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情不滅
1
風月樓開張后,許多人慕名而來,沒過多久風月樓便名聲大噪,一時傳遍桑鐸甚至連青州都有人來光顧。
很多人都在猜測風月樓背後的主人,因為知曉風月樓中有許多稀世珍寶,覺得這背後之人定然非同小可。然而迄今為止,沒有人能得見樓主尊容,因為目前還未有人有能力進到后廳的金玉殿。
不過一年時間,風月樓的存在讓中原與西域轟動,江湖中傳言這是傅如月的「風月」重現於世。因此傳聞,來光顧風月樓的人中非富即貴之人愈來愈多。然而他們也未能看見樓主容顏,因為樓主每每設宴款待都帶著面紗,不過她周身氣質不難瞧出她是個容顏絕世的女人。
這日風月樓停業休息,慕容心在金玉殿里坐著,周圍空空蕩蕩,寂靜無聲。她合著眼,似是在休息。忽然,一人從房頂躍下,直接上前附耳在慕容心旁邊道:「主子,有一些線索了。」
那人一襲夜行衣,帶著一個銀色面具,面具之上一朵曼珠沙華盛放,這是慕容山莊豢養在外的死士,慕容心用一年時間將他們召回。他們人人都戴著這樣的面具,曼珠沙華便是標誌。
「說。」慕容心斜倚在金座之上,惜字如金。
「寒冰掌,曾是江南隱士凌煙的獨門絕技,然而此人二十年前便死了,可此人有一個義子,只是二十年前失去了下落。」死士退了一步,躬身道。
慕容心緩緩睜開雙眼,坐直了身子,「那便繼續查那人的下落。」
「是。屬下告退!」死士閃身退下。
慕容心深深嘆了一口氣,一年了,終於有了一點點線索。
她站起身來,按下金座扶手上的機關,只見桌下呈現一級級階梯。她在桌上的盒子里拿起夜明珠,走下階梯。
走下階梯,面前愈發開闊。在長廊深處一個又一個大箱子,慕容心掠過它們,走至一個石桌前,輕撫上面的木匣。
啪嗒一聲木匣打開,慕容心取出裡面的一本小冊。
「若是他日要血刃仇人,必會遇上寒冰掌,這抵禦之法練了於復仇而言大有裨益,可是上面說此法兇險,練至八重以上必遭反噬。」慕容心眉心微蹙,捏緊手中的小冊。
「可慕容家上下幾百口人命絕不可以白白犧牲!作為慕容家的後人,我必須練!」慕容心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第一頁。
前幾頁都是打坐調息,慕容心便盤腿坐在密室中的矮塌上。不知不覺過了兩個時辰,忽然外面傳來男子低沉好聽的呼喚,「風月!風月你在哪兒呢?」
慕容心連忙收息起身,忙從密室盡處另一個門出來,外面便是後園,她又從後園的暗門進去。
莫凌瞧見她從座后的暗門出來,便走向她。
慕容心收起有些慌亂的神色,乾笑兩聲,「阿凌。」
「你在這兒啊,今日歇業,你就呆在樓里嗎?」莫凌挑眉看著她,見她額前有些細汗,不免蹙眉。
他從懷中掏出帕子,為她輕柔地拭去汗水。
「方才在做什麼?這大冷的天居然出了這麼多汗。」莫凌認真地為她拭汗,為曾察覺到慕容心的不自在。
「哦,沒什麼,方才走的有些急了。」慕容心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那今日與我出去逛逛如何?」莫凌彎起嘴角,微微俯下身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星辰。
慕容心毫不掩飾地與她對視,然而眸中沒有任何異樣的光彩。
莫凌眸色黯淡下來,站直了身子,牽起她的小手往外走。
慕容心任由他牽著,莫凌寬厚的背影讓她心安,然而這種心安只是源於對他的信任,沒有任何別樣的情愫。
莫凌在前面走著,微微顰眉,他在心中暗自嘆氣:到底何時才能走入她心裡呢?看來還得再努努力。
2
在這世上,一個人的心小的只能裝下一人,慕容心如此,蕭雲澤亦是如此。不管是過了一年,還是到如今的三年之久。
這世上即使是相隔萬里,我也會找到你,我的心始終緊緊跟隨,如那歸巢的大雁,如那沉塘的蒲絨。愛你如初,至死不渝。
傾心園的秋格外明艷,滿園的曼珠沙華熱烈地怒放,鵝黃的桂花香浸滿園。青梅已經掛了果,青青鬱郁,嬌小可愛。房中焚著龍涎香,書案的花瓶中插滿鮮花,案旁畫架上一幅美人圖映入眼帘,畫上的詩醒目而令人動容。
蕭雲澤坐在房正中的案几旁,正在煮茶,動作嫻熟而優雅,不一會兒茶香滿室。
案几上陳列著幾份奏摺,他時不時打開批閱,一本兩本三本,蕭雲澤突然將奏摺重摔在地,「哼!都是叫朕另立新后的,兩年前,朕聽你們的,又冊封了一批嬪妃,你們還要朕如何!」
風覺走進來將地上的奏摺拾起,「陛下一遇煩心事就躲在這裡,可是逃避根本無濟於事,陛下還是想想該如何應對吧。」
「唉!」蕭雲澤揉著眉心,「罷了,回宮。」這后位只能是朕的心兒的,蕭雲澤這樣想著攥緊了袖下的拳頭。
翌日朝堂上。眾臣大多啟奏希望陛下能另立新后,后位不可一直空懸,六宮不可一日無主。蕭雲澤堅持己見,絕不立后。奈何他們依舊不依不饒,找出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蕭雲澤勃然大怒,無法駁斥。
這時傅雲站出來為他解圍,「立不立新后,都憑陛下的意願,難道諸位還想逼迫陛下不成?」眾人都為傅雲的權勢所震懾,無人敢再上奏。。
蕭雲澤這才鬆了口氣,早朝結束后,蕭雲澤將傅雲請到勤政殿,感謝他解圍相助。
「陛下不必客氣,皇后是老臣最疼愛的外孫女,老臣不希望這后位拱手讓人。」傅雲淡淡地道。
「將軍有心了。」蕭雲澤淺笑道。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傅雲拱手道。
「將軍請講。」
「皇后薨逝多年,宗祠中一直未立牌位,請陛下為皇后立下牌位,追加謚號,以供臣等祭奠。」傅雲不卑不亢,不徐不疾地道。
蕭雲澤眸色漸冷,「難道將軍也相信心兒死了?」
傅雲滄桑的面上沒有任何神情,許久才道:「陛下,皇后是否還活著臣不知,然而就算皇后還活著,想不想回來做這個皇后臣是知道的,臣的外孫女臣很了解,恐怕此生臣都再難見她罷。」
蕭雲澤許久未言,忽然苦笑一聲,「她未死,朕萬分確信,她既未死,朕又如何為她立牌位,此事將軍不必再提。」
傅雲見他神色堅定,也無可奈何,便退出了勤政殿。
入夜時分,蕭雲澤站在傾心園的亭中,望著那如玉盤的月亮,他從懷裡拿出一支簫,憂傷地吹了起來,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不絕如縷,令人動容。
相隔萬里的西域,風月樓上。一名女子身披白絨貂皮,棕黃色異域彩裙,從脖頸到腰間掛滿金飾,閃閃發光,頭戴眉心墜,一頭烏髮如瀑,一雙眼如星子般明亮,只是她蒙著面紗,紗上還掛有銀簾,看不清她的容顏。從她周身的氣質能看出是一位絕世佳人。
她站在樓閣上,緩緩伸出手,向那圓月,似是在觸碰那玉盤。眼裡掠過一絲哀傷,想在思念故人。
此人正是風月樓樓主沐風月,這座神秘莫測的樓閣內正在進行著一場又一場交易,絲竹聲聲,醉生夢死。
時至今日,風月樓的客人非富即貴,前廳依舊交易普通的寶貝,后廳的金玉殿內交易上等寶貝,然而極為稀缺之物需要與樓主對弈勝者才能獲得,然而迄今為止沒有人能贏過樓主。
這位樓主的神秘美麗,驚才絕艷,令人心折。風月樓上下從侍從到侍衛都戴著面具或面紗,上面都有曼珠沙華的花紋,不以真面目示人。為表尊重,每一位進入風月樓的客人都會收到不一樣的面具進場。
風月樓還有一條規定便是入樓者若尋釁滋事,不留情面,格殺勿論。
眾人皆嘆於沐樓主的神秘,有人猜測她定是一位傾城絕世的美人。有人說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時帶著天宮的寶物。也有人說她是傅如月轉世,帶著「風月」現世。然無人知曉,沐樓主是中原皇帝日思夜想苦苦尋找的皇后。
3
再說蕭雲清,如今他在朝堂之上如魚得水,蕭雲澤也放心地將許多事務交由他。蕭雲澤處事作風不同於蕭雲澤的雁過無痕,而是雷厲風行,不留情面。朝中的一些老臣也不時被牽連,因此對蕭雲清懷恨在心。
蕭雲澤這日在御書房,聽著他安插在朝中的心腹大臣彙報澄王近來所為。
蕭雲澤聽到最後,心中還是擔憂大於欣慰。「朕知道了,愛卿退下吧。」蕭雲澤擺了擺手,撐著頭側倚在龍椅上。
「福瑞!傳澄王!」蕭雲澤合著眼,對侍候在一旁的福瑞道。
「是。」福瑞應聲退出殿外。
過了半個時辰,蕭雲清從殿外走進來,滿面笑容,喚道:「皇兄!」
蕭雲澤微掀眼帘,睨著他,「這麼高興?」
「皇兄,臣弟不負所望將貪墨賑災銀的狗官揪出來了!」蕭雲清一副求誇讚的樣子。
蕭雲澤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倒是說說是何人所為。」
「哼!正是咱們丞相的堂弟,工部侍郎孟景山,想必此事與丞相有關,他不過是出來頂包的。」蕭雲清憤憤地道。
蕭雲澤嘆了口氣,「阿清吶,此事不必再查了,朕自會處理。」
「皇兄這是何意?臣弟已經準備去他府上抓人了,如今證據齊全,諒他也不敢說什麼。」蕭雲清滿是驚訝地看著蕭雲澤。
「阿清,此事牽連甚廣,不是你抓個孟景山就能了結的,你抓了他,丞相那裡豈會輕易放過,此事須得徐徐圖之,你如今行事愈發莽撞了,你可知道如今朝中有聲望的重臣,對你都是頗有微詞。阿清,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為自己打算,不能只一味探尋結果,你如今樹敵太多,真很是擔憂。」蕭雲澤無奈地揉揉眉心。
蕭雲清聞言,一時語塞,輕蹙眉頭,「皇兄……」
「好了,近來你還是在府上休養一陣,好好想想朕說的,好好思量今後該如何行事。」蕭雲澤說完,擺擺手起身,去了內殿。
蕭雲清呆怔在原地,想要張口說什麼卻終是一句未言。
京城一家茶樓內,絲竹聲聲,樓上一間雅室,一個體態臃腫的中年男人在裡面踱步,面上汗水涔涔,焦急萬分。
這時,一名小廝將門推開,「大人,我家老爺等候多時了。」
只見一位瘦削的男子走進來,他比屋內的男子年紀稍大,他捋著青須緩步而入,絲毫不被屋中人焦急的心情所干擾。
只是掠過他走到裡面的座位坐下,執起一邊的茶盞,品嘗起來。
「堂兄,你可來了,你說此事到底如何是好啊?」中年男人看著面前悠哉悠哉品茶的人,更是急切,心中一股鬱氣凝滯。
「急什麼,不是還沒去你府上抓你嗎?」孟景齊瞥了他一眼,放下茶盞,緩緩開口。
「可是如今澄王手中已經掌握不少證據,他,哎呀!他遲早會來的!」孟景山不似他那般從容。
「哼!憑咱們這位澄王以往的行事作風,估計要來早就來了,為何等到現在啊?」孟景齊冷哼一聲。
「堂兄的意思是?」孟景山似有所感,一雙眸子忽然亮了,看著孟景齊。
「若我想的不錯,應是咱們陛下將此事壓下了。」孟景齊眉心不由蹙了起來。
「陛下這是何意?」孟景山不解。
「不管陛下是何用意,如今應當暫時安全,不過澄王此人始終是個禍患。」孟景齊眸光微凜,殺意盡現。
「堂兄的意思是……」
孟景齊幽幽地看著他,手掌微抬,側掌一劃,「殺之。」
蕭雲清從皇宮回來后,便閉府不出,他的確在好好思索自己進來的行事有何不妥。
直到一日,外面的探子來報,說是查到了貪墨賑災銀一案與丞相相關的重要線索。
他顧不得其他,便速速出府了。前往城外的一處莊子上,這處莊子正是孟景齊府上的,探子說莊子里藏有大量金銀,疑似是官銀。
然而就在他前往孟府莊子途中,在官道上遇上了埋伏,一夥黑衣人從兩旁飛身而出,稱要取他性命。
蕭雲清這次出來沒有帶多少護衛,雖然他的武功不弱,然而這夥人個個都是頂尖的江湖殺手,身上還有暗器。
護衛們拚死相護,才堪堪將他護進了旁邊的樹林里,最後一人也倒地了,只剩下蕭雲清一人拼殺,他身上已有多處刀傷,肩頭還被淬了毒的暗器所傷。
他只感覺身體不受控制的發軟,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就在眼前之人將要將刀刺向他心口的一瞬,那人竟然吃痛一聲,胸口出現了一個血洞,倒地不起了。
原來是皇家隱衛及時趕到,才保住了他一命。蕭雲清再也支撐不住直接暈死過去。
半個時辰后,他被送進了皇宮,整個勤政殿燈火通明,裡面數名太醫為澄王治傷,蕭雲澤一臉沉鬱站在龍榻旁,一瞬不瞬地看著弟弟蒼白的面容。
一盆有一盆血水端出,看的人心驚肉跳。
「陛下,殿下的刀傷並無大礙,已經處理好了,只是肩上有一處暗器傷,暗器之上淬了極其霸道的毒,老臣雖然已經施針為殿下護住心脈,抑制毒發,但若是沒有解藥,也無濟於事啊。」御醫令道。
「解藥?你們沒有辦法制出來嗎?」蕭雲澤濃眉緊鎖。
「唉,此毒,此毒格外特殊,解藥亦是,恐怕只有制毒的人才能解此毒。」御醫令嘆道。
蕭雲澤身側的雙拳緊緊握起,指尖嵌入肉中,也不覺得痛。
他深吸一口氣,「來人!給朕傳孟景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