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迷茫

易佳聽不懂大人們之間的談話，也不想出聽。易佳總感覺他們說話在繞圈似的很累，好像電影里農村磨盤拉磨的驢，總是在那些事情里來回折騰。不就是一個不讓上學了嗎，那就不要去就行了！反正李梅英也不在了，去不去無所謂。這個世界大著吶，好多東西我還比了解，比如阿拉伯國家的風土人情，西域的舞蹈和歷史。此時的易佳又想起了那個叫艾卉的女孩。

易佳正日無所事事，胡亂地翻看著一些書，學校的課本實在是看不進去。忽然，看到了一本《三國演義》，易佳下意識地打開。他不知道能在這本書里找到些什麼，只是無目的的翻看。都說這是一本才子書，能長智慧。但易佳整整讀了兩遍，也沒有感覺到自己能聰明起來。最後乾脆一賭氣用筆抄它。

張阿姨幾次進來，看他都在寫東西，心裡很高興，還以為他要好好學習，重新振作起來，每日三頓飯都送到房間里。

其實，易佳心裡在想，世界上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我為什麼不懂？我一定要搞懂。都說筆墨之間隱藏很多道理，那我就玩命地抄寫，總會在某一個地方會蹦出個真理。硬筆抄完以後，易佳又拿起毛筆在抄，他用壞了很多個筆尖兒。墨汁兒硯了又硯，寫了有寫，幾乎達到了崩潰狀況，但結果依然還是滿腦子亂鬨哄的。

張阿姨和表姐，看到易佳這個樣子，不知該怎麼辦，整日以淚洗面。最後，張阿姨想到易佳母親的老部下行政處賈處長。

當聽完易佳的情況后，賈處長當場表示，一定為孩子找到出路，不然對不起老領導多年的栽培。在賈處長的奔忙和爭取下，易佳終於以合同工形式，分配到部屬企事業單位印刷廠工作。當賈處長特來家通知，下個月就可以去報道時，張阿姨和易佳表姐激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易佳聽到后，也感到生活有了希望，頓覺渾身都是力氣，真希望早一點去上班。為了讓易佳早一點走出陰影，表姐勸說易佳多出去走走，趁還沒工作的這段時間，好好享受一下這難得的假期。

幾日來，易佳一直都是城裡閑逛。易佳突然感到，以一個旅遊者身份來看這個城市，感覺非常的輕鬆。雖然出生在這個城市，卻對它很陌生。易佳欣賞著這座城市的每一座古老的建築，穿走在每一條街道。他每日乘坐公交車，穿行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從小到大還沒有過如此幸福快樂的感受。易佳坐上地鐵，從總站的一頭做到另一頭，來來回回做了幾次，最後，直至做的最後一班車，還依依不捨地回家。

這日，易佳一早就出了家門，又開始乘坐公交車，毫無目的地遊逛。他從一輛公交車總站做到另一個終點站。他又換乘另一輛公交車，還是從總站坐到終點站。直至中午，易佳感到餓了，才在一家飯館里吃了一碗麵條。飯後易佳仍毫無目的的在城市裡穿行，他像是個旅遊光觀者一樣，好奇地欣賞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突然，天空飄來雨點，易佳急忙跑向一個公交站牌下躲避。隨著雨越下越大，公交車站上躲雨的人也越來越多。正這時一輛公交車進站，易佳一看也顧不得車的去向，直接上了車。到了車上方知是開往「頤和園「的，易佳一聽心裡咯噔一下，便急切地盼望著早日到站！

車到頤和園，雨也稍微小了一點。易佳冒著小雨走進頤和園，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易佳。

昆明湖上被雨水籠罩上一層霧氣，那情景似幻似真，猶如仙境一般！時隱時現的十七空橋，連接著的島嶼像是傳說的仙島。易佳來的「銅牛」前，看到「銅牛」像是在流淚。易佳佇立許久，腦海里怎麼也呈現不出，當時李梅英的笑臉。易佳沿長廊漫步，頭頂上的圖畫好像也失去了往常的寓意，在易佳心裡像是在嘲笑他的到來。來到「什坊」那笨重的石船，像是生著悶氣一般，癱坐在水面上。易佳繞過山腳，卻找不到上山路口小道。直至走的「蘇州街「才醒悟走錯地方，調頭回來時興趣已全無。晚上，易佳躺著床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忽然，眼前卻出現艾卉的模樣。嚇得易佳從床上坐起來，緊眨幾下眼，艾卉仍在眼前。

每天易佳一早就出門，很晚才回家，張阿姨每天都為他擔心。又是一日，易佳沿著美術館大街往南悠閑地溜達，直至中午感覺到肚子餓了，邊想找個飯館吃飯。

突然他看到話劇院，不由得想到宗翰文叔叔。對，應該去看看他。易佳心裡想著，腳步早已朝「東堂子衚衕」25號走去。易佳很快找到了地方，便一腳跨進大門。

一進院子，迎面是一個大影背牆。牆上隱約呈現一些個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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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影背的另一側拐入院中，一棵槐樹斜長在靠一側的屋前。樹邊是一排水池，上面支著一排排的龍頭。正北面是一排整齊的房間。東西廂房像是剛被油漆刷過一樣，還散發著油漆的味道。

聽見有人進來，中間房間便走出一個中年婦女。齊刷的短髮，身著像媽媽常穿的藍色翻領兒衣服，軍綠的褲子。易佳一見便認出是宗叔叔的愛人王阿姨，

易佳忙喊了一聲「王阿姨好！」那女人一愣，緊接著從女人的身後，走出了宗叔叔。「誒！這不是我的小病友嗎？」易佳非常驚訝地喊道「宗叔叔！」

此時，那位中年婦女也認出了易佳「原來是佳佳同學呀，你終於來啦？我們可想死你啦！」宗叔叔熱情的將易佳請到屋裡，王阿姨端上了茶，他們愉快地攀談起來。

「最近都忙什麼呢？」宗叔叔邊喝著茶邊問著易佳，易佳猶豫了一下說：「上課，複習。」宗叔叔一聽此話，看了一下易佳說：「我外甥女孟麗麗說，開學以來一直就沒見到你，想必你是很忙吧？」

易佳一聽此話，頭頓時蒙了。才想起宗叔叔是同學孟麗麗的舅舅，於是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道：「您都知道啦。」宗叔叔點點頭，沒有回答。易佳不知如何解釋自己，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只是低頭喝茶不語。

這時候王阿姨又端上來了一盤水果。見易佳有些尷尬，便插話說道：「先讓孩子吃點兒水果。」說完用一根牙籤插在一大塊蘋果上，送到了易佳手裡說：「要不是前些天麗麗來說，我們哪知道你出了這麼大事。」

宗叔叔的語氣帶有怪罪的說：「為什麼不找我？我們說好的，一出院就到我家來玩。」易佳實在是抬不起頭，心裡沉重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一個勁兒的吃著蘋果。

王阿姨在一邊兒說道：「你宗叔叔聽說你出事了，可把他急壞了。還托麗麗的那個好朋友，小博去找你。」宗叔叔一聽，馬上反駁道：「什麼朋友，只是同學。麗麗在我面前保證過的。」

王阿姨勸說道：「你看不上不算數，人家倆好就行。」宗叔叔嗓音略帶家長口氣似的說：「娘親舅大，我沒看上。要是佳佳嘛，」王阿姨一聽，馬上制止住宗叔叔的話說。宗叔叔自知口誤，乾咳了一聲說：「你打算以後怎麼辦吶？」易佳想了想，只是底下了頭。

宗叔叔和王阿姨執意留易佳吃晚飯，易佳也就只好服從。晚飯上宗叔叔詳細地了解了易佳的情況，聽到最後，「啪「地將手中的筷子，使勁的拍在桌子上，氣憤的說：「不分是非黑白，又是一個，」王阿姨一邊阻止著宗叔叔的的激動，一邊安慰著易佳說「誰不犯錯誤啊！只要認識了錯誤，就有改正的機會。「宗叔叔反駁道：「小夥子有血性，有骨氣，怎麼啦？再說了，難道進了公安局，就不再是好人了嗎？那些進了監獄改造好的人多了。」

易佳一聽此話，不由得放聲哭了起來。那哭聲彷彿要宣洩全部的委屈，王阿姨見狀也不由得抹著眼淚，拿過一條毛巾遞給易佳，心疼的說：「苦了這孩子了，這麼小就為了一個『情』字。」

當宗叔叔得知易佳這幾日，每天都在遊盪時，不由得感嘆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你這是要走出自己的人生的第一步啦！「

易佳只是睜著眼睛，一臉懵懂地看著宗叔叔。宗叔叔笑著說：「自古凡是有作為的人總是要周折一番。韓信當年不得志時，也是四處奔波勞碌。劉備雖說是有著帝王氣象，不也是販履之家吃飯嘛！再有就是，」王阿姨在一旁，又一次制止住宗叔叔的話，對著易佳安慰地說：「你宗叔叔的意思是說，你是一個有才能的人，眼下只是不得意而已。應該振奮起來，生活的道路千萬條，看你怎麼理解！」

宗叔叔看著易佳，略有所思地想了想，最後語重心長地說：「你不能如此的下去，既然不知所錯地尋找自己，不如先到我這，咱們一起探討一下下一步怎麼走？」王阿姨一聽，也勸慰著易佳說：「從明天開始，你就把這裡當成一個新的學校。我們歡迎你來。」

幾天來，易佳基本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度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對自己的將來，也沒有考慮過。聽了總叔叔和王阿姨的一番話，心裡忽悠一下，好像對自己的未來有了一些從沒有過的興奮。

從那一天起，易佳都來宗叔叔的家。每天除了幫宗叔叔和王阿姨一起整理資料，一邊聽著兩位老師給他講解人生哲理。易佳還從未聽過如此的道理，易佳感到在宗叔叔和王阿姨的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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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無窮無盡的故事。

宗叔叔和王阿姨，同在話劇院工作。下放多年，今年才從農場回來。這個小院，是院里堆放圖書的倉庫。由於宗叔叔兩口子沒有了住房，就暫住在這裡。於是宗叔叔和王阿姨，就把堆集的圖書整理出來。院里就此也就暫時分配他們負責圖書管理的工作。前些日子，宗叔叔在整理圖書時，不小心摔傷了胳膊，才住院治療。

宗叔叔家有一個兒子，早年插隊后又參軍，現一直在部隊。所以宗叔叔和王阿姨就把外甥女當成自己的開心果。孟麗麗在學校和李梅英又都是話劇團的成員，所以孟麗麗經常讓舅舅給找一些話劇票，因此，來往就多了起來。

周末，易佳照例來到宗叔叔家，正趕上孟麗麗也來了。孟麗麗一見易佳喜出望外，熱情地與易佳攀談起來。原來他們雖在一個學校，又是同年級，但不是一個班。平日里不怎麼打招呼，但自和張博成為朋友，便對易佳離開學校的事有所了解，為此，也深為易佳感到不平和惋惜。今天在這裡見到易佳，便更加親切起來。

宗叔叔看著易佳和麗麗在一起有說有笑，宗叔叔和王阿姨更是開心。尤其是宗叔叔，麗麗是她唯一妹妹的獨生女兒，妹夫在運動中受迫害，一病就是五年，全是他妹妹伺候，還要拉扯麗麗，同時帶著宗叔叔的兒子。當時宗叔叔和王阿姨被下放農場，多虧自己的妹妹幫他們拉扯著孩子，這裡面包含著一份對親人的感恩情懷。

自宗叔叔見過孟麗麗的男朋友張博后，宗叔叔就特別不喜歡。說他身上有著「京油子」的腔調，但得知易佳和孟麗麗也是同學，就有意撮合。宗叔叔從易佳身上看到一股強大的氣質，眉目之間和談吐有著從政潛質。尤其是易佳的家庭背景，最讓宗叔叔滿意。王阿姨雖然也喜歡易佳，但他覺得易佳和孟麗麗不合適，具體是什麼他也說不好。就為這個，宗叔叔和王阿姨還吵了一架。

吃晚飯時，孟麗麗對舅舅說道：「舅舅！你不知道，易佳在學校時是我們女生的偶像。」宗叔叔自豪的口吻說：「那當然，這不明擺著嘛。佳佳不成偶像，難道去崇拜那個什麼博？」隨後又用鼻子「哼」了一聲說：「名字起的不錯，但也只是代表他們家大人對他的希望，這不代表他自己。」

孟麗麗一聽，把筷子往桌上一撂。怨氣的說：「舅舅，我這說易佳呢，你拿張博比什麼呀？再說，張博有什麼不好啊？他會照相，洗相片兒可棒了。」

易佳此時也幫孟麗麗助威，不光是為了孟麗麗，也是為自己的哥們出點兒力，更有一層是徹底打消掉，宗叔叔撮合他和孟麗麗之事。

易佳接著孟麗麗的話說：「是啊，張博確實有一技之長。將來靠這手藝，准能為『四化』作出貢獻，這一點就比我強。」宗叔叔一聽易佳的話，頓覺失望，他瞪了易佳一眼，欲言又止。

孟麗麗一見易佳替自己說話，感到非常高興。但聽到易佳對自己的失望，急忙安慰道：「易佳，你別這麼說，你在學校就是學習尖子，只要不放棄，你准能考上大學。我希望我們在大學的課堂上，仍然做同學。」一句話使易佳非常的感動，但那只是靈光一現，忽地又把易佳的心拉回了現實。

易佳喪氣的說：「我試了好幾次，一拿起課本，腦子裡就亂鬨哄的。再說，等過了年，我就要去印刷廠上班了。看來我這輩子與書無緣了。」

宗叔叔見此心急的不得了，他為易佳的狀態擔心，在他心裡絕對是一顆好苗子。當天晚上，思考了許久的宗叔叔終於拿出了方案，他與王阿姨密謀了一晚。

最後還囑咐王阿姨一聲：「你可別把這壺葯撒了。」王阿姨堅定地說：「我擔心你那嘴一激動就沒把門兒的，吃的虧還少啊。」

宗叔叔不認輸地辯解道：「吃虧怎麼了？吃虧是福。」王阿姨頂了他一句說：「改了那才是福，不改還是禍。」

宗叔叔還再三強調給自己辯解說：「我錯了嗎？事實證明我沒錯。要不然我能平反嗎？」王阿姨望著天花板吟誦道：「人不知而不慍（wen），不亦君子乎？」宗叔叔大笑道：「哈哈哈，那叫人不知而不慍（yun），不亦君子乎？整個一個錯別字。」

王阿姨不好意思，但又不願意服輸，只能耍賴似的說：「那不叫錯別字，那教念倒音了。誰還不能犯點兒錯誤啊，改了就好了。」

宗叔叔提醒到：「你可別把孩子的輔導壞了，誤人子弟呀。」說著興奮地長嘆一聲：「唉，我一定要把佳佳培養出一個社會主義的新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