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上門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

翌日一大早，新雪初停，韓家人早早便起身迎接新年的到來，而此時，門外卻有兩人牽著兩頭騾子向這邊走來，當先一人正是『程』記當鋪的供奉掌柜。

原來，程榮敬昨夜在得知當鋪掌柜欺壓客人，私自壓低物價中飽私囊之後，當即命管家程貴查驗此事，並要求解僱當鋪掌柜。當鋪掌柜聞訊大駭，半夜上門認錯求饒。時值除夕夜，天大寒，看著年近五旬的當鋪掌柜長跪冰冷的院中，程榮敬對於眾人的求情一概不允，堅決要將這貪婪之人掃地出門。在這冰天雪地的天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若是離了東家的照拂，怕是活不了多久。最終，還是出塵子於心不忍，開口相勸，程榮敬才念在當鋪掌柜為程家效力十餘年的份上，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在被罰了半年薪俸之後，當鋪掌柜得以繼續留在程家當供奉。

這不，那當鋪掌柜為了表明自己改過自新的決心，大年初一一大早便問了路，帶著銀錢登門致歉。隨行的還有出塵道人，因為他想再看看，願意從僅有的三百文錢中分出十文贈予素不相識之人的那個傻小子，究竟生在怎樣的家庭。

這是一座東西兩跨帶正堂的農家小院，屋頂已經堆滿了厚厚的積雪，雖不至於家徒四壁，四面透風，但也僅僅算是個遮風擋雨之所，讓出塵老道面色有些複雜的同時，心中也對韓茂升起一絲敬佩之情。

當鋪掌柜諂諂地看了看出塵道人，隨即厚著臉皮上前問道：「請問是韓茂小哥家嗎？」說著，埋下頭，眯著一隻三角眼透過柴門縫隙向內打量。站在身後的出塵道人看著掌柜的樣子，心中不由地腹誹了一句：猥瑣。

很快，院內傳來隱隱綽綽的腳步聲。只聽得「嘎吱」一聲，柴門被打開，開門的正是韓茂，他看著眼前的兩人，驚疑地問道：「是你，們？」

當鋪掌柜滿臉堆笑道：「嘿嘿，正是小老兒，那個······」

不等當鋪掌柜說完，出塵道人搶一步說道：「貧道出塵子，小居士過年好啊！」

見韓茂疑惑的臉上略帶些輕蔑，出塵子連忙補充道：「先說好啊，我跟他可不是一路人，我是他們家主的座上賓，今日前來，乃是為了謝過昨日小哥的施齋之恩，另外，也是受程居士之託，督促此人如何做生意！」說著，用肩旁撞了當鋪掌柜一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當鋪掌柜聞言，老臉一紅，低聲問道：「那個，韓小哥，我們趕了一大早路，可否進門討杯熱水喝？」

韓茂雖然心中有疑惑，但還是請二人進到院中，待二人向韓氏一家人問過好后，當鋪掌柜才痛心疾首地說道：「韓家小哥，昨日，你那鐲子凈重有一兩五錢，按咱東家的規矩，十取其三，按例，鐲子能當一貫零五十錢，只是······小老兒見利忘義，惡意壓價，只給了三百文。昨夜，東家得知此事後怒不可遏，責令小老兒上門致歉，所以······」說著，當鋪掌柜從懷裡拿出七百五十文錢，雙手舉過頭頂，向韓茂及韓家人深深一躬表示歉意。

聞言，韓家人皆憤憤不平，韓茂則更是大怒道：「好你個奸商，我就說那鐲子遠不值三百文，沒想到你居然硬生生吃了七百五十錢，你就不怕吃壞了溝子！」說著，蠢蠢欲動，想要上前教訓那掌柜的一番。

那掌柜見狀，大驚失色，連忙躲到出塵真人身後，口中還不忘喊道：「真人救我！真人救我啊！」

「住手！」韓父韓朴大聲喝止道。

「三郎，既然人家已經上門認錯，也補足了余錢，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咳，咳咳咳~」

「大過年的，來者便是客，正巧我們正準備用朝食兒，二位若是不嫌棄，便一起用些熱食？」

出塵道人見韓家人雖然貧寒，卻是淳樸善良，不由地捋著鬍鬚連連點頭，不理會身後的當鋪掌柜，答應道：「那貧道便多謝了！」

朝食很普通，就是昨夜特意剩下的一些餃子（年年有餘），外加一些湯餅，一家人以及出塵道人吃得倒是津津有味兒，唯獨那當鋪掌柜對這少鹽少味兒的東西實在是難以下咽，幾次欲放下木筷，卻被出塵子私下裡踩了兩腳，不得不咬著牙吃完。

其間，出塵子見韓朴面色憔悴，咳嗦不止，不由地多問了句：「韓居士，貧道觀你雙目泛黃，嘴唇乾裂，咳嗦不止，你這身子怕不是一兩日了吧？」

韓家人聞聽，本能地就對出塵子起了防範心理，畢竟，隔壁的陳家嬸子可是被騙了整整三貫錢呢。

這時，擅長察言觀色的當鋪掌柜頓時明白個中要害，總算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連忙說道：「這位出塵真人可是仙名遠播的得道高人，多少達官顯貴想要找真人求得一良方而不可得，各位切莫看輕了才是啊！」

一旁的出塵道人聞言，不由地放下碗筷，雙目微閉，清捋長髯。

韓茂過完年便準備離家闖蕩，卻對自家老父的身子骨放心不下。此時，聽聞眼前這老道人是當世高人，心中大喜，當即起身拱手道：「原來是出塵真人，小子韓茂昨日多有失禮，還望真人不計莫往心裡去。真人說得沒錯，我家阿爺犯有咳嗽的毛病已有數年，近半年來，雖抓了些葯，卻是不見好轉，反而愈發嚴重了，還請真人施以妙手！」

出塵真人擺擺手道：「既然貧道與你家有緣，自是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韓居士，可否容貧道把把脈？」

見狀，韓家人心中歡喜，連忙把桌上的殘羹收拾乾淨，韓朴則一會兒伸出舌頭，一會兒伸出手，任由出塵道人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