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德班

就在陸子鳴在食堂被蘇小虞強制請客的消息傳遍全校的同一時間，蘇小虞等人盜竊他人財務且屢教不改的處分就赫然貼在了學校的公告欄上。短短一天之內，蘇小虞就兩次登上了一中話題榜，而且兩次都是和陸子鳴有關。

「該死的陸子鳴，你給我等著！」

蘇小虞說出這話的時候，人已經在去晚德班的路上了。

晚德班是一中的特色項目，確切地說，是學校針對一些頑劣成性且屢教不改的學生專門開設，美其名曰是幫助學生教化德行，實則是在每天放學后的一小時，罰抄校規十遍，什麼時候抄完了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那咱們可以不去嗎？」蘇小虞身邊的一個男生弱弱地問到。

說話的這個男生處於五六個粗糙的混混中很是扎眼，倒不是因為他相貌醜陋，恰恰相反，因為他整個人溫和白皙，站在蘇小虞旁邊簡直比女生還要女生。

「我說嚴畫，你長長腦子好嘛？你知道這晚德班是誰在管嗎？」猴子冷嗤一聲。

「誰呢？」嚴畫一雙眼睛墨色清透，聲音溫吞。

「是金劍！」猴子每次說到這個人，都恨得咬牙切齒。

「啊？」嚴畫聞聲皺眉。

金劍，這人是學校的德育處主任，人如其名，是個十足十的狠角色，剛上任就一通雷厲風行，整頓校紀。手下的學生會到處抓違紀不說，還搞了一個晚德班，專門教訓違法亂紀的人。所以，無論是沈逸的人，還是蘇小虞的人，都深受其害，每每提到這個人，都恨得牙痒痒，卻又敢怒不敢言。

蘇小虞此刻也是無比憤怒，一方面是因為金劍，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聽到金劍這個名字就讓她想到了陸子鳴，一想到陸子鳴就不由得怒從中來。

「唉，感覺要抄好多呢。」嚴畫嘆了口氣，一想到一中校規有整整二十頁之多，而且，這還不是全部，自從金劍上任之後，校規還多出了十來張的附頁！他一想到這裡，就不由得悲從中來。

「我說嚴畫」猴子覺得有些不得勁，「你能不能改一改你的習慣，別一天天說話老是啊呀呢呀的，咱硬氣一點行不！」猴子每次聽他說話，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嚴畫聽他這話如同被雷擊了一般，抿嘴不言，怒瞪了一眼，扭頭向前不再理他。

「瞧瞧，說他兩句他還不樂意。」猴子搖了搖頭，看向蘇小虞，「我是實在想不通，你怎麼就找了個這樣的人做小弟呢？你不覺得這很是有損您老人家的威嚴嗎？」

蘇小虞瞥了一眼猴子，「怎麼，你在教我做事？」

猴子的話剛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其實蘇小虞很清楚，有猴子這樣疑問的人，怕是不在少數。嚴畫這樣的人，說得好聽是乖，說得不好聽就是菜雞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連挨打也是第一個，實在不太適合跟在蘇小虞的身邊。如果不是他的經歷，蘇小虞是斷然不會留著這樣一個人。

「還有，蘇姐」猴子見蘇小虞不說話，膽子又大了起來，「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教教他怎麼做個男人嗎？」

「去你的！」蘇小虞一腳踢向猴子，猴子抱腚鼠竄。

可還沒到晚德班的門口，就看到眾人圍在門前，人群中傳來一聲怒喝。

「你沒長眼睛嗎？敢往老子身上撞！」

說話的這人身材頎長精壯，十分不耐煩地推搡了一把撞他的人，那人便搖晃著倒在了地上。

猴子一眼就認出了他——何勝傑，年級里的人都叫他阿傑，是沈逸手下最得力的人，而那個倒在地上的，猴子定睛一看，原來是——

「嚴畫！」

猴子一把撥開人群，有些可憐又有些生氣地抓起了嚴畫的臂膀。

「嚴畫啊嚴畫，你別這麼一推就倒，一倒就哭啊。」何勝傑看著嚴畫被猴子扶了起來，眼神中滿是譏諷和不屑。

「一哭還得你猴子哥哥來救你，硬氣一點，好嘛，你這麼娘讓我每次打你都打得很不爽啊哈哈······」話音剛落，眾人聞聲大笑起來。

「我哪裡不硬氣了！」

嚴畫憤怒得滿臉通紅，怒瞪著何勝傑。

「我哪裡不硬氣了？」何勝傑捏著嗓子，學著嚴畫的樣子，逗得眾人捧腹大笑。

「你哪裡硬了，啊？硬一個給我們看看唄」何勝傑湊近了嚴畫，一臉壞笑。

嚴畫的肩膀直抖，臉色漲紅得難看。

「你放的什麼狗屁！」

猴子憤怒地一拳過去，堪堪地打在了何勝傑的腹部，眾人被嚇得連連躲開，何勝傑卻徹底被激怒，「你竟然還敢動手？」

說著便朝著猴子猛地撲去，下一秒，卻突然被狠狠地踹倒在地。

「他媽的誰？」

何勝傑剛想仰起頭看來人，臉卻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

「你媽，蘇小虞。」

蘇小虞一隻腳踩在他的腦袋上，然後，摁在地上，反覆摩擦。

周圍都是來晚德班的小混混，一看到蘇小虞，都嚇得不敢動彈。

「怎麼了，剛才不是挺硬氣的嗎？」蘇小虞俯身把何勝傑像是翻鹹魚一樣翻了過來，然後從頭到腳打量著何勝傑，就像是在看一塊待宰的肉，又帶著同樣的眼神掃視了一下四周。

四周安靜得咽口水的聲音都能聽見。

蘇小虞冷笑一聲。

「我倒要看看你哪裡硬氣——」

她用手拍了拍何勝傑的臉，「是這裡？」

又一拳摁向了何勝傑的胸脯，「還是這裡？

她的眼神又向何勝傑的下身瞥去，歪頭，一笑，「還是這裡呢？」

不得不說，蘇小虞這經典的笑容讓周圍的人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年級里的人都知道，蘇小虞一般不笑，一笑就准沒好事。但這都沒什麼，如果你有幸看到了蘇小虞歪頭一笑，那恭喜你，這表示你完了，你徹底惹怒蘇小虞了。

而上一個看到這個笑容的，就是在食堂被強制餵了飯的陸子鳴。

「都在幹什麼？」

眾人身後傳來了一道冰冷的聲音。

這聲音在猴子的耳朵里聽來異常熟悉，好像，中午曾經在哪裡聽過。

哦，他想起來了——

是在食堂！

「又來了」

蘇小虞一聽到這個聲音就想翻白眼。

等陸子鳴看到蘇小虞的時候，發現她正俯身蹲著，一手摁著一個滿臉是灰的人，一邊滿臉笑意地正在給他——

「吹灰」

蘇小虞雙手摁著何勝傑的肩膀，輕輕地噘嘴吹氣，這場景在眾人看起來頗為詭異。

她扭頭看向陸子鳴，「我在給他吹灰，你有意見嗎？」

何勝傑看見來人，憤怒地一把推開了蘇小虞，趔趄了幾下爬了起來，這一舉動引得蘇小虞一陣大笑。

陸子鳴一臉厭煩地看著兩人，不用腦子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蘇小虞和何勝傑，聚眾鬧事，罰抄校規二十遍。」

「？」

蘇小虞一臉震驚，「我這是做什麼了？」

陸子鳴也很直白，「你做了什麼，我想在場的各位都很清楚。」

蘇小虞冷哼一聲，「陸子鳴，你這是在公報私仇！」

陸子鳴卻沒有絲毫退縮，「我有沒有公報私仇，你心理怕是比我要清楚。你要是覺得我徇私，大可以去找主任理論，我隨時恭候。」

蘇小虞冷冷地看著他，只覺得眼前的人實在是在挑戰自己的底線。

「而且，到時候理論出來了，你覺得，你還只是抄二十遍校規這麼簡單嗎？」

言畢，陸子鳴沒有給蘇小虞半個眼神，便轉身離開。

蘇小虞咬牙，琢磨著是時候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就在她摩拳擦掌準備動手的時候，人群卻突然散開，紛紛往班裡逃去。

一個身長筆直，挺拔偉岸的人出現在了蘇小虞的面前，這人沒有說一句話，但站在那裡，就讓你覺得這人全身上下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金劍的出現如同給眾人集體開了禁言，沒有任何人敢再質疑半個字。

「怎麼？有精力鬧事，沒精力抄校規？」金劍冷冷地看著蘇小虞和何勝傑，表情不威自怒。

眾人規規矩矩地開始抄寫。

但是，並不包括蘇小虞。

「竟然還有你也對付不了的人。」金劍看向教室里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蘇小虞，看向了陸子鳴。

「不過是一個會逞腿腳之便的人」，陸子鳴冷哼一聲，很是不屑。

金劍和他的談話不像是一個主任和學生，更像是一個同齡人，一個忘年好友。

「我之前和你說過，這些學生的品性都不壞，只是沒有約束，他們就會像野草一樣肆意瘋長，直到觸到禁忌而過早地夭折。而現在，我覺得是時候好好改一改一中的這股風氣了······」

金劍看著班級里的學生，眼神里一片深邃。

「如果你有時間，我希望你可以幫助我。當然——前提是不耽誤你的學習。」金劍看向身旁的陸子鳴，「雖然我時常會忘記你的身份還是個學生。」

陸子鳴冷默地看向了班裡，眼神里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