主動找他吧,那也太給他臉了!當即決定先逗逗他,他要還是不來找我那以後就甭想騎車上學!
於是趁著上課前我躥上講台,朗聲說道「今天上午大家基本都在我這裡登記完家庭住址了,還有沒登記的可要抓緊啦!」
說著我故意往李傑的座位方向瞟了一眼「名額有限,登記從速!」
午飯過後,我把飯盒收到桌洞里剛想下樓去打籃球,身旁突然出現一個身影將我堵在座位裡面,抬頭一看正是李傑。
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成心問道「你找我啊,有事兒么?」
「就是內個。。。騎車上學的名單我想登記一下。」李傑終於開口說話了,印象中這應該是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髒話不算)。
「哦,這事兒啊。。。」我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說道「這事兒有點兒不好辦啊,你也知道學校就給了咱們班那麼幾個名額,可班裡好多同學都住的都比較遠,-而且現在登記的人數已經超出名額數量了。。。」
我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偷眼望去就見李傑咬牙切齒,明知我在難為自己卻沒有辦法。
「我家住的也挺遠的,能不能把我登記上?」李傑強壓著怒火問道。
「這個嘛。。。」眼見他快綳不住了,我知道逮到蛤蟆不能捏出尿來(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於是話鋒一轉說道「當然可以了,咱們班每個同學都可以登記。」
正欲發作的李傑不禁一愣,我態度上的突然反轉令他措手不及,木訥地在登記表格上寫下了自己的家庭住址。
與此同時我一臉嚴肅地說道「現在登記的人數確實已經超出名額了,最終要根據住址遠近排序,這個我說了也不算。」
可能是看我不苟言笑公事公辦的樣子,李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轉身而去。
當晚回到家,我找來一張BJ市地圖,在上面標註出所有人登記的地址,按照遠近排序。
就像我前面提到的,其實很多人住的並不遠,登記時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所以等到我第二天拿著表格找來時也就主動放棄了。
最終我確定下包括李傑在內的13個名額,刨除留給自己的,還剩下一個名額。
我心裡盤算著多餘的名額留在手裡也沒用,白白浪費掉實在太可惜了,可是給誰好呢?
我逐個打量著班裡的同學,目光最終鎖定在張小波的身上。
不過絕不能如此便宜了他,必須讓這孫子出點兒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