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校園偶遇

偌大的校園，除了值班安保空無一人。爬上六樓，穿過寂暗的走廊，氣喘吁吁地來到宿舍門外。米陽掏出鑰匙，剛準備開門，突然，從裡面傳出輕微的聲響，把她嚇得連連後退。

屏住呼吸，米陽驚恐地看著藍色的宿舍鐵門，又轉頭看著深長寂暗的走廊。一股驚懼慢慢襲來，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許久，想起門口的安保大叔，她拔腿就跑。宿舍門突然「吱呀」一聲悶響，從裡面緩緩打開。

「…米陽，是你嗎……」

身後傳來女孩兒的聲音。米陽停下腳步，轉過身。宿舍門縫裡探出一個腦袋，她驚訝地跑上前：「楊可？怎麼是你啊？嚇死我了！」

「你才嚇死我了！我以為大白天鬧…了呢！」

原來宿舍里是同學楊可。楊可似見到久未相見的親人，一把抱住米陽：「你終於來了！這幾天我一個人在這兒快被嚇死了。」

米陽驚詫：「就你一個人嗎？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楊可沒有回答，挽起米陽的手，拖著行李箱進了宿舍，指著桌上兩大袋零食：「我來了三天了，整個學校估計就我和門口值班的安保大叔了，中途我就出去過一次，買了兩大袋吃的東西。」

「放假的時候，你不是說過完年要去實習嗎？怎麼來學校了？」

「不想去。前幾天跟我爸媽發生了點爭執，還吵起來了，一氣之下就…回學校了，想想…除了學校，我也沒別的地兒可去。」

「人與人真是沒法兒比啊，你是實習單位等你報到，我想找個好一點的實習單位……」

「實習單位還沒找到嗎？你怎麼也這麼早回來了？」

米陽嘆了口氣：「還沒呢，去年找的幾個地方都沒有回復，估計沒戲了。」

「別著急，現在再找也不遲，今天初十，大部分單位都已經上班了。你中午吃了嗎？我去燒水泡麵，先對付一口，晚上我請你喝酒、吃火鍋，我還是昨天晚上吃的呢。」

米陽看著楊可：「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大冷天被窩裡確實舒服，但你這麼長時間不吃東西，胃能受得了嗎？還要喝酒？」

「沒事兒，就是這兩天感覺有點渾身酸軟，大概是睡得太久了，加上關了兩三天，都快憋出病了。幸好你來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不到十分鐘，熱氣騰騰的泡麵擺在面前。楊可翻開碗蓋兒，俯身上前聞了聞，迫不及待拿起叉子，開始狼吞虎咽。可才吃進去一口，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她連忙捂住嘴，衝進衛生間，「哇」地一聲，一大口泡麵全吐了出來。

米陽聞聲而來：「怎麼了？怎麼吐了？」

楊可趴在洗手台上，不斷發出「哇…」的嘔吐聲，直到吐盡胃液，再無可吐之物。

「…可能是這幾天沒按時吃飯，胃出毛病了吧，我先去躺會兒。」

「要不要買點胃藥，還是叫點別的…易消化的東西？」

楊可擺擺手。米陽有些擔心，看著臉色煞白的楊可追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你的臉色很難看。」

「應該沒什麼事，你快吃吧，一會兒面泡爛了就不好吃了，桌上那些吃的你自己拿，我先睡會兒。」

一覺醒來，已是昱日辰時。太陽從窗格照進來，明媚溫暖的陽光灑在米陽身上，灑在晾曬的衣物被褥上。

「你醒了？好點了嗎？昨天下午四點多睡到現在，叫都叫不醒，我都差點打電話叫救護了。」

楊可用力坐起身，斜靠在床架上：「睡了十幾個小時了？難怪渾身酸疼。米陽，我是不是…得絕症了？」

「年紀輕輕怎麼會得絕症呢，但是…你好像也不是感冒，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醫院看看。」

「我一坐起來…就一陣陣反胃，」楊可突然捂著嘴，跑進衛生間，又是一陣「哇…」嘔吐聲。先是胃液，接著便是黃色的苦膽水。

從衛生間出來，楊可痛苦得表情扭曲，一灘泥似地倒在床上：「…不就兩三天沒按時吃飯，胃就病得這麼嚴重嗎？米陽，我好難受啊？這是什麼病…怎麼來得這麼快啊？」

「我陪你去醫院吧，你這樣真的有點嚇人！到底是什麼病，只有醫生才有答案。」

稍作猶豫，楊可強撐著穿衣下床，走到衛生間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髮。端詳著鏡子裡衣衫不整的樣子，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中年女醫生問了幾句：發燒頭痛嗎？最後一次月事什麼時候……便開出兩張化驗單。楊可把手機遞給米陽，告之密碼，走到走廊的長椅上躺了下來。不到一小時，米陽一手拿著化驗單，一手攙著有氣無力的楊可，來到醫生辦公室。

「姑娘，你懷孕了……」

「懷…懷孕？」倆人幾乎同聲。

「按你的經期算，已經有四周兩天了，這段時間好好休息，注意飲食，少吃辛辣，不可劇烈運動，以防傷胎、滑胎，前三個月要多注意……」

「醫…醫生，我要打掉！」

醫生盯著楊可：「…這不是小事，要不要先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再決定？」

「不用了，我自己能決定，醫生，你馬上幫我做手術吧。」

「…那好吧，這事你要想好了，你自己完全有權作主。今天來不及手術了，明天吃了早飯早點過來吧。」

回到宿舍，楊可倒頭便睡下了。越發無精打采、水米不思，依然時時作嘔，嘔吐難受時甚至嘆氣——「生不如死」。光嘔不吃，脫水跡象明顯，嘴唇裂起一層層干皮。

米陽不知所措，生怕楊可出什麼差錯，一遍遍地端茶遞水，最後只得求助網路。得知「嘔吐、嗜睡、厭食，是大多妊娠早期的正常反應」，才稍作寬心。

第二天一早，楊可早早掙紮起床。顧不上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催促米陽快點出發:「米陽，快走吧，早解決我早輕鬆，這輩子...我都不要再經歷這樣的痛苦了！」

米陽整理著楊可的頭髮，憐憫地看著她消瘦的臉：「才兩天時間，瘦了一大圈了！」

「這種感覺…用『生不如死』形容，一點不為過。」

「我也從網上查了一下，網上說妊娠反應很多人都會有。難怪很多人都說，懷孕生子對女人來說尤如生與死的難關，看來一點兒不假。」

辦好手續交了費，倆人來到手術室外，坐在冰冷的長椅上等待醫生「召見」。許久，從手術室出來一個女孩。女孩勾著腰，一手捂著肚子，煞白的臉頰和頭髮有汗水浸濕的痕迹。走到倆人身前，看到米陽身旁的空椅，走上前坐了下來，一臉痛苦地靠在牆上。女孩身邊無人照看，米陽有些不忍，看著女孩張口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從包里拿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楊可，楊可來了嗎？」

「來…來啦！」米陽應了一聲，扶起癱在身上的楊可，朝手術室走去。

冰冷的手術器具堆在不鏽鋼盤子里，特別刺眼。楊可雙腿發軟，拉著米陽不肯鬆手：「我…我害怕，你能在這兒陪我嗎？」

「家屬不能留在手術室，」年輕小護士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楊可，「把褲子脫了躺到手術台上。」

米陽只好鬆開楊可的手。楊可沒崩住，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往外流，伴著腳下一個跟蹌，差點跌倒在地。米陽轉身伸出手想要扶住，被一旁的護士制止：「你快出去吧，我扶她過去。」

「呯」地一聲，手術室的門從裡面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