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鐲
毓宸宮正殿內,許靜辰津津有味地吃完了一碗荷葉筍尖粥,嫦芙並兩個宮女奉上潔案,待許靜辰漱口凈手完畢,方齊齊退了出去。
宛貴妃滿眼寵溺,一邊為許靜辰拭去唇角的水汽,一邊柔聲問道:「辰兒有什麼心事嗎?」
許靜辰長睫微斂,眸光暗暗瞥向宛貴妃腕間的玉鐲,極認真地瞧著上面的黛色蟬尾紋,口中卻不老實道:「沒有啊,母妃多慮了。」
許靜辰自以為睫毛夠長,掩去他那偷偷窺視的神色不成問題。
殊不知,「知子莫若母」這句話從來就不是蓋的,宛貴妃順著他的目光一瞥,便毫不給面子地拆穿道:「辰兒這是有意中人了么?怎麼突然對姑娘家的東西這麼感興趣?嗯?」
「呃……」
一句話說得許靜辰莫名心虛,本想反駁兩句,又覺得有些不妥,於是乾脆開門見山道:「母妃這個玉鐲,是不是元皇后的?」
宛貴妃聽了這話先是一愣,右手不自覺握住左腕上的玉鐲,神色略顯凝重道:「辰兒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看到宛貴妃如此神色,許靜辰便有些後悔了,如今尚未搞清楚那清歡的來歷,冒然提起此事顯然是不明智的。
想到這裡,許靜辰微勾唇角,故作無謂道:「一時好奇罷了,母妃若不便說,就當兒臣沒問。」
宛貴妃半晌不語,看向許靜辰的神色時而詫異時而嚴肅,最終帶著幾分不解,深深吸了一口氣。
像是作了一個天大的決定,宛貴妃忽然起身背對著許靜辰,認認真真道:「罷了,原也沒什麼不便說的,這鐲子,的確是元皇后的。」
在宛貴妃起身的那一刻,許靜辰也跟著站了起來,卻只是默默站在宛貴妃身後,像個說錯話的孩童,在乖乖等待大人的發落。
可宛貴妃只說了一句便又沉默了,許靜辰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從這漫長的沉默中判斷出來,關於這個玉鐲,他的母妃終是有難言之隱。
既如此,他也實在沒必要為了一個清歡而惹母妃不痛快,眼下更重要的,是得先暗中查查那個清歡的底細。
尋思半晌后,許靜辰正準備轉移話題,宛貴妃卻又突然開口道:「辰兒,這是母妃欠元皇后的,也是母妃欠瞳兒的。」
宛貴妃言語中透著絲絲愧悔,前半句許靜辰還聽得似懂非懂,後半句卻是完完全全聽不明白了。
當年之事他知道得不多,只聽說元皇后名喚楚望秋,是母妃的孿生妹妹,也是父皇最為寵妹妹而自責,可母妃說她欠了瞳兒,許靜辰卻怎麼也理解不了了。
十幾年來,母妃一直將瞳兒視為己出,到底是什麼樣的隱情,讓母妃有如此內疚的想法呢?
許靜辰百思不得其解,但見宛貴妃猛然轉過身來,明顯激動地抓住他的胳膊道:「辰兒……」
一聲呼喚如火山驟然噴發,卻又硬生生將呼之欲出的下文吞了回去,宛貴妃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許靜辰有些茫然,也有些心疼。
「母妃……」
許靜辰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輕喚一聲「母妃」以示安慰,然後耐心地等待宛貴妃的下文。
美艷的眸中似有淚光閃動,宛貴妃終於鄭重其事地說道:「答應母妃,無論將來如何,你一定要,一定要善待瞳兒。」
許靜辰微微鎖眉,不知宛貴妃這話從何說起,叫他聽著頗有些不是滋味兒。
瞳兒是他的親弟弟,他自然是會善待的,可宛貴妃這樣一說,倒像是他善待瞳兒這件事,還需要被人耳提面命一樣。
但許靜辰也並未表現出不是滋味兒的神色,而是十分照顧宛貴妃的情緒,配合地點了點頭道:「兒臣答應母妃,定會善待瞳兒的。」
溫熱的手掌自許靜辰的雙臂緩緩滑落,宛貴妃似乎自己反應過來方才失言了,有些不自在地揪緊手中的絹子,討好一般攏了攏許靜辰的衣襟道:
「我辰兒向來懂事,母妃有你這個兒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清歡那隻玉鐲此時就藏在懷中,許靜辰做賊心虛,生怕宛貴妃的手突然察覺到什麼,便匆匆往後退了兩步,並欲蓋彌彰地抬手捂住了玉鐲的藏身之處。
「辰兒怎麼了?」
見許靜辰手撫上腹,宛貴妃瞬間白了臉色:「可是又不舒服了?」
「呃……」
見宛貴妃如此反應,許靜辰心虛更甚,但好在表裡不一的本事,他還是十分拿得出手的,美其名曰:喜怒不形於色。
於是,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小太子便將計就計,臉不紅心不跳地對自己的母妃說道:「母妃不必擔心,兒臣調息片刻便好了。」..
語畢,竟果真合目凝神,裝模作樣地原地調息起來。
但聽宛貴妃輕輕嘆了一口氣,用飽含擔憂的語氣說道:「哎,這幾日天氣不好,瞳兒又犯了弱症,你可千萬不能再有事啊!」
聽了這話,許靜辰實在是沒臉繼續裝了,便睜開眼睛,老老實實地招認道:「母妃,其實兒臣沒有不舒服,只是……」
許靜辰難為情地低下頭去,還是不想說出玉鐲之事,便抱著僥倖心理住了嘴,額上乖乖受了宛貴妃欲狠還寵的一指頭。
「你這孩子,幾時連母妃都開始嫌棄了?」
宛貴妃也不惱,只藉機打趣道:「你如今也該談婚論嫁了,待瞳兒好些,我便求你父皇替你選個太子妃,好治治你這吧,你娘現在知道了。宛貴妃萬般無奈道:「你這孩子,整日同軒兒混在一起,怎麼就不學點兒好呢?」
許靜辰抿嘴一笑,繼續大言不慚道:「近墨者黑,兒臣也沒辦法。」